沈晏清讓人送東西,一個小時不到,果真送來了。除了避孕藥,還有程哭完停下,趁他去煮東西給吃的時候,要了他的手機額外給他助理打電話讓送來的東西。放在同一個紙袋裏,另外裝著的是好幾盒避孕套。
程把避孕套拿進房裏,塞進了床頭櫃,再到客廳,沒遮沒掩,頂著發燙的溫坐在沙發上,當著沈晏清的麵把藥吃了。沈晏清未發一言,重新熱過了湯盅裏的湯,喂喝了一碗,又吃了些熱粥,讓躺回床上,了幾個水袋理降溫。
吞藥的作沈晏清看在眼裏,坐在床邊瞅著側躺閉眼的模樣,盡管是朝著他的方向,心裏不是滋味。雖閉眼但覺得到他的視線,眼也不睜,抬手向床頭櫃,一拉,悶聲說:“東西在這裏,你看清了。”
裏麵躺著幾盒包裝完好全新的避孕套。先前在廁所,這個屜沒打開,沈晏清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早就在家的東西,為這舉怔了一瞬。
程沒有和他閑話的興趣,聲音越來越輕:“我實在累了想睡覺,你出去把門帶上,明天再來看看我死了沒。”
讓走,沈晏清卻不可能走,不輕不重嗯了聲勉強應過,給蓋好被子掖好被角,離開的臥室,也依言帶上門,不過人在客廳裏,沒走。
程這低燒一燒就燒了三天,三天裏一步都沒邁出家門。楊鋼有沈晏清派人看著,上下學有人接送,吃睡皆有人看顧,不需要擔心。沈晏清隻能顧上一頭,臥病,他跟著留在公寓,沒離開半步。需要什麽一通電話讓人送來就是,把病懨懨的一個人扔在家裏,他放心不下。
白天時候,沉沉在臥室裏睡,他便在客廳裏翻閱助理送來的文件,辦公事,陪著,兩不誤。
程病得不重,藥吃下去病就漸漸好了,隻是人有點乏,第三天就瞧著正常。
不出門不等於斷絕社,被容辛送回來的第二天,也是沈晏清莫名在浴室發完神經,一直低燒到傍晚才醒的那天,容辛給打了電話。
婉拒了他來找的提議,強撐著神,跟他說自己心不好不想出門,想在家呆兩天。容辛沒起疑,隻說每天給打電話,然後真的付諸行。
但幹打電話不見人不是事兒,第四天容辛就親自上門了,程病已經好了,對出門興致缺缺於是一直窩在家裏。也是趕巧,容辛來的時候,沈晏清恰好有事出去一趟,似乎是去嘉晟,至得大半天的功夫。
容辛進門才喝了杯茶,沒說兩句話,走時就瞧見了餐廳立櫃臺上的東西。
避孕藥。
這東西是誰的不用想。容辛臉變了一剎,轉看向盤坐在沙發上的程:“沈晏清來過了?”
程聽他問,側目和他視線相對,滯了滯,最終點頭,“嗯。”
容辛端著杯子在餐桌旁站了好一會兒,臉上神莫測,好半晌走回來。
“你知不知道你懷孕會有危險?”
說:“所以買了藥。”
容辛想笑,扯了扯角笑不出來。在側邊的單人沙發坐下,著瓷杯把手許久,指節約用力,十幾秒靜默後將被子放在了茶幾上,“磕噠”一聲,瓷杯底座和玻璃相,聲響細微,但格外清晰。
“……不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不管怎麽樣,這是最後的分寸。”
他悵然似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心。程想說話,半晌出不了聲。
在國外的五年,他們朝夕相,工作之餘偶爾也有消遣,一起去聽音樂會那次就是。沒想到的是,會上暴力分子突然襲擊,那場音樂會進行到一半,被闖的槍聲打斷,整個事故從發生到歹徒被趕來的警|察製服,總共不過十幾分鍾,傷人數近半,死了好幾個聽眾。
程給容辛擋了一槍,撲開他,他下意識攬著轉了個,但最後中彈的還是。
送醫後撿回了一條命,子彈穿過子宮,經過合卻留下傷口,子宮一旦擴張撐大傷口就有可能裂開,有發生危險的幾率,不宜像正常一樣生育。
程不喜歡彎繞,每次談及這個問題,像是不知道痛一樣隨意朝自己刀,直接以“不能生育”代之。
“大哥。”程歎著氣,驀地笑了下,“有的事,可能真的一輩子都過不去坎了。”
指的是什麽,那幾盒藥已經表示得很明白。
“人生苦短。”容辛再度端起杯子,半天隻說了這麽一句。
沒有想到,兜兜轉轉這麽久,最終還是繞回了原點,盡管這個結局,他早就預料,早在決定回國時就有預,但當真的聽到表態說出口,他的手其實還是的。
握著杯子,約約輕微發。
然而又能怎麽。匆匆幾十年,憾太多,既然是過不去的坎,那就不過了。
隻要開心就好。
……
天黑時沈晏清回來,容辛走了有些時候,大概老天突然就是不想他們上。程覺得沒有說的必要,便沒對沈晏清特意提。
他帶了晚餐回來,程窩在沙發上卻不想。
“我想綁頭發。”抬眸瞧他,眨了眨眼。
沈晏清放下手裏擺弄的東西,顧不上飯菜會不會涼了,隻能依。他去浴室拿了梳子和發筋,他站著,和隔著沙發扶手,讓可以舒服往後靠。
程的頭發順,不打結,他握在手裏,另一手持著梳子梳得更服帖,沒扯痛半分,舒服得閉上了眼。
沈晏清給綁了個簡單的馬尾,把頭發束起就完事了。程沒去計較後邊是什麽模樣,隨意晃了晃頭。
“太久沒長頭發。”
笑著接:“確實手生。”
以前他偶爾心好的時候,纏著讓他幫忙綁頭發,十次裏他還是會應個兩三次的,現在這個綁的鬆鬆垮垮,估計再過一會就散了。
沈晏清笑笑,抬手幫整理。
忽然說:“沈晏清,那個時候你沒能救起我,你有沒有後悔。”
他的手頓了一下。
沒等他回答,道:“我沒有。前幾天晚上,燈牆倒下來的時候,我沒有救你,我不後悔。”
說:“很奇怪的,當時是很難過,可是後來冷靜下來,離了那緒,我想的更多的竟然是——扯平了。”
沈晏清呼吸滾燙,手停在馬尾,沒一下。
他了想說話,沒給他機會,又笑了下:“其實說到底,你有什麽錯,歸究底你隻是不喜歡我。我是不招人待見,但那麽多人,想知道總能聽到幾句。那天你不是故意不救我,我早就清楚,這麽多年耿耿於懷,為的不過是一個耿耿於懷的由頭。”
這幾年,所謂的痛恨,追究底不過是求不得三個字而已。
似歎又似笑:“扯平了沒什麽不好。好的。”
靜了三秒,程垂了垂眸,又道:“我想回房。”
蜷著不,沈晏清明白的意思。間滾了滾,說不清的悶重和酸一齊湧上來,最後還是將將咽了下去。
沈晏清沒二話,放下梳子,走了兩步俯抱起,送回房間。
將輕放在床上,的睡姿不變,側躺微蜷,默然闔眼。
沈晏清坐在床邊,一直看著。
他忽然發現自己很喜歡看睡覺的樣子,安靜,沉穩,平和。更喜歡抱著,每當在背後圈住的時候,能清楚地到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緩有力,像是在證明告訴自己,他正抱著,擁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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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家的勢如何,程不是很清楚,但舒窈回國的消息還是知道的。並非從沈晏清得知的,而是在網絡一幹的報道下,不知道也知道了。
機場圖裏的舒窈打扮低調,著全是淺調的,戴了帽子和眼鏡,沒化妝,出來的半張臉氣不大好。因回國,網絡上又聊起了哥哥出車禍的事,沒多久沈晏清收到消息,告訴程:“舒哲的下半輩子,要和假肢一起過了。”
對於他,程真的打心眼裏同不起來,眼下沈晏清還在辦著會要舒家老命的事,於是沒發表意見,象征嗯了聲。
除了舒哲,沈晏清還給程帶來了另一樁消息。
楊鋼的骨髓捐獻者找到了,那個人他們都認識——孫巧巧。
程聽到的時候有些愣,飛去L.A之前孫巧巧曾給打過電話關心小楊鋼的病,略代了些,當時完全沒把孫巧巧也納配對人選。沈晏清說是孫巧巧自告勇,主聯係的他,抱著試一試的心他便讓人拿去測了,這幾天才出的結果,也是意外之喜。
能把這個大難題解決,楊鋼的手日期可以提上日程,程別提有多高興,把孫巧巧約出來請人家吃了頓飯,接上被送離公寓好些天的楊鋼,四個人見了次麵。
沈晏清辦事自然是有效率的,直到正式手等在手室門外,程還有些恍惚。
進手室的前十幾分鍾,換上病服躺在病床上還沒被推進手室的小楊鋼問:“姐姐,我還能再見麵嗎?”
簡單一句話教程酸了鼻尖。
給他肯定答複:“能,當然能。”
他又問:“孫姨會不會很痛?”
說:“你別多想,姐姐也給晏清哥哥捐過骨髓,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他不是也好好的?你們都會沒事,等病好了,我和孫姨帶你去玩,你乖乖聽話,哄開心就一點也不痛了。好不好?”
他重重點了點頭。
手室上的燈一直亮著,程和沈晏清兩人雙雙坐著,靜默無言。
大概是為了緩和氣氛,沒話找話:“你那個時候害怕嗎?”
“當然怕。”他承認得很坦然,“怕睜不開眼,怕再也醒不過來,怕閉上眼睛的前一秒就是最後一秒。”
“我除了手後平躺著不能的那幾十分鍾,其它的印象都不深。”程笑了下,“算起來,你裏至也有些東西是我的,我還是債主。”
“說得也是。”沈晏清淡淡彎了下,捉起的手,將的掌心摁在自己的左心口,“不過不是別的,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