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六年四月，戊辰日，天兵至。

殺牛宰羊以迎。

其間與裴將軍暢談軍事、理想、思考……余大為震撼，驚為天人。

庚午日，裴將軍引兵而出，滅吐谷渾，擒其王。

次日，余收獲消息，遣使迎接……

辛卯日，裴將軍西征，二十一國來降，西域盡歸大唐。

……

蘭州刺史的奏折，有簡有繁。

在沒有他參與的地方，幾乎都是略過，最多也就提一。

但在有他的地方，不僅要大書特書，還得狠狠地吹捧一番……

還沒聽完，李世民就眉頭皺，整個人都不爽了。

“言過其實，夸夸其談！”他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旁邊的重臣們都愣住了。

這可是李世民親自點評的話語，此話一出，意味著蘭州刺史的前途已經完了。

不過，這也不怪誰。

誰讓他寫一份奏折，都不能好好說話呢。

不過，就算這份奏折寫得再差，結合裴行儉的奏報，眾人也能大致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句話概括：裴行儉已經收復了西域！

偌大的西域，如今已經是大唐的囊中之，只需要派軍進駐，就將為大唐的疆土。

這樣的局面，不管是誰都要懵。

誰也沒想到，當初只是想派裴行儉去教訓一下吐谷渾，給他們點瞧瞧。

結果裴行儉不僅超額完了任務，還發揮了主觀能，將整個西域都打下來了。

最過分是，整個過程還如此輕松簡單，讓在場的眾人都有一種……我上我也行的覺！

“諸卿，現在該怎麼辦？誰有什麼好辦法嗎？”李世民看著發呆的眾人，終于忍不住開口。

“陛下，西域不能要！”

戶部尚書戴胄第一個開口，苦口婆心道：“大唐目前最不缺的就是領土，更何況西域也不是什麼沃之地，既沒辦法種地，也不適合大規模放牧。”

“西域于大唐而言，不過是一塊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更何況，大唐目前也沒有那麼多軍隊和錢財，用在西域上。”

戴胄當了兩年的戶部尚書，對于國家的財政狀況已經相當了解。

大唐目前最不缺的就是土地，而西域唯一的優勢，也只有土地。

那里的人口，連嶺南都不如。

想要控制地廣人稀的西域，大唐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包括軍隊和錢財。

但大唐目前的發展方向，并不是西域，而是嶺南和江南，以及關中。

有那些錢財，還不如投資到嶺南和江南去呢。

“陛下，臣附議！”特進蕭禹也跟著說道。

“臣也附議。”高士廉也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不同意見。”

接連兩人附議之后，終于有人站出來反對了。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都看向了說話之人，正是長孫無忌。

“臣以為，西域的重要，不亞于嶺南！”

嶺南現在是大唐的香餑餑，不僅有政策“嶺南開發計劃”的支持，還有強大的農業和商業，將來說不定還會有旅游業。

一旦發展起來，將會是大唐最強大的后勤基地，可以源源不斷地為大唐提供錢糧和各種工業品。

另外，嶺南還有一支正在組建的南洋水師，以及一座最大的海港。

將來，不管是要征服南洋，還是從嶺南出發，與南洋進行貿易。

嶺南都是其中的關鍵。

嶺南經過這幾年的發展，朝中大臣基本都已經認識到了它的重要。

如今，長孫無忌將西域比作嶺南，一下子就將它的重要提高了幾個檔次。

“哦？說說。”李世民好奇的問道。

“先生將大唐通往西方的商路，稱為綢之路。南邊從嶺南出發的，是海上綢之路，而西北從西域出發的，則是路上綢之路。兩者的重要，幾乎是相同的。”

“此話有理！”

對于綢之路，李世民知道得比長孫無忌還要多一些。

畢竟韋安平沒事就在他的耳邊嘮叨，聽得多了，自然什麼都懂了。

“另外，嶺南的南洋水師和海港，可以用來掌控南洋。西域的駐軍，也可以用來掌控西域之外的世界，那里同樣不亞于南洋……”長孫無忌繼續說道。

“嗯，也有道理。”李世民再次點頭。

“最后……”說到這里，長孫無忌頓了一下，看向韋安平說道：“先生說過，這里自古以來就是漢家的領土。已經到手的土地，要是大唐都不敢去要……以后還有誰會相信‘自古以來’這句話呢。”

前面的兩個理由都是鋪墊，重點還是最后這句話。

大唐自詡繼承了漢朝的法統，也繼承了漢朝的領地……如果連送上門來的西域都不敢要，還有什麼臉自稱漢家天下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長孫無忌的意思，于是紛紛選擇了沉默……就連之前出言反對的戴胄等人，都乖乖閉上了。

事到如今，西域問題已經不是經濟或者軍事上的問題，而是關乎大唐的法統。

不要，也得要！

“裴行儉這小子，給朕出了個大難題啊！”李世民不由得苦笑出聲。

他的理智告訴他，西域是個大麻煩，要了就是個負擔。

但現實又告訴他，西域不能不要……不要就等于拋棄了漢朝的法統，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臉！

為皇帝，一切都以及國家為重。

無論如何，李世民都沒辦法拒絕。

“陛下！”

就在這時，韋安平終于開口了。

“先生有何指教？快快說來。”李世民頓時面一喜，連忙說道。

“西域雖然路途遙遠，有諸多不便，但不得不要。”韋安平思索了片刻，才開口道。

“朕當然知道……只是這些不便，先生可有辦法解決？”李世民再次問道。

韋安平點了點頭，直言道：“有些有，有些……只能扛著。”

許多問題，并不一定都有合適的解決辦法。

比如路途遙遠，不方便駐軍，沒有產出等等。

這些問題，哪怕到了后世，也不一定有完的解決方案。

但問題就在那里，既然躲不開，那就只能著頭皮去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