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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二十八章 神廟屠惡

一聽這話,其他也哭了起來。

“我也想我爹孃……”

“我也想……”

塔底漸漸的又傳出了嗚咽之聲,暮青坐在木梯上聽著,一言不發。

子無才便是德也好,無貌便是德也罷,病在哪兒,多說無益。

等吧!

等到夜裡,拿刀說話!

傍晚,大安縣城門大開,一輛華車慢慢悠悠地進了城門。馬車飛篷朱門,雕窗半敞,裡頭竹繞耳,四周戰馬高駿。

護軍約有五十來人,皆頭戴黑鬥笠,裹著黑披風,他們的相貌從無人見過,隻知他們的披風上繡著紅的咒文,咒文形如鎖鏈,將人死死縛住,像捆著閻羅殿裡的惡鬼。

大安百姓伏跪於路,任車馬蹄踏起的泥水濺在上,誰也不敢挪,隻聽著車聲慢慢悠悠地往城央而去,上了青石古道後就漸漸的聽不見了。

而就在這一時間,神廟,雁塔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門子塔喚道:“柳兒。”

暮青從木梯上起了

“隨我來。”門子未別人,隻喚暮青出塔。

在一起,目在暮青和門子上來回脧著,誰也不知為何有人能單獨出塔,也不知被留在塔的人命運終將如何。

暮青也沒頭緒,隻是晨時在神見殿看那廟祝的神猜自己八會被安排去侍奉神殿的接引使。此刻看這天,接引使也該到了,莫非是侍奉神殿之人有單獨的安排?

心中猜測著,暮青跟著門子就出了雁塔。

夕輝似火,燒紅了半片海棠林,林道西邊通著一座幽殿,細瀑峻石,朱梁花窗,一木一瓦都著秀雅之

殿開三間,門子將暮青引進了西殿,吩咐道:“在此候著即可。”

此殿挨著飛瀑潭水,西窗開著,窗臺上擺著盆石景,飛瀑水濺在其上,石窟生煙,靈逸秀。而殿的墻上掛的卻是三十六幅春宮戲圖,梨木雲榻的春帳後擺著玉勢、骨鞭、紅燭、銀針等,錦枕上放有《**經》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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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幽殿顯然是囚臠之地。

暮青環視著殿,心中剛有計較,卻忽聽見哢噠一聲。

門子出了大殿,把殿門鎖了。

一線餘輝墮西山時,神見殿後殿裡掌起了蘭燈。

仙樂聲聲,華席酒,縣祭木兆吉端起玉杯朝接引使遙遙地敬了敬,似乎尚未暢飲已有醉意,“大安縣乃偏遠之地,大人遠道而來,茶淡飯,招待不週之見諒。”

接引使笑道:“公子謙虛了,大安縣的茶食遠近聞名,本難得來此一趟,自要嘗個新鮮。”

他手裡端著酒杯,口中卻贊著茶食,說罷便將酒一飲而盡。

木兆吉笑了笑,陪著將酒飲盡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客氣話,酒過三巡,接引使已然微醺,見木兆吉仍不提神大選的事,心中不由訝異。

聽說木兆吉不學無,今日一見,見此人眼下青黑,骨瘦如柴,一副被酒掏空了子的病弱之態,還以為他是個草包,倒沒想到他能如此沉得住氣。

眼看著無話可談,氣氛漸漸的有些尷尬,接引使隻好主說起了正事,“過兩日就要去州城了,公子放心,一切事宜皆已打點妥當。”

木兆吉揚了揚眉,轉著玉杯玩味地問道:“哦?族長真打算保我爭神之位?”

接引使道:“公子為何有此一問?本不是都來了嗎?州試、殿試之事都已安排妥當,路都為公子鋪好了,公子還有何可疑的?”

木兆吉笑道:“大人誤會了,我族長之恩得以在這大安縣廟裡安立命,怎會疑他老人家?隻是我素來知道自己的斤兩,若無人鋪路,縱是州試也過不得。”

接引使笑道:“公子何需妄自菲薄?如今不是有人鋪路了嗎?莫說是州試,便是殿試,公子也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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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殿試之後呢?”木兆吉貌似不經意地問道。

接引使愣了一愣,隨即乾笑道:“公子不必擔心,這回不同以往。這二十年來,聖掌有大權,我們木族向來以聖為尊。此番神大選,聖殿下心目中的人選自然在景木二族,景家擇定的人選是景宗,而我木族擇定的公子,可想而知天選之時,各族必定輕視公子,而將殺招沖準景宗。正所謂蚌埠相爭,公子就等著漁翁得利吧!”

“……族長高明。”

“自然!族長一直記著公子生父之功,這些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為公子謀個好前程,而今機會來了,還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一旦公子大選得勢,不但族長能了卻夙願,木族也能春秋鼎盛,豈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的確是好事,那這杯酒就敬族長他老人家吧。”木兆吉笑著舉杯。

接引使忙舉杯一飲而盡,卻未見到木兆吉的眼底有戾氣湧起,待他將酒杯放下,木兆吉已是一副醉醺醺的神了。

“沒想到族長如此重於我,過兩日就要啟程了,想來這大安縣日後是回不來了,可那雁塔下還有些齋戒之等著行凈法,臨行之前,憑我一人隻怕難以把這差事了了,既然大人來了,不妨幫下個忙,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木兆吉滿臉誠意地問道。

“這……不大妥當吧?”接引使分明眼神一亮,卻又故作推

木兆吉笑道:“有何不妥?這大安城中的百姓早知大人要來,專挑這幾日送前來齋戒,本就是想沾沾大人的貴氣,大人隻當笑納,就算是給那些子添添福氣。”

接引使聞言好生沉了一陣兒,為難地道:“這……既是百姓有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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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多謝大人恤。”

“公子言重了。”

兩人相視一眼,而後仰頭大笑。

……

夜幕初降,細雨方歇,神柱前點起了祭火,祭壇四方掛起了祭幡,中央鋪上了華貴如雲的駝毯。

一列十餘名待嫁似初瑤臺的仙子,緩步上了祭臺,盈盈一跪,轎音化骨,“叩見縣祭大人、接引使大人。”

木兆吉道:“抬起頭來。”

“是!”們依言仰起頭來,麵紗隨風輕舞,一張張俏麗的容若現,月下平添了幾分楚楚人。

接引使負手而立,熊熊祭火映在眼底,一躍一躍的。

木兆吉將接引使的神看在眼裡,淡淡地笑道:“合心意的,大人盡管挑,挑剩的……”

木兆吉掃了一眼列於祭壇兩側護衛的神殿鬼軍,意味顯而易見。

接引使卻詫異了,“怎麼?公子無意這些子?”

木兆吉道:“今夜大人駕臨神廟,下著實開懷,不免多飲了幾杯,眼下不勝酒力,恐怕難以奉陪了,還大人莫要介懷,今夜務必盡興纔好。”

接引使更為詫異地打量了一眼木兆吉,他明明換上了赤咒祭袍,竟說不勝酒力,不奉陪了?

“大人放心,雁塔下還有一批齋戒之,明晚下一定奉陪。”木兆吉朝接引使打了個恭,纔不管他是否生疑,吃定主家這回用得上自己,接引使不會為難他,於是不由分說地下了祭壇,一步三晃地走了。

出了祭壇,一海棠林,木兆吉的臉沉了下來。

殿下心目中的人選在景木二族?把他當傻子蒙呢!

大安縣雖然偏遠,可他也聽說了聖子奉旨回南圖的事。聖籌謀多年,為的不就是兒子?心目中的神除了聖子怎會有旁人?隻怕是因為聖子要回南圖,趕不回中州奪位,景木兩家才與聖定下了此計,想先保一個無名無勢的旁支子弟上位,待聖子回來再行禪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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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木兆吉此去中州得了神之位,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傀儡,聖子歸來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木兆吉冷笑一聲,悲涼憤恨在心頭無宣泄,於是順著林蔭小路去,快步向西而去。

幽殿外守有一隊披甲侍衛,一見木兆吉,侍衛急忙行禮,“縣祭大人!”

“滾開!”木兆吉一腳將那侍衛踹倒,胡踢了兩腳,“滾滾滾!都滾!都滾!”

侍衛自認倒黴,爬起來就要招呼左右退下。

“回來!”木兆吉卻又把那侍衛給喚了回來,“開門!”

侍衛悻悻而回,把門開了,這才帶人走了。

木兆吉進了殿,把殿門一關,順手上了。隻見殿掌了燈,一名子立在墻角一架鶴足銅燈旁,見他來了,既不叩首,也不言語。

木兆吉想起廟祝的話,心道:果真是個冷子的人兒。

子本該進獻給神殿的接引使,可他留了個心眼兒,就想看看那人值不值得他獻上如此姿人。果不出所料,木家保舉他去中州神殿就是讓他送死的,既如此,這等姿人獻給那謀害他的狗輩還不如自己用了,死前做個風流鬼,好過憋屈死!

“本乃本縣縣祭,是特地來為你行凈法的。”木兆吉展開雙臂,給暮青看了看他那赤咒祭袍,而後猛地向前一撲,“過來吧!”

暮青早有所料,閃一避便到了大殿中央。

木兆吉隻覺得一截的雲袖從自己的指尖兒過,得他心神漾,不由耐著子道:“本知道你怕,可怕有何用?人各有命!你出低微,本又何嘗不是?本不過是木族一個無名無勢的旁支子弟,來此地當個縣祭靠的是祖蔭和施捨,生不由己,死不由己。”

說話間,他近了一步。

暮青盯著他的步伐,往窗邊退了一步。

“當然,對你而言,本已是位高權重,所以本可以玩弄你的生死,就像本的生死任由族老玩弄一樣。”

“你看,你我皆是不由己之人,唯有這子上的快活可以由己,那何不能快活時且快活?”

“你放心,本一向憐香惜玉,保管你食髓知味,不思還家。”

木兆吉一邊說著一邊近,暮青一退再退,已然退到了窗邊,背靠著飛瀑石景,輕煙淡攏,宛在雲中。

木兆吉心馳神往,忍不住再近一步,終於到了暮青麵前。他見暮青沒再退避,便抬手去撥的麵紗,邊撥邊道:“實話告訴你,本此番前往中州參選神,十之**能奪大位。你今夜若肯侍奉本,興許本會帶你前往中州,待本了神,就立你為聖……”

豈由神來立?此話連木兆吉自己都不信,一說出口就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裡藏著說不盡的悲涼、諷刺,也不知悲的是誰,諷的是誰,直把自己笑岔了氣,正呼哧呼哧氣時,他的笑容忽然詭異地一僵!

他仍然看著暮青,暮青也仍在窗邊,夜風把的麵紗送來他指間,也送來一香甜的氣味,他忽然間想睡。

他就這麼直直地倒了下去,看見風起麵紗,聽見自己的脖子哢嚓一響。

骨斷聲被窗外的飛瀑聲掩蓋住,有那麼一瞬間,木兆吉忽然明白了暮青退向窗邊並非想躲,而是蓄意刺殺,可荒唐的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果真是天人之姿!

咚!

人倒在地上,死了。

暮青收起藥瓶,邁過,走到門邊過門兒往外看了一眼,見殿外果真沒了護衛,於是又回到了旁。

本以為今夜會被帶到祭壇,卻沒想到縣祭竟見起意,將了起來。在來大安縣的路上,已與眾人約好夜之後祭壇相見,以殺接引使為號,一齊手拿下縣廟,救下那些齋戒的。可木兆吉這麼一鬧,月殺等人在祭壇上尋不見,今夜隻怕要生

得速去祭壇!

暮青麻利的把木兆吉上的祭袍了下來,套在了自己上。

這祭袍是件風袍,後頭連了隻風帽,暮青摘下鬥笠,將風帽戴上,開啟殿門走了出去,匆匆進了海棠林。

來時的路和衛哨所在暮青皆已記在心,卻沒有避開衛哨,速往祭壇,而是專門朝衛哨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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