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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十六章 皇後問政

利在糧倉,功在社稷?

一介出民間的賤子,也懂國策?笑話!這些七尺男兒、一州要臣竟都議了起來,一個一個的,都瘋了不?!

這時,暮青道:“本宮臨機得此一策,尚欠細則,離施行還遠。所謂業有專攻,獄事乃本宮之所長,國事上隻能出個主意,還需卿等奏與朝廷,嚴加考察,謹慎定則。卿等可翻閱本州歷年農收記案,據本州的收製定利率,區別良田與貧地的收息,因地製宜,不可一刀切,不可為了倉而收息過高,更不可為了倉而廢蠲免、賑給、賑糶之策。賑災之要在於助災民度過災厄為先,補倉乃災後之事,切勿本末倒置。本宮會向聖上提議以淮州作為賑貸之策的試點,倘若日後發現有吏為謀政績或倉糧之利而廢弛三策,借賑貸盤剝百姓,朝廷一定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臣等謹遵懿旨!”州臣們齊聲應是,心中卻波瀾滔天。

臨機得此一策?

果然,皇後是剛剛纔想出賑貸之策的!

這簡直非人!

而且,什麼隻能出個主意?隻是出個主意便出了個萬全之策,連如何製定細則都指點清楚了,甚至預見到了會有吏為謀政績以賑貸盤剝百姓,故而提出拿淮州作為試點。想想便知,試行期間,淮州吏的一舉一定會被朝廷盯得死死的,若被拿住錯,朝廷是不介意重懲以儆效尤的。皇後連這些事都想到了,真是好一個業有專攻!若這也能算隻是出個主意,那他們這些連主意都出不了的州是否該辭還鄉?

僚屬們可以震驚失,劉振為刺史,卻隻能強捺心中波瀾,說道:“微臣這就將賑貸之策與叛黨謀逆的事一併奏與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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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

“且慢!”

這時,兩道話音同時傳來,劉振不由怔住——讓他不急的是皇後,說慢的是曲肅。

暮青見曲肅也有話要說,便讓他先說,“別駕還有何事?”

曲肅道:“啟奏娘娘,賑貸的確是奇策,可娘娘也說,此策尚欠細則,需要朝議,還不能立刻施行。但眼下州衙外頭有三萬災民亟待安置,重建村鎮纔是當務之急,如何置那些攪擾重建的商戶,還請娘娘決斷。”

州臣們一聽,這纔回神!

是啊,剛剛問的是重建村鎮的事,但皇後並未決斷,而是指出了賑災之策的不足之,並指點了改革之策,但重建村鎮之困依舊沒有解決,這纔是當務之急!

何初心聞言,角揚了揚,意味嘲弄。人言皇後睿智,傳聞果然不虛,皇後知道重建村鎮之事兩難,不易裁奪,便拿個新策出來,且不論管用與否,僅憑此策聞所未聞,便足以糊弄一會兒州臣。皇後大抵以為州臣們議著新策,就會把恭請裁之事拋到腦後了,但了曲肅這個狂人,此人不在乎位,甚至不在乎命,他眼中隻有災民,為了災民連駕都敢責罵,豈會讓皇後輕易矇混過關?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

何初心瞥向暮青,等著看出醜。

卻見暮青麵甚淡,說道:“哦,這事兒啊,本無需決斷。”

什麼?

不僅何初心怔住,一乾州臣皆抬頭來。

曲肅這回沒急,反倒恭恭敬敬地問道:“娘娘之意是?”

暮青轉頭看向許仲堂和吳長史等人,道:“他們不反,重建村鎮之事的確需要決斷,他們一反,事反倒變得容易了,不是嗎?”

這話滿堂之人一時間都難以轉過彎兒來。

劉振道:“微臣愚鈍,請娘娘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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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沒搭腔兒,而是對許仲堂道:“你們今日起事,事先知道駕有假,連替子的份都很清楚。起事之後,先謀文武大印,再放州牢重犯,而後降州臣,這州衙外你們都安排了人,可謂計劃周祥。今日,刺史府曾傳出兩道火哨,第一道應是起事之號,第二道是事之號,你們在州城一定還有同黨,得知事,他們必定有所行。而你們舉事,兵馬錢糧缺一不可,可眼下大災,朝廷調撥的賑災糧所剩不多,兩倉又虧空多年,你們的錢糧打哪兒來?自然是從商戶那兒來。淮州多鉅商,此前就有奏摺朝,說林黨與綠林草莽及漕商勾結私挪私販兩倉儲糧,問朝廷要不要嚴查,可朝廷還沒批復,淮州就發了水災,賑災至今,前事就耽擱了下來。那些商戶本就和你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此前朝廷嚴查林黨,他們必然早已如驚弓之鳥,前些日子他們低價賣糧,又惹惱了他們。如此一來,如若得知你們舉事已,他們會不追隨你們嗎?”

暮青目一轉,對曲肅道:“此事本無需決斷,隻需等著,看誰會反。誰反拿誰,查抄的銀子足夠你們用來重建村鎮了!”

“看誰會反!看誰會反……”曲肅目呆滯,口中喃喃地唸叨。

“如此一來,府可從正經的商戶那裡足價買料雇工,既可不傷無辜商戶,朝廷也無需再查與林黨勾結的漕商了,一舉三得!”暮青又道。

“一舉三得!好一個一舉三得!”州臣們琢磨了過來,紛紛絕!

劉振難以置信地看著暮青,半晌之後,嘆道:“娘娘之智,名不虛傳!方纔,娘娘要微臣不必急著奏報朝中,原來是為了看淮州還有何人會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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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罷,他不有些後怕。

刺史府剛遭洗,他驚魂未定,若此事讓他來置,他必定先請邱總兵率軍平,先穩定州城的治安,再將事急報朝中。若非皇後在此,這會兒淮州軍定然已在城中平了,如此一來,隻怕那些此前與林黨有所勾結的漕商還未投誠黨,事就已平息了。那麼,他在重建村鎮之事上就要錯失良機了。

好險!

“淮州何其有幸,今日能有娘娘坐鎮!微臣代淮州百姓多謝皇後孃娘!”劉振收回目,誠心叩拜。

淮州文武也紛紛再次叩謝駕。

何初心咬著,腥甜,煞了心。

為什麼?

放棄驕傲,不惜頂撞祖父,以死相求來的機會,哪怕當替子,哪怕是假皇後,都願意做這一回夢。皇後卻偏在不該出現之時出現,被淮州文武看盡笑話,而卻一次次地在州臣麵前擺盡威風!

到底為什麼皇後要來淮州?

何初心瞥向暮青,見那青黑的公服襯得子的眉目格外清冷,百鳥擁著,群臣跪著,的眸卻如同被一場秋雨洗過似的,涼意襲人。

“本宮要是不來淮州,豈能見識到一幫吏為補倉糧而商戶低價賣米?那些商戶之中縱然有不法之輩,可必然也有正經商人,你們為一州父母,竟不加甄別,強商戶賣米!此等行徑,與強盜何異?”暮青忽然話鋒一轉!

誰也不清楚皇後為何突然大發雷霆,但正因見識過皇後之能了,淮州文武皆屏息聽訓,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你們心繫災民原本無錯,可難道災民是民,商戶就不是民了?如若隻因商戶富足,大災當前就理所應當捐獻錢糧,那你們為一州之父母,百姓之表率,何不散盡家財救濟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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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散盡家財救濟災民的還真有——曲肅。

其餘大小州吏也在刺史劉振的發下捐了錢糧,雖說不至於散盡家財,可也有捐的不的。

自古非常時期皆是行非常手段,商戶捐賣錢糧實在是太常見了,商戶雖然是民,但朝廷重農,府自然以救濟災民為先。

但這話州臣們隻敢在心中嘀咕,卻沒人敢說,連曲肅都沒吭聲。

皇後卻彷彿能讀懂人的心思般,斥問道:“你們捐獻錢糧救濟災民,那是出於自願,與朝廷你們捐錢捐糧能一樣嗎?日後但有災荒之年,朝廷不必調撥賑災錢糧了,隻需行非常手段,先扣你們三年俸祿,再命州軍去你們府上挨家挨戶地收繳家糧,你們可無怨言?”

呃,這……

一乾州臣眨著眼皮子,

“你們若有怨言,為何商戶就怨不得?你們罵商戶盤剝倉司,怎知背後無人罵你們是一幫昏酷吏?你們隻怪商戶從中作梗,阻撓府重建村鎮,可本宮就不信了,淮州這麼多的鉅商大賈,難道沒有一個大善人?沒有一人憐恤災民,自願出工出料助府賑災?想來不是沒有,而是你們先失了民心啊!以至於朝廷有難,無人肯援!到頭來,你們頭疼,災民苦,你們盤算盤算,災民可有一天的苦?”

話音落下,群臣啞然。

曲肅僵如石,如遭當頭棒喝!為了賑災,他曾捐盡錢糧,他曾夙夜難眠,他曾不惜背負商戶的憤恨與罵名,他一直覺得他是在救災救民。難道,竟是他錯了?

“人吃五穀雜糧,誰無妻兒老小?倘若一遇災荒,朝廷就剋扣俸祿查抄宅,長此以往,誰願為?無人為,何以治國?而府肆意盤剝商戶,長此以往,誰敢行商?無人行商,又怎能不傷漕運賦稅?本宮不否認你們之中有憂國憂民的好,可不知何為社稷,何為民心,縱然是鞠躬盡瘁,也不過是白勞一場!”

群臣啞然,氣氛死寂。

公堂外,天地肅清,鬆影似針,不知刺了誰的心。

半晌,劉振叩首道:“娘娘之言,振聾發聵,微臣教!”

憂漕運憂賦稅的是他,到頭來卻是他糊塗,沒想到傷了漕運賦稅的竟恰恰是府。

“啟奏皇後孃娘,商戶賣糧是微臣的主意,微臣願承擔罪責!”曲肅也隨之叩首,聽聲音竟有些哽咽。

“你為淮州別駕,一州要臣,威商戶,這民怨已經算到府頭上了!問你的罪容易,丟了民心又該如何收回來?”

“微臣……罪該萬死!”曲肅以頭撞地,悔痛難當。

他因剛直敢言,不被上所喜,所以當了十多年的知縣。聖上親政後,不知怎的聽說了他,竟褒揚他是個直臣,並欽點他為淮州別駕。他剛上任,淮州便發了水災,他本想將賑災的事辦好,以報聖上的知遇之恩,卻沒想到正是他的激進闖了大禍。他本不懼丟去職,甚至早已想過辭以平民怨,可正如皇後所言,這民怨已然算到了朝廷頭上,朝廷革他的職容易,失了的民心想收回來談何容易?

除非,無辜糧戶的損失能補還回去。

可莫說朝廷革他的職,就算留著他,他一生的俸祿都難補糧戶的損失。死沒用,他知道,可他有負災民,有負聖恩,萬死難辭其咎。

“死有何用?你是聖上欽點的別駕,就這點兒出息?”暮青冷聲斥道,“主意是你出的不假,可淮州上有刺史,下有僚屬,僅憑你出個主意就能事了?低價賣糧之令既是令,責任就應當在府,在朝廷!這民心失了,朝廷認了,糧戶的損失由朝廷補還!”

什麼?!

曲肅抬起頭來,以為聽錯了。

隻聽皇後又道:“但主意既是你出的,本宮就命你負荊請罪,那些糧食怎麼從人家的糧倉裡運出來的,就怎麼給人還回去!你可有異議?”

可有異議?

怎會有異議!

州臣們麵麵相覷,皆有嘆。早就聽聞皇後孃娘剛正,沒想到訓起人來不留麵,赦起罪來竟也這麼義正辭嚴。其實,曲肅之罪可大可小,甚至可功可過,但皇後孃娘看重民心,以之論,曲肅革職梟首都不為過,沒想到到頭來竟隻是負荊請罪。

皇後是惜曲肅之才吧?

剛到淮城半日便將賑災的形查實了,想來也知道曲老夫人教子極嚴,曲肅當知縣的那些年裡,府中從沒養過仆役,他的俸祿多用來濟貧扶弱了,他到淮城上任之時,蓮池縣萬民送行,百姓莫不道他是好。隻是州政比縣政復雜得多,曲肅一上任就遇上大災,經驗不足,這才捅了簍子。他那剛直的脾雖不討喜,但的確是個憂國憂民的好,這回為了賑災捐盡了家中錢糧,若他補償糧戶,哪怕他一家老小為奴為仆,下輩子也還不起。

皇後命曲肅負荊請罪,說是罰,實則與赦無異。

劉振大喜,見曲肅還愣著,忙拽了拽他。

曲肅這才反應過來,眼底微,叩拜道:“微臣……謝皇後孃娘開恩!”

“平吧,方纔之言你們若能聽得進去,這一趟淮州之行本宮就不算白來。”暮青掃視了一眼淮州州臣,淡淡地道。

淮州文武忙謝恩起了,心中卻直犯嘀咕。

皇後何出此言?莫說方纔之言發人深思,就算當真無人聽得進去,也不算白來吧?可是拿下了叛黨,又提了賑貸之策,還解了重建村鎮之困!且隻需稍待,城中的林黨餘孽就會被盡數拿下,隨後糧戶們的損失一補回去,連失了的民心說不定都能收回來!

這還不夠?

而且,什麼“這趟淮州之行”?駕南巡,皇後本就該來淮州,不是嗎?難道該在別

“就算本宮今日不在,淮州也遭不了大難。”這時,隻見暮青看向了淮南道總兵邱安,問道,“你說是吧?”

------題外話------

本來這章打算把淮州的事寫完,但是後麵有點卡,先從這兒斷開吧。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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