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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十一章 鳳佩之托

劉黑子撇過臉去,聲音啞而哽咽,“您別說了……”

暮青卻繼續問馬氏:“你可知道,西北軍在江南征了多兵,回來的有多?大軍南渡,將士們一踏上故土,有多爹孃在打聽自家的兒郎回來了沒有?人言道,長嫂如母,想必你也打聽過,不然你們夫妻也不會到汴都尋親。可親是尋到了,你這個長嫂明明看見小叔子瘸了條,卻不知他是因何而瘸,反因此疾出言辱!他從軍經歷了什麼,你一事不知,倒知道他的俸祿有多,每月又有多銀子沒府。你夫君有時間應酬,有時間打聽新宅,你有時間給孃家的妹妹說親,有時間琢磨買多仆役,卻沒時間關懷小叔子,如此這般,竟有麵以嫂子自居?”

“你說幾年水米養了白眼狼,怎不說當年是誰將他趕出家門的?你說他不認親事,怎不跟這街上的百姓說說,你給小叔子定的人是你孃家的妹妹?你說小叔子欺負你,怎不說你一家三口要九個下人伺候?怎不說你要迎新婦、換大宅,還不許小叔子再奉養恩人的家眷?”

“天下之大,莫過於王法人,都是清難斷家務事,本宮今兒就請這街上的百姓評評理,劉軍侯的家務事可難斷?”

這些事,圍觀的百姓還真是頭一回聽說,原本寂靜的街上漸漸炸了鍋。

“竟是這樣?”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兄嫂?也太不是東西了!”

“武義大夫對劉軍侯有恩,恩人的娘親妻兒豈是不相乾之人?此乃奉養,怎是接濟?奉養恩親,與恩親府上的俸祿多有何關係?”說這話的是個讀書人,周圍的人聽了紛紛點頭,皆道有理。

人群裡有個婦人直起來稟道:“啟稟皇後孃娘,臣妾的夫君也在軍中奉職,品級與劉軍侯相當,府裡有仆從四人,一個老家院,丫鬟兩人,小廝一人,平日裡看家跑、灑掃下廚等差事都應付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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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之言也是說給周圍的百姓聽的——和劉黑子職品級相當的人家,府裡養四個仆從足夠使了。

暮青見這婦人言談得,不由朝輕輕頷首,婦人一笑,欠拜了拜。

百姓聽了,果然議論了起來。

“聽見了沒?他們一家三口竟要那麼多人伺候!”

“劉軍侯是皇後孃孃的親衛不假,可職也沒那麼高,兄嫂這麼貪得無厭,怎麼養得起喲!”

“當年把小叔子趕出家門,現在非但有臉尋親,還想把孃家妹子嫁進府來,我呸!誰纔是那個癩蛤蟆想吃天鵝的?”

“勢利眼!”

“貪得無厭!”

“潑婦!”

馬氏飽千夫所指,知道若想活命,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小叔子,於是當街爬到劉黑子麵前,痛哭流涕地道:“小叔子,嫂子知錯了,嫂子貪得無厭有眼無珠,還以為你不滿意婚事,故意帶個姑娘來府裡氣嫂子,這才沖撞了皇後孃娘!嫂子賤無心,你的親事嫂子不管了,下人也不買了,你大人大量,替嫂子求個,行嗎?”

說罷,便自己掌起來,使出了罵街的潑勁兒,沒幾下便把自己的臉給打腫了。

劉黑子沉默地看著馬氏,眼中有悲有怒,也有掙紮。

不待劉黑子開口,暮青便替他做了主,“不知者不罪,本宮微服出巡,你既然不知本宮的份,辱罵之罪便免了。”

聲停下,馬氏喜不自勝,連忙磕頭謝恩,“謝皇後孃娘不殺之恩!”

頭正磕著,卻聽暮青又道:“但你明知武義夫人是命婦,卻當街辱罵,誣蔑朝廷命婦,罪無可赦!依律,杖八十,徒一年,以儆效尤!”

馬氏驚呆。

百姓拍手好!

這時,長街盡頭來了一頂轎,刺史陸笙由影帶路,領著一班衙役撥開人群匆匆地趕了過來。見暮青果真在軍侯府門口,陸笙慌忙行禮:“微臣汴州刺史陸笙,見駕來遲,皇後孃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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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人來得真是時候,事審清了,你也到了。”暮青淡淡地道,語氣裡並無怪罪之意。

“娘娘斷獄如神,微臣五投地!”陸笙喜形於,審清了好啊!他正擔驚怕呢!刺史府要是真敢審皇後孃娘,陛下定饒他不得!侍衛來時,他還以為這兒要做到頭了,沒想到虛驚一場,哪能不高興?

暮青道:“犯婦馬氏辱罵命婦,現由刺史府依律嚴懲。”

“遵旨!劉軍侯,得罪了。”陸笙對劉黑子道了聲得罪,隨即便厲聲道,“來人!將犯婦上枷押走!”

“是!”衙差得令,拿著枷鎖便往馬氏頭上套。

馬氏一邊哭饒,一邊試圖去抱劉黑子的

這時,隻聽一人在衙差後頭哭喊道:“小寶他娘!”

此時已近晌午,劉黑子的兄長劉大應酬歸來,見滿街都跪著人,一打聽才知自己的媳婦兒竟犯了辱罵皇後的大罪,這段時間以來跟自己稱兄道弟的紈絝子弟們紛紛藉故離去,他不進長街,正巧撞見府衙的差,就跟在刺史府的人後麵一起進來了。

劉大的相貌與劉黑子有幾分相似,鬆青的錦袍將襯得黑黢黢的,“草民劉大,拜見皇後孃娘,拜見刺史大人!”

陸笙見劉大本沒有麵朝駕而拜,心知他指定不知皇後在哪兒,隻是見了穿袍的就拜,不由搖了搖頭。劉家祖輩上就沒出過文臣武將,骨子裡的卑微縱是華袍加也難掩得住,要是馬氏知道東市遍地都是小叔子這樣品級的文吏武夫,估計也就不會拿自己當親了。

暮青在此,未宣平,陸笙這個刺史自然不敢發話。

馬氏哭道:“孩子他爹!快求求小叔子!快啊!”

“黑子……”劉大仰頭看向自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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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劉黑子就打斷了他,“哥,嫂子犯了國法,俺知道你想求,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俺是皇後孃孃的親衛,所以更不能罔顧國法。”

“可、可是你嫂子啊……”

“正因為是俺嫂子,所以俺更不能替!”劉黑子目悲痛,見兄長不解,便緩緩地說道,“當年,朝廷與五胡議和,回朝途中行經越州奉縣,當今的七賢之一、古水知縣崔大人的娘親斬殺了議和使李本,案子查清後,崔大人以李本大貪當誅為由求,崔大人的娘親卻對他說:‘殺人償命,此乃國法,莫替為娘求,莫做罔顧國法之人。娘不能再教你,此事便當是最後一次教誨。何謂法理,何謂人,你自會吧。’俺說不出那麼多的道理,但這番話俺至今都記得,希兄嫂也能記住,莫做罔顧國法之人。”

崔遠的娘親楊氏如今也封了誥命,在古水縣的縣衙裡與兒同住,知道曾服侍過皇後的人不多,但這番話著實令人敬佩。

劉大用陌生的目看著劉黑子,這是他的弟弟,三年前他離家從軍,回來後不但鄉音改得了,連氣度都跟從前不一樣了,簡直像變了個人。

劉黑子卻很平靜,“哥,當年水匪為患,家中生計艱難,你和嫂子趕俺出門,俺沒惱過你們,就是覺得爹孃死了,兄嫂也不要俺了,俺沒家了。所以……所以俺沒有回來的地方,傷了以後隻能當個夥頭兵,老死軍中。你們來尋親,俺一看見小寶就想起小時候,你總護著俺……俺讓你們住在府裡,就是不想再提以前的事,可你們還是回鄉自食其力的好,但俺想把小寶留下來,他年紀還小,俺會請好先生教他,不會讓他毀在嫂子手裡,如果你放心把他留在府裡,俺會讓劉家再添一個好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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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馬氏一聽說要把和兒子分開,頓時不哭了,“孩子他爹,你可千萬不能答應!沒有小寶,我也不活了!”

劉大正哭得不能自已,馬氏心道不好,劉大耳,平時聽的倒覺得得力,今日怕是要被小叔子說

果然,劉大哭道:“黑子,哥對不住你……”

當年把弟弟趕出家門後,他也很後悔,聽說他回來了,還當了軍侯,他就想來看看他,沒想到妻子來了以後就不想走了。他不是不想問問弟弟這些年在軍中都經歷了啥,但每當他回府,他總不敢看他。其實,他不願跟著那些紈絝子弟出去吃酒聽戲,但他不想在府裡待著,妻子總是慫恿他去提宅子和親的事,而他心裡有愧,不敢開口,隻能避開,沒想到今天鬧出了大事,竟惹怒了皇後孃娘。

“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哥這回聽你的。”劉大抬袖抹了抹眼角。

“沒門兒!我不答應!我絕不答應!”馬氏尖聲罵道。

陸笙皺了皺眉頭,喝道:“放肆!來人!將犯婦帶回府衙,暫且收監!”

衙役得令,不管三七二十一,給馬氏套上刑鎖便要拉走,馬氏哭抓咬踢打不停,衙役們正頭疼,隻聽劉黑子道:“嫂子,小寶就要放午學了,你想被他看見娘親這副樣子就盡管鬧。”

馬氏一聽,哭鬧立止,眼中含淚,怔怔地看向劉黑子,看見他眼裡的冷意,彷彿看見了出鞘的刀鋒,知道,眼前之人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寡言靦腆的年了。

馬氏有悔說不出,卻再未哭鬧,任由衙役帶走了。

劉黑子看著遠去的嫂子,跪在麵前哭得像個孩子的兄長,不由疲憊地閉上眼。他不得不做此決定,兄嫂若不點教訓,遲早會惹大事,皇後孃娘定是有所預見纔出麵幫他。這本是他的家事,因為他猶豫不決,險些連累石大嫂的名節,而皇後孃娘即將啟程前往南圖,臨走之前還在為他心,他理應置好家事,好讓放心南下。

“劉軍侯真是心善,他兄嫂那樣對他,他竟還替侄子著想。”

“禍不及,難能可貴。”

“不知道哪家姑娘能嫁進軍侯府,我看哪,劉軍侯心善,還不是個任人宰割的,一定既疼媳婦兒,關鍵時候又能扛事兒!就是出低了些,腳又有些不便。”

“這算事兒?沒看見皇後孃娘親自給劉軍侯做主了嗎?”

暮青聽著百姓的議論,欣地鬆了口氣。的目的達到了,今天之所以由著馬氏罵街,就是知道會把事鬧大,而劉黑子重,若不他,難除大患。他雖然腳有些不便,但是個好男兒,故意把他傷的原因和這些年的經歷當眾言說,就是希此事能夠傳開,而後能有那麼一個姑娘,不介意他的出和疾患,隻看重他難能可貴的品質,與他個家,恩恩地過這輩子。

當然,今日之後,隻怕會有些人會想借姻親之事攀附於,而在汴都城能待的日子不長了,會去找個合適的人把關的。

劉黑子卻沒心人贊揚,他拱手謝過街上的百姓,隨即便將暮青請進府裡稍歇。刺史陸笙帶著人回府辦差,劉大得了劉黑子的允許纔跟著進了府,未得駕的宣見,他不敢出門,便將自己關在了廂房裡。

暮青在主屋裡用了盞茶,直到影來報,說街上的百姓都散了,纔出府上了馬車,臨走時沒讓劉黑子送駕,隻留他在府中和兄長好好談談。

已是晌午時分,影駕著馬車出了長街,問道:“主子,您回宮?”

“不。”暮青挑開簾子看了看天,道,“去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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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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