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宅。
古樸的紅木桌案上,一張雪白的宣紙,鋪就開來。
宣紙上寫了幾個人名,其中包含了永安侯羅封、戶部尚書孫賈誼,還有幾名軍中的將領。
莫寒正襟危坐,凝視著這些名字,陷沉思——
自上次馬球賽,他們拿到了戶部尚書孫賈誼的鑰匙,便悄然潛了他的庫房。
莫寒從庫房的賬簿上得知,孫賈誼把不財產都轉移到了自己的籍貫地——東洲。
莫寒便和吳小刀一起,去了一趟東洲。
果不其然,這一趟出京,有了重大發現。
孫家在東洲富甲一方,購置了不田產、鋪面,數不勝數。
而這些財產,雖然大部分在戶部尚書孫賈誼的名下,卻還有一部分,轉到了軍中幾位將領的名下。
這些將領,幾乎都是永安侯帳下副將,但也不乏莫家軍的人。
這些人,毫無疑問便是軍中蛀蟲了。
莫寒眸微冷。
他垂眸看去,永安侯羅封的名字,被單獨列在了一排。
曾經莫崇在的時候,羅封便時常與莫崇針鋒相對。
后來莫崇意外亡,羅封開始變本加厲地打莫寒,每每分配戰役,總是把最難攻克的分給莫寒。
莫寒打了上百場戰役,刀鋒,出生死,才在軍中站穩腳跟,重掌大權。
也因為兵權一事,羅封一直對莫寒懷恨在心。
如今莫寒“死”了,羅封也不余力地在用一切關系,爭取兵權。
莫寒回想起南疆遇伏一事,他總覺得,羅封肯定也參與其中。
不然,不可能糧食、軍令同時出問題……這也太巧了。
莫寒心中明朗,可他到現在,還沒能找到羅封和孫賈誼勾結的證據,就連孫賈誼在東洲購置田產、鋪面的名錄里,也沒有羅封的名字。
莫寒濃眉微攏。
看來,羅封比他想象的更加小心。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叩門聲。
莫寒立即收了思緒。
吳小刀方才出去買早膳,算算時辰,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莫寒站起來,抬步向院子門口走去。
吳宅的院子不大,不過一進一出,一眼便能看到底。
莫寒幾步便趕到了門口,還未靠近大門,便聽到一個悉的男聲——
“夫人,看樣子,里面沒有人啊!”
莫寒微怔,這是梁護衛的聲音。
他立即放緩了步子,子上門,側目,向門看去。
門外靜靜立著一名子。
云鬢高挽,烏發雪,眸微挑,從容中帶著一貴氣。
沈映月緩緩開口:“此時還早,說不定還未起,我們等等罷。”
這聲音十分清越,如這個人一般,十分純粹。
梁護衛又道:“夫人,您想見吳副將,讓小人過來一趟不就行了?為何非得自己跑一趟呢?”
沈映月低聲道:“我有重要的事,要當面告知吳副將,所以要親自過來。”
梁護衛聽了,忍不住問道:“夫人指的是壽宴上被陷害一事?”
沈映月點點頭,低聲道:“將軍不在了,既然鎮國將軍府會遭人陷害,那吳副將和白副將,作為將軍原來的得力助手,也有可能會被拉下水,所以……還是當面提醒一下他比較好。”
梁護衛會意,道:“小人明白了……”
莫寒一言不發地聽著,微微蹙起了眉。
說的壽宴,應該指的是太后的壽誕……有人陷害鎮國將軍府!?
昨日,他才和吳小刀一起回來,還沒來得及見探子,便不知道這消息。
莫寒借著門,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沈映月一番。
應該沒有傷……那就好。
沈映月站在門外,毫沒有察覺有人在看自己。
沈映月和梁護衛又等了一會兒。
梁護衛有些不耐,突然抬手,繼續拍門——
莫寒恰好在門上,被他這一拍,頓時渾一僵。
“門后有人!?”
梁護衛微驚,他連忙上門,向里面看去。
莫寒立即閃躲開,差點撞到了墻上。
莫寒:“……”
沈映月的聲音響起:“梁護衛,怎麼了?”
梁護衛道:“夫人,方才我敲門的時候,明明覺到,聲音和之前有所不同,好像門后有人!”
沈映月有些奇怪,道:“你會不會聽錯了?若是吳副將在家,沒理由不開門。”
梁護衛聳了聳肩,喃喃道:“小人也覺得有些蹊蹺。”
“嫂夫人!”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吳小刀卻突然出現在了街口。
他手中抱著一堆油紙包——應該是早點一類的東西。
吳小刀看清了沈映月和梁護衛,面微微一變,頃刻間,便飛奔到了他們眼前。
梁護衛見到吳小刀,開口道:“吳副將,我們還以為你在家呢……”
吳小刀干笑了兩聲,道:“沒、沒有,我出去買早膳了。”
沈映月笑了下,溫聲道:“吳副將早,我們不請自來,還你莫見怪。”
吳小刀連忙道:“嫂夫人說哪里的話!你能來我這兒,簡直是蓬蓽生輝!你們久等了……”
說罷,他下意識瞄了一眼門口,見門還好好地關著,暗暗松了口氣。
吳小刀道:“嫂夫人和梁護衛,應該還沒有用早膳罷?前面有間面館,不如我們……”
沈映月:“不必麻煩了,事不多,我說完就走。”
梁護衛也催促道:“吳副將,不如就在你這兒說罷?夫人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了,若是你再不回來,只怕要凍僵了。”
吳小刀一拍腦門,道:“瞧我這腦袋,一見到嫂夫人,都高興地忘了開門……呵呵呵……”
說罷,他便挪到了兩人前面,慢吞吞地掏起了鑰匙。
吳小刀不聲的側頭,用余瞄了他們一眼。
沈映月和梁護衛就站在他后,而莫寒就在前面的院子里。
吳副將只能著頭皮,將門鎖打開了。
“里邊請!!”
吳副將的聲音,陡然大了好幾倍,震耳聾。
沈映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便開咧笑,出一口白牙。
吳副將只希莫寒能提前聽到聲響,好好躲起來。
吳副將引著沈映月和梁護衛穿過庭院。
庭院里有一練武的地方,兵架上擺著不冷凜冽的兵,看起來都是吳小刀用得趁手的。
隨后,他們拾階而上,了廳堂。
吳宅地方不大,廳堂和書房是連著的。
吳小刀將東西放在了廳堂之中,下意識看了一眼書房。
確認莫寒不在其中后,他便笑了笑,道:“嫂夫人,進書房談罷。”
沈映月微微頷首。
這是沈映月第一次來吳宅。
見書房之中,立了兩個書架,上面擺了不謀略、政務一類的書籍,便道:“原來吳副將也是書之人。”
吳副將愣了愣,勉強一笑,道:“沒事的時候……隨便看看……”
他的書房之中,原本也沒有幾本書。
這些書,都是莫寒住過來之后添置的。
“嫂夫人,請坐!”
吳小刀說著,便親自為沈映月倒了一杯茶。
沈映月落座之后,便開門見山道:“其實我今日過來,主要是為了兩件事。”
吳小刀低聲:“嫂夫人請講。”
沈映月思量了片刻,道:“我懷疑,永安侯和戶部尚書之間……有些不可告人的。”
吳小刀一聽,面頓時凝重起來:“嫂夫人何出此言?”
沈映月便把壽宴之上,永安侯與戶部尚書,如何一唱一和,陷害鎮國將軍府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吳小刀怒得一拍桌子,道:“真是豈有此理!這永安侯府和戶部尚書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當著皇上和太后的面,對你們手!?”
沈映月卻比他平靜許多,道:“戶部尚書換糧一事,基本已經坐實了。既然他在壽宴之上,能與永安侯聯手設陷,那你們在南疆遇到的險境,會不會也和永安侯有關?”
吳小刀一愣,驚訝地看著沈映月,道:“嫂夫人……你可有證據?”
其實沈映月的想法,和他們如今的懷疑,如出一轍。
沈映月沉片刻,道:“我沒有證據,純屬猜測。”
“如今,永安侯府為了獲得兵權,已經不擇手段了……”說罷,看了吳小刀一眼:“你可知道,羅夫人私下里找了我?”
吳小刀凝神問道:“羅夫人?找你做什麼?”
沈映月遲疑了片刻,道:“想讓我改嫁到永安侯府,想借助太傅府的力量,助他們奪得兵權。”
“什麼!?”
吳小刀驚得頓時站了起來。
吳小刀雖然知道,羅朔在打沈映月的注意,但沒想到,他們不但圖沈映月的人,居然還圖背后的家世,真是無恥至極!
他怒意上涌,低吼道:“這幫王八蛋!簡直不把將軍放在眼里!待將軍……”
沈映月看著吳小刀。
吳小刀突然頓了頓,話鋒一轉:“將軍在天有靈,一定會懲罰那些狼子野心的混賬!”
沈映月淡笑了下,道:“此事你知我知便好,別節外生枝了,你和白副將,也記得提防永安侯。”
吳小刀點點頭,道:“嫂夫人放心。”
沈映月又問:“除了戶部的換糧憑證,你們可有找到其他證據,證明孫大人的罪行?”
吳小刀:“已經找到了,他在老家可是購置了不田產,富得流油!但孫賈誼和羅封既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便不能之過急,以免打草驚蛇。”
沈映月表示贊同。
正要開口,卻忽然看見了桌案上的白紙。
上面列著羅封、孫賈誼等人的名字,字如行云流水,又不失力道,寫得極好。
沈映月凝神看了一會兒,抬頭問道:“這字……是誰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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