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播結束了。
地裡生長的不是一株株莊稼,對百姓而言,地裡面生長的是他們延續生命的希,出不得半分差池。
可是呢,莊稼這東西的生命力遠比野草來的脆弱,就像這世上大多數的事一樣,有用的總是太,無用的總是太多。
玉山書院的鐘聲敲響的那一刻,徐元壽的淚花噙在眼睛裡卻沒有落下。
其餘的七位先生跟徐元壽一樣,穿著或新或舊的青站在風裡如同八株青松。
藍田縣裡有條件上學的學生不多,所以,被雲昭用五十斤糜子換來的五百個孩們,就了讀書的主力。
五百個孩裡面有男有,因爲買來的時候價格便宜,所以,也就沒有什麼長相俊的男孩,也沒有長相出的。
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的模樣,有一些甚至稱得上醜陋。
長相其實沒什麼關係,站在學生隊伍最前邊的大師兄雲昭,除過長得白皙一些,也沒有什麼過人之。
倒是自稱大師姐的錢多多站在孩子堆裡頗有些鶴立羣的意思。
所以,顧盼生輝的模樣,很快就引來無數好奇甚至有些敬畏的目。
好幾百人一起拜孔子的時候,還是很有些威勢的。
當這些年的孩子們跟著八位先生一板一眼的朝孔子牌位手三拜的時候,徐元壽說,這裡以後就是所有靴子的家。
雲氏買來的孩子大多是七八歲的模樣,有些甚至還要小一些,被父母拋棄的他們,原本心中充滿了惶恐之意。
參加了這個莊嚴肅穆的儀式之後,也就很容易把書院當自己的家。
最高的那座大殿用的樑柱是溼的,雖然已經被鋸斷了,並且架在屋頂上,它的生機依舊沒有斷絕。
春天到來的時候,它也知到了,所以,出來幾條綠芽,在香火繚繞中顯得格外的青翠。
很多,很多年後……這些綠芽漸漸長大,最後居然垂到了地面,在大殿裡生發芽,最終將整座大殿包攏起來,有大儒起名曰——春發生!
學先學《禮》,這是徐元壽堅持的。
不過,徐元壽教授的《禮》不是朱熹改良之後的《禮》,而是《漢禮》。
他認爲朱熹的禮,不適合現如今的大明朝。
在這個野蠻的世界裡,一味地錮人的探索,追求,個人意志是不利於個存活的。
滅人慾,存天理是朱熹的一貫主張,不過,這六個字並非出自朱熹之口。
事實上,這一概念在《禮記·樂記》中已經出現,其中說道:“人化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慾者也。於是有悖逆詐僞之心,有泆作之事。”
這裡所謂“滅天理而窮人慾者”就是指泯滅天理而爲所爲者。
朱熹自己也說“飲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慾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慾也。”
這就說的很清楚了,朱熹認爲人們應該珍惜上天賜予人類的本能,這些本能就是天理,相反,如果一味地追求本能之外的慾,就是在走向自我毀滅……
如果在太平年月裡,每個人都自我約束,這是對的,然而,自我約束,對於世中的人們來說,就代表著自我否定,也代表著逆來順。
這樣做是不的……尤其是在雲昭這種強盜眼中,明顯是不的。
天下大,需要的是反抗者,雲昭甚至認爲野心家出現在世不一定就是壞事。
在壞無可壞的況下,天知道野心家能否走出另外一條可以讓人有尊嚴的活下去的路。
朱熹之前的《漢禮》就要自由的多了,而讀書人要是沒了野心,還讀書人嗎?
讀書自古以來就有剋制人慾的作用,因爲他們往往想的太多,太會計劃……也從書中學會了太多爲自己解釋的藉口。
所以,不如武將,潑皮,農夫們橫下一條心幹到底的決心。
總之,雲昭在親經歷了這次難民之後,對世界有了新的看法……這些看法,讓他拋棄了昔日所遵守的所有道德要求,在極端的環境裡面,雲昭發現,自己好像真的不介意吃人。
春天來了,秦嶺給了人們珍貴的饋贈,不論是春草發出的芽,還是小溪裡游來游去的小魚,亦或是剛剛配完畢後力衰竭的野兔,甚至一些從泥土裡爬出來的碩的蟲子,都是人們的食。
那些跟隨者母鴨子,在水塘裡游來游去的小鴨子,黃黃的,茸茸的,總能給人活下去的希。
雲家莊子這些天來有很多人在親!
本鄉本土的人結親家總能獲得更多的祝福,本土人與外鄉人的結合,也就顯得寂寥一些。
當然,雲氏給每戶親的人家中會送去一斗糧食,五尺棉布,一小罈子酒,多能讓婚禮有些模樣。
福伯到底沒有看上住在牛圈裡的那個婦人,哪怕那個婦人帶著兩個兒子,一個兒,他一樣不滿意。
所以,換上單的福伯,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去新糧食地裡查看莊稼長勢。
洪承疇走了之後,鄉民的膽子就大了很多,於是,藍田縣的界碑就被移栽到了商南黑水鎮以南……兩個月後,府沒有追究,反倒送來了今年的夏稅的催繳文書,黑水鎮的,名字赫然在藍田縣的催繳名單上。
於是,素來貪心的農夫們,就把藍田縣的戒備分別又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又挪移了一下。
這本來不算什麼大事,直到長安縣的農夫自發的將藍田縣的界碑向自己方向挪,並且一日三移這樣的事發生之後,西安知府張道理這才發來一道整飭文書,明明白白的告訴雲昭這樣做規矩,不可取。
長安縣令了嚴重的辱,親自帶人來到長安縣與藍田縣的邊境,無論他怎麼責問,邊境的士紳,農夫都衆口一詞,堅稱自己是藍田縣人,而非長安縣人氏。
即便長安縣令告訴衆鄉紳,在藍田縣,到了今年夏收的時候,士紳們也要開始繳納賦稅。
士紳們對此依舊無於衷!
長安縣令只好長嘆一聲回到縣衙,幾次三番提筆準備彈劾雲昭,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默認了目前的局面。
對那些士紳而言,只要府答應帶著衆人重修水利,將他們大量的旱地變水澆地,府收取的那點錢糧對他們來說本就算不得什麼。
再說了,自從藍田縣不死人的好名聲傳出去之後,周邊沒有土地的佃戶紛紛逃離了原有的主家,過邊境直接來到了藍田縣,爲士紳們耕種沃的土地,
耕種一年,主家取四,農夫自留六,這樣的條文,已經被藍田縣大部分士紳所接。
不接的人家很,不過,在藍田縣百姓眼裡,這些人的報應來得很快,總是會在最短的時間裡遭災。
這些災禍從被土匪打悶,再到家裡的兒子被人綁票,再到家裡無端的著火,總之,這道鄉規民約很快就在藍田縣了傳統,且無人敢犯。
雲氏放開了山林,任何人都能進到山裡去覓食,只要別鬧出火災來就。
雲氏開放了山林之後,其餘有山林的人家也就放開了山林,最仁慈的甚至還允許百姓進山林砍伐一些枯死的樹木,背出來買柴。
雲昭對於大明世界的百姓養活本之低有了一個清楚地認知。
一個的半死的流民,進山林之後,不出十天,就能面紅潤,健康的出來。
這些人甚至能辨別蟾蜍卵跟青蛙卵,吃蟾蜍卵會死人,吃青蛙卵僅僅是皮起點不起眼的疙瘩罷了。
他們還知道什麼蛾子能吃,什麼蛾子不能吃,最恐怖的是,這個春天,雲昭跟著流民吃了不下百十種可以吃的野菜……有些品種的味道……很好吃!
到了暮春時分,草木旺盛,藍田縣的存糧分發的就越發了,樹葉子裡面撒點糧食就能解決一個人的吃飯問題。
所以,糧庫裡還留存的一萬多擔糧食就了所有人心中的神殿。
他們似乎只要看著那些高大的糧倉,心裡就很高興了,只要那些黃澄澄的糧食被管事的員帶領庫丁們攤在太底下晾曬,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擡起膛,走路都充滿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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