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會傳染的火苗

自打為管理者，理過一大堆倖存者們的家長里短，楚已經很聽信某個傢伙的單方面說辭了。

倒不是擔心誰害他。

而是任何人只要是在講人話，不管有意識還是無意識，或多或都會帶上一丁點兒自己的立場和想法。

這取決於那個人對自我的認知，以及對他人和世界的認知。

因此，在闡述一件事的時候，大多數人即便講的確實是事實，也未必是「絕對」的客觀。

如果完全相信，很容易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當然，這並非意味著不夠客觀的說法就是謊言，畢竟即便是貨真價實的騙子，直接說謊也是一件很蠢的事。

一旦邏輯無法自洽便會陷百口莫辯的僵局，而想要維持邏輯的自洽，就得編造一個又一個百出的謊話。

更高明的做法是從事實中挑出對自己有利的那部分誇張的副詞進行修飾，對於事實中不利的部分則換一個刁鑽的角度解讀。

譬如若是只聽孫岳池的一面之詞，南部海域倖存者們吃的用的恐怕都是從避難所里拿出來的那點兒儲備了。

若不是當過家，知道柴米油鹽的貴，他恐怕還真信了那傢伙的鬼話，當他們是一群傻白甜了。

當然，他也沒有隻採信南部海域倖存者們的說法。

畢竟照查拉斯在廣播中宣稱的那些措辭，70號避難所的居民們全都得大大惡的工業革命前時代「民者」，接新紀元的審判了。

他大概率是沒有說謊的，否則他也不會理直氣壯地讓那些倖存者們回去問自己家裏的親人。很顯然，一些令人憾的事在南部海域過去的一個世紀里確實發生過的，並且沒有得到妥善的解決，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多人站在他這一邊。

這也是聯盟在挖墳過程中得出的經驗。如果一個聚居地出現了一兩個瘋子，那可能是瘋子自己的問題。但當所有人都瘋了，有人亮出打火機，馬上有人遞出油桶，其他人不是看熱鬧就是吹風，那一定是整個聚居地得了大病。

楚從一開始就覺到，孫岳池這傢伙怕是挖了個大坑給自己，或者高低也甩了個大鍋到自己手上。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免費的果然不便宜，急匆匆甩到人手上的東西大概率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看似寧靜的南部海域，實際上卻醞釀著危及整個廢土的風浪。

一般海上的掠奪者也就開個小艇打個劫，他的玩家沒看到是他們運氣好，看到了手指就死了。

但這幫傢伙不但開著戰列艦，還有完善的工廠和研究設施，甚至和火炬教會形了優勢互補——前者提供技，後者提供資源。

綜合玩家在論壇上羅列的種種報，楚基本可以斷定，那傢伙只有一件事沒有瞞著自己。

到他手上的確實是個爛攤子無疑。

「……是嗎。」

404號避難所，B4層的瀏覽室。

當從楚口中得知，那個在自己不知下誕生的聯邦，又在自己不知的時候碎了三瓣時，孫岳池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痛苦的.。

那張臉寫滿了失魂落魄，整個人一瞬間憔悴了許多。

比起最初拜託時的誠懇，驚聞大變時的驚慌，或許這才是他心深最真實的……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其實，楚倒覺得，這傢伙很有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會變這樣，但還是毅然決然地做了最壞的休克療法。

不過究竟是不是。

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你寄希於外人，我認為這種做法是不可取的。」楚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臉上的表多有些掛不住，孫岳池試圖辯解自己並不是那種隨便誰都可以的人，或者說也是有認真挑選由誰來接這個盤的。

「我有認真考察過，包括你們對當時辛迪森一案的理，包括你們對於廢土客和避難所居民關係的理，其中有很多值得我們借鑒的地方，我正是看中了伱們的閃點……」

「我說的不是這個。」

看著忙於狡辯的孫岳池，楚搖了搖頭，認真地看著他繼續說道。

「首先我們的辦法並不是萬能的，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萬能的辦法。其次我們對你們的況本不了解，而你也並沒有將你們的病代清楚……即便我們已經很小心的去排雷，仍然出了一團意想不到的火苗。」

他毫不懷疑，他的小玩家們已經是很優秀的「拆彈專家」了。

包括他用的最順手的方長老兄，那都是經過實踐檢驗的人才，可不是他欽定出來的。

海底淡水管道算一步好棋，和落霞行省的鐵路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搞不好真能拉攏多數聚居地，分化基不穩的聯邦。

畢竟那個聯邦本來也沒立多久，各個聚居地的自治度是很高的，總督竟然不是對聯邦首府負責，而是先對島上的居民負責，其次才對總統。

然而憾的是，廢土終究不是玩家們所世界的21世紀，對方本不給他團結諸島的時間，直接來了一手將計就計，讓手下的炮灰去管道附近送了一波人頭，將原本藏在海面之下的問題捅到了明面上，徹底反了火炬在聯邦部的盟友。

哪怕方長算準了火炬一定會在管道通水的當天搞事，並且通過心的佈局功挫敗了火炬的行也無濟於事。

對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們就是秩序的破壞者，如果和聯盟去比誰更能建立秩序，那麼他們本沒有勝算。

於是他們一上來就把桌子掀了。

不過從這一點也能側面看出，火炬教會那邊負責南部海域事務的主教，和試圖在錦河市建立一個扭曲秩序的羅乾是截然不同的棋手。

那傢伙搞不好是個「活人」。

面對那一針見的指責，孫岳池一時語塞，半晌之後略有些頹然地陷在了後的沙發里。

「……你說的對，我不該寄希於完全不了解況的你們，而且我在這件事上確實有所瞞，但為了讓你們快點介，我只能這麼做。」

結了，他繼續說道。

「我對聯邦的事確實並非一無所知，分裂的苗頭甚至不是出現在我這一代，而是我的上上一代。我還記得我的前任管理者將許可權給我的時候說，或許年輕人會有辦法……我的天，我特麼哪有辦法？他還不如把這麻煩扔給另一個活不了幾年的老頭！你能想像嗎？那些島上的居民們聽說我只有三十多歲，所有人都快瘋了，我甚至懷疑那個老東西是故意的，他想讓我去當那個上絞架的替罪羊！」

他深深吸了口氣，將鼻子埋在了雙掌之間。

「我其實也有想過，我一個人扛下所有會不會更好，但我不想死，至不想死的那麼窩囊，於是我把那個壞掉的表撿起來又修了一下。避難所的居民都稱讚我，說我把巡邏隊從艦隊挪騰到閣旗下是一招妙棋，把豺狼的眼睛摳下來按到了狗上，功延緩了危機……但誰不知道，那不過是把甲板上的木板拆下來到船底！船上的狗和狼都看我們不爽！」

接著他看向了楚，一臉苦地說道。

「不管你相不相信，那艘船已經開到盡頭了，就算我留在那裏也無濟於事。或者說……但凡還剩一希我都不會從那離開，避難所不是許願機，那兒不存在按一下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按鈕。」

楚輕輕點了下頭。

「我能理解你的，但你的居民們恐怕未必會。」

孫岳池嘆了口氣，著天花板，神落寞道。

「我也理解……反正我還年輕，挨兩拳也死不了。」

不知為何，楚忽然有些忍俊不，但又覺得這時候笑出聲來未免有些不厚道。

這傢伙的上一任管理者，甚至連他的下一任會挨揍都考慮到了，特意挑了個年輕抗揍的繼承者。

不知道自己的上一任是否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給自己留下了一戰鬥力表的。

看著面部的楚，孫岳池做了個頗為無奈的表。

「我知道你想笑，儘管笑吧，不過在此之後能告訴我，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嗎？」

楚思忖了片刻，將端在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回了茶幾上的托盤。

「既然火炬教會已經介當地局勢，這已經不是你們自己的問題了。我們本打算在年底發對錦川行省南部以及海涯行省的攻勢，但現在看來……得提前了。」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瀏覽室的活門呲的一聲打開，一名穿著正裝的男人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

孫岳池向那邊看去，只見那人看著有些眼，看了好一會兒才恍然認出，此人正是企業派駐在曙城的代表易川。

示意站在一旁的X-16為這位客人也倒上一杯加的紅茶，楚看向他淡淡笑了笑。

「你來的正好，我正和70號避難所的前任管理者流南部海域的況。就像我發給你的郵件中說的那樣，那邊的況恐怕比理事會了解到的還要糟糕。」

在沙發上坐下，易川神嚴肅地點了下頭，雙目炯炯。

「謝你們提供的報，我們已經了解了那兒的況。理事會對於南部海域的事高度重視，我們絕不容許有人武裝那些長著鱗片的惡魔，更不允許那群瘋子繼續他們瘋狂的計劃，甚至將納果的污染擴散到海洋——」

楚輕咳了一聲，打斷了他冗長的措辭。

「放輕鬆點，這兒不是黏共會議現場，沒有記者……咱們還是討論點兒實際的東西吧。」

易川尷尬一笑，不好意思了鼻子。

「……多錢？」

差點兒沒把剛喝下去的茶嗆出來，楚咳嗽了好幾聲才停下，瞪了這傢伙一眼。

「你這也太實際了……」

易川愣了一下，心虛地問道。

「不是你問的嗎？」

「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希稍微委婉一點，」楚看向了孫岳池，「你把那邊的況和這位朋友也講一下吧，關於火炬教會如何與你們接的那部分，講到你上岸之前就夠了。」

孫岳池茫然地看著倆人，點了下頭。

「好……」

……

70號避難所。

在門口耽擱了一陣之後，眾人總算是進了避難所的部。

門背後的空間很寬敞。

因為是工程用途的口，這兒連接的不是避難所大廳，而是一座巨大且空曠的倉庫。

從地上的灰塵來看，這裏應該有段時間沒有用過了。

這種佈局倒是和404號避難所有幾分相似，後者除了地表的出口之外，就還存在著一個與地鐵線路相連的口，甚至還有一條被封住的、不知通往何方的通路。

整個避難所上千號人都聚集在了這裏，無論是「正統」的藍外套，還是珊瑚城發生事故時撤退到這裏的倖存者。

沒有瞞自己帶著鑰匙的事，斯斯在過那扇大門之後，便立刻坦白說道。

「我的手上有代理許可權的碼，一會兒我會通過管理者認證拿到臨時許可權。當然，如果你們不信任我們，或者不信任你們管理者的安排，我們會帶著鑰匙從這裏離開。」

在備用倉庫的眾人相視了一眼，沒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幾個穿著外骨骼的傢伙甚至主讓開了通往終端機的路。

在不過分乖張的況下，漂亮的臉蛋確實更容易獲得第一印象的好，無論對於男人還是人來說都是如此。

當然，站在這兒的居民們也並非完全靠來判斷善惡，而是經過了理的思考。

雖然把事實說出來讓人沮喪，但他們到底沒有愚蠢到連明擺著的事實都看不見的程度——

這裏的問題已經不是他們自己能解決的了。

如果能的話，他們早就解決了，也不至於拖到危機徹底發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