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帥往京城的兩封回信,跟遞過去的一樣快。
小廝拿著信,飛奔進景華殿後的那三間小屋,將信呈給霍文燦。
霍文燦提著顆心,急不可耐的一把撕開信封,一目十行看了,瞪著眼屏著氣,片刻,哈了一聲,舉起信,又看了一遍,跳起落下,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他阿爹真是太好太英明太有眼了
李清寧瞪著雙手叉腰,仰天哈哈的霍文燦,等他笑聲停了,撇問道“你阿爹答應你了”
“那是阿爹誇我眼好,還說,要是我能把你四妹妹娶回家,那我就是我們霍家的大功臣,還說,這是我們霍家的榮耀,怎麼樣我就說,我阿爹跟我一樣,不是,我跟我阿爹一樣,這眼,那是沒話說”
霍文燦得意的渾得瑟。
“你呀,別高興早了,我瞧著,你跟四妹妹,難不在你這裡,是在四妹妹那裡。”李清寧不客氣的一句,把霍文燦從高興的雲端裡,打到了現實中。
可不是,他這門親事,難就不在他和他們霍家啊
屋子另一端的曹茗,側頭看著哈哈大樂的霍文燦,臉上說不出什麼表。
太婆讓他留心霍文燦的親事
霍文燦這一通哈哈哈,笑的太大聲,把景華殿裡的太子都給驚了。
太子聽小侍稟報了緣由,一眉抬的高高的,片刻,哼了一聲,欠從長案上拿了幾本摺子,遞給小侍,吩咐道“把這幾本摺子拿給霍文燦和李清寧,讓他倆好好看了,趕過去實地檢視清楚,今天就啟程。”
小侍答應了,捧著摺子去了後麵三間小屋。
傍晚,回到家,曹茗先去給太婆吳老夫人請安。
吳老夫人聽說霍文燦收到信後哈哈大笑,一下子坐直了上。
“太婆。”曹茗沒再往下說,隻看著一下子繃直上的吳老夫人,低低喊了句。
“好孩子,你想到了”吳老夫人放緩心,慢慢靠回靠枕,滿意的看著曹茗。
“嗯,您先跟我說多跟李三郎出去看看,又讓四妹妹多跟四娘子說話,我就想到了。”曹茗低低道。
“好孩子。”吳老夫人滿意的拍了拍曹茗,“今天,咱們就好好說說這事兒。你坐這兒。”
吳老夫人示意曹茗坐到榻沿上。
曹茗挪過去。
“先從大說。”
吳老夫人聲緩語。
“咱們家,你祖父那一代,就不說了,兵荒馬的,咱們一門文人,也就是個活命。
到你父親和你二叔,機遇不差,可你父親和你二叔,都是纔能有限,你父親到現在這工部侍郎,已經是底力竭盡了,你二叔,還不如你父親。
你們兄弟三個,你二哥不說了,你大哥也就跟你父親差不多,唉。
也就是你。”
吳老夫人頓了頓,低低嘆了口氣,“三哥兒啊,今兒太婆跟你說話,就說到底,你比你大哥二哥是強些,可也有限,我從來沒敢想太多,隻求你能守,等下一代。”
“是。”曹茗垂下頭,低低應了一聲。
太婆說的這些,都是實,太婆不說,他也看到了。
“四姐兒的好,頭一條,是人,四姐兒不簡單,太婆象這麼大的時候,不如,至膽氣不如,那份兒堅韌,也不如。
你要是能把娶回來,往後,大事上頭,你聽的,至守這一條,太婆半點都不擔心,要是運道好,往前一步,也不是不能想。
第二條,是個有福運的。
神鬼天道,太婆深信不疑。
仁宗就算失了國,也算得上是千古一帝,隻是生不逢時而已。
仁宗,那是四姐兒嫡親的外祖父,四姐兒,是仁宗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脈親人了,這福緣,薄不了。”
“是。”曹茗低低應了聲。
“第三條,皇上和太子讓歸於李家,這是好事兒。”
“嗯”曹茗看著吳老夫人,這一句,他不懂。
“要是給個什麼郡主縣主的,那就是要豎起來榮養,瞧著鮮,其實,那是廟裡的神像,許看不許的,而且,說沒就能沒了,那就是真苦了,四姐兒苦。
現在,歸了李家,是李家姑娘,可上的脈,不管歸到哪裡,都是抹不掉的。
皇上和太子,都對很好,這也是自己掙來的。
往後,照太婆看著,娶了的人,必定要重用,這於民心上,大有好。
你看看,今年到京城赴考的士子,是不是就多了不”
曹茗擰眉細想了想,眉頭慢慢舒開,“太婆,我懂了。”
“四姐兒生的又好,子脾氣都好,你阿孃很喜歡,你也覺得好,是不是”吳老夫人仔細看著小孫子。
“是。”曹茗垂著眼點頭。
四娘子確實很好,非常好。
“這門親事能不能,得看咱們曹家的運數,太婆沒敢多想,隻是盡人力,但願咱們運道好。”
吳老夫人真沒敢太樂觀,畢竟,那位姐兒有那個本事,自然也就有一份脾氣,而且,那位姐兒要嫁誰,從皇上到太子,都是要點一下頭的。
“霍家既然把這事挑到了明,咱們就不能再等了,明天太婆就去一趟王家,跟安老夫人把這事挑明瞭,這事兒,得請出麵。”
吳老夫人和曹茗道。
“是。”曹茗低低應道。
李苒離巷子口的麵館十來步,站住看了片刻,才接著往前。
過了麵館,謝澤一黑,從黑暗中踏出來,微微蹙眉,看著雀躍著奔向他的李苒。
看著李苒撲到麵前,謝澤沒,隻蹙眉看著,“快下雨了,還出來”
“還沒下。”李苒仰頭看著謝澤。
謝澤皺起眉頭,看起來十分煩惱,哼了一聲,轉往巷子裡進去。
李苒走幾步,跟上謝澤。
經過那條橫巷子,謝澤沒轉拐,徑直往前。
李苒跟著謝澤,他往哪兒走,就往哪兒去。
天越來越越黑了,雨點開始落下來。
“上車,回去”謝澤接過小廝遞過的雨傘,冷著臉吩咐李苒。
李苒一聲沒吭,走到靠過來的大車旁,雙手撐著跳上大車,攏起子進去。
謝澤上前一步,看著李苒道“以後不要過來了。”
李苒一怔,沒等說話,謝澤已經轉走了。
李苒呆坐在車上,聽著劈裡啪啦的雨聲,看著車外的一片黑暗。
他說以後不要過來了。
隔天一大清早,吳老夫人就坐了車,往王家拜會安老夫人。
吳老夫人和安老夫人雖說平時來往不多,可到一起時,常常要說上好一會兒的話,不能算知已,也是說話十分投機的人。
婆子進來稟報時,安老夫人正和謝夫人說著河間郡王昨天那兩封回信。
聽說吳老夫人來了,謝夫人挑眉看向安老夫人。
安老夫人笑起來,“沒別的事兒了,家三哥兒很不錯,你去迎迎。”
謝夫人笑應了,站起來迎出去。
吳老夫人跟著謝夫人進來,寒暄了幾句,直正題。
“還請老夫人和夫人見諒,我這趟來,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相求。”
“您這話就客氣了,有什麼事,您隻管說。”安老夫人笑道。
“我看中了長安侯府李家那位四姐兒,想看看我那個小孫子,有沒有這個福氣。”
吳老夫人直截了當。
“四姐兒在我們家發作忠勇伯府和忠毅伯府那兩個妮子,把們嚇病了那一回,我就看中了,可那個時候,我還不敢提,也沒地方提。
直到後來,聽說太子爺發了話,四姐兒的親事,四姐兒自己作主。
從聽到這話兒起,我就想,這事兒該從哪兒提起,才能既不失了禮,又不委屈了四姐兒。
想來想去,也就是您這裡,能擔得起四姐兒這件大事兒,我就上門來了。”
“四姐兒的脾氣可不算好,也就跟六妮子還能說說話兒。”安老夫人沒答應也沒拒絕。
“我家三哥兒脾氣好得很呢。”吳老夫人笑接道“三哥兒也算是您和夫人瞧著長大的,別的我不敢說,脾氣好,細心這兩樣,我是敢誇一誇的。
三哥兒他娘,夫人最知道,良善、脾氣好,又是個自知守份的,往後,別的不敢說,這惡舅姑一條,斷不會有。
我們曹家,老夫人最知道,三哥兒他爹,他叔,都是平庸人兒,曹家這下一任當家人,從三哥兒七八歲上,我就跟三哥兒他爹說過,是要從我手上,到三哥兒夫妻手裡。
要是三哥兒有福氣,能娶到李家四姐兒,這個家,就從我,到四姐兒手裡,等我這兩眼一閉的時候,也就能安心踏實的走了。”
吳老夫人說到安心踏實,眼圈兒紅了。
謝夫人忙站起來,重新沏了茶端給吳老夫人。
“您跟夫人,都是能說話的人,我就再多說幾句。
河間郡王府門第兒是比我們曹家高,霍王爺更是有的大才,可一來,霍家三哥兒上頭兩個哥哥,都不比他差,以後用不著霍家三哥兒撐家管事兒,二來,杜王妃可沒看上四姐兒。
四姐兒是個有本事、有脾氣的,真嫁進河間郡王府,我總覺得憋屈。
像我這樣的人,這日子過得好不好,頭一條,我就看能不能讓我說話算話,能不能順意,四姐兒可比我有本事,這日子,要過得說一不二,順了意纔好。
您說是不是”
“我說是沒用,說不是啊,也沒用。”安老夫人笑起來。“您看四姐兒,看了小半年了,肯定比我更知道,這事兒,咱們誰說都沒用,得四姐兒自己看好了,才行呢。”
“就是這話兒,自然是要四姐兒來作這個主。可這事,還得請老夫人先牽一牽這紅線。”
“行。”安老夫人答應的極其爽快。“您這些話,我都轉告四姐兒,不,咱們隻看四姐兒的意思,行不行”
“行多謝老夫人和夫人了,不,得看曹家和我那小孫子有沒有這個福運。”
吳老夫人長舒了一口氣。
已經說服了安老夫人,這頭一步先走好了。
送走吳老夫人,安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漫出來,看著謝夫人,先笑起來,“好了,現在有兩家了,這兩家,都不錯。”
“是,曹家確實更好些,四姐兒是個能當家的人。”謝夫人也笑起來。
“這得看四姐兒的意思。”頓了頓,安老夫人又笑起來,“霍家哥兒生的多好呢,這事說不上來。”
“嗯,反正,都不差。”謝夫人笑道。
李苒夜裡睡的不好,一整夜都在紛中,好象一直在做夢,又記不得做了什麼夢,隻是一片茫然惶。
吃了早飯,李苒在最東邊耳屋榻上,閉著眼睛似睡非睡。
知道自己有些,需要靜下心來,好好理一理,可不想,不想理。
付嬤嬤站在屋子一角,時不時看一眼在榻上、一不的李苒。
能看出來很鬱低落,可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又出了什麼事。
沒問周娥,和周娥,各有差使。
中午李苒吃的極。
吃了飯,坐到正屋的榻上,垂著眼喝茶,一杯茶喝了半個時辰,喝完兩杯茶,李苒下了榻,要出門。
車子走的不不慢,進了北瓦子,車子慢下來,李苒仰頭看著象棚,片刻,低聲吩咐道“去八仙樓。”
車夫趕著車繼續往前,停在了八仙樓下。
李苒下車,周娥跟在後麵,一前一後,進了八仙樓。
這會兒,午飯的點兒早過了,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八仙樓裡幾乎沒什麼人,茶酒博士和廝兒焌糟們,多數在歇盹兒,還有些,正忙著打掃洗各。
李苒和周娥進了常去的雅間,要了幾樣點心,一壺茶。
周娥坐在門旁邊,背靠著墻,腳踩著旁邊的高幾,冷著臉,對著窗外的白雲發呆。
李苒坐在桌子旁,托著腮,看著窗外怔忡出神。
窗外,日頭西斜,夕西下,夜暮垂落,華燈亮起。
李苒站起來往外走,周娥擰著眉頭,看著李苒從邊經過,出去了,才站起來,煩惱無比的跺了跺腳,跟在了李苒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