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無人的街道,偶爾有三兩聲犬吠,很快便歸于沉寂。
卻不知什麼原因,三更半夜時,犬吠聲愈演愈烈,像一石激起千層浪,在漫漫長街里更顯詭異。
姜肆聽見聲音后就醒了,今日病人況不穩定,忙活到后半夜才睡下,沒睡一會兒,就被狗聲吵醒。
掀開被子下地,抬頭一看,蕭持也醒過來了。
再仔細一看,他是本就沒睡。
姜肆小心翼翼端著燈臺走過去,低聲問:“你怎麼還沒睡呀?”
誰知剛一開口,就看到蕭持出手,一指頭封住。
沒過多久,門外就傳來千流的聲音。
“主子,來了。”
蕭持應了一聲,揮手讓他退下,門外的人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姜肆回過頭狐疑地看著蕭持,一頭霧水:“誰?誰來了?”
蕭持按住的手,頓了片刻,對道:“你那日不是說,懷疑母后的病不是在醫館染上的嗎?”
姜肆點點頭,覺得將有大事發生。
蕭持給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今日就見分曉了。”
幾乎是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面發出“咣啷”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撞開的聲音,接著有的人聲,姜肆眉頭一皺,轉就要出去,蕭持及時手拽住,回頭,就看到蕭持對道:“你在里面不要出去。”
姜肆慢慢推開他的手:“前院有病人,而且我不出去,怎麼看你等了這麼久的好戲。”
蕭持看眼中已有了然,就知道大概是猜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了,他起,握住的手,姜肆抬頭看了看他,就覺得里多了一份力量。
他們一起出去,穿過弄堂,前院里果然多了不人,都是軍士打扮,可穿著卻不是青羽衛的裝扮,來的也不是掌管京畿安全的軍,更不是五城兵馬司的人,姜肆以前在潁川的時候見過,那是齊兵的裝束。
但這套軍服在蕭持登基后就取締了,無人再穿。
大齊如今的軍士穿著都跟霍岐帶走的那些兵一樣,一黑甲,莊嚴肅穆,眼前這些人,明顯不同。
來人舉著火把,從外到里將醫館團團圍住,水泄不通,姜肆遠遠看到后面站著兩個白的人影,在黑夜中穿了兩件白裳,像家中死人了在奔喪。一個面白病弱,稍稍佝僂著背,一個談笑風生,拿著個沒用的扇子扇風。
不是蕭抉蕭徹又是誰?
周大夫也跑了出來,此時站在最前,疑地看著來人,他認得蕭抉和世子,乖乖行了禮,問那個帶頭的千瀾:“這是出了什麼事啊?”
千瀾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張口。他素來是這樣,神木然,像是一塊沒有的石頭,聽令行事,也沒有半分遲疑,只忠心效忠他的主子,是一條好狗。
蕭抉卻走上前,面帶輕笑,問周大夫:“ 母后可在這里?”
周大夫點頭:“回王爺,在。”
蕭抉如今是潞江王,封地自然趕不上之前的齊地,聽到他說到“王爺”兩個字,眉心微不可見地輕蹙一下,聲音也冷了幾分:“母后是不是也染上了疫病?”
周大夫心頭一凜,下意識回頭去看姜肆,太后得病的事下令說瞞下,他不敢妄自決斷。
但這小小的作已經暴了周大夫心中所想,蕭抉冷笑一聲,雖然還是中氣不足,聲調卻揚了起來:“皇嫂為了這次突如其來的時疫耗費了大量的力,微臣念萬分,只可惜疫病來勢洶洶,非人力所能阻止,微臣得知陛下和母后也染重病,特地趕往,只可惜還是來晚了一步,為了防止時疫再度擴散,只好將此地就此焚燒掩埋。”
蕭抉說這些話的時候看都不看蕭持,就當他不存在一樣,姜肆早就猜到他的目的,此時臉上也沒有多震驚,只是覺得背后發涼,在蕭抉冷靜淡漠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覺自己和在場的所有人,都像是螻蟻一般,人命不算什麼。
周大夫和太醫院的那些太醫卻沒反應過來,有一個人下意識向前一步,說道:“可是陛下沒有生病啊,陛下不是好好地在那站著嗎?”
話音剛落,他前的士兵就把長槍對準了他的咽,仿佛只要他再多說一句,就會馬上讓他首異。
那人眼皮下垂,咽下一口唾沫,其余人也漸漸明白過來現在的境到底是什麼。
蕭抉本就是要造反!
不管皇帝有沒有事,他都會說皇帝有事,只要在今晚殺了蕭持,再一把大火將此一切付之一炬,那京城還不是瞬間由他說了算?
先齊王就留下這麼兩個兒子,蕭持打下了江山,蕭抉坐收漁翁之利,他們雖為太醫,不在政治漩渦中心,關于二人之間的齟齬也聽說不,難不此時就是爭奪位置的最后時刻了?那他們還有沒有命活?
想到此,有人再也忍不住,趕下跪行到蕭抉面前,磕頭求饒:“殿下,與我無關,我也沒有染病,求求殿下放過我!”
他跪伏在地,剛抬起子,忽然覺要眼前銀一閃,接著就覺得脖子一涼,有什麼東西噴薄而出。
蕭徹將刀歸鞘,一腳將已經氣絕的那人踢開,拍了拍手,扭頭看著蕭抉:“聰明人都不會做第一個開口的人,不過我就喜歡解決這種蠢人!”
太醫們聽著蕭徹涼薄的語氣,再去看地上躺在泊中的人,連自己的脖子都傳來陣陣痛覺,再也沒有人敢開口了。
蕭抉對蕭徹的行為沒有表現出什麼別的緒,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反正在場的人他都不會放過,早死晚死對他來說都是一個結局。
他過那人的尸,看向蕭持:“我也沒想到你會鉆進這個圈套,對我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
蕭持沒說話,反而是姜肆皺了眉頭:“所以晚青山那個秀才兒是你投尸到池塘里的,的病也是你弄的?”
蕭抉偏過頭,視線移到臉上:“皇后可不要污蔑臣啊。”
他自然不會承認,哪怕今日蕭持絕無可能逃。
他之所以這麼篤定,也要多謝蕭持為了收復冀北,將大量兵力調離京城。霍岐也不在,如今京城里可用之人不是他這邊的,就是年老弱提不長纓上不去戰馬的,這麼絕妙的時機放在眼前,他不可能放過。
“再不手,一會兒節外生枝,我可是會丟下你自己逃跑的。”蕭徹在后面提醒著。
蕭抉余瞟了一眼他,雖然覺得他是危言聳聽,但他的確不想再拖延時間,輕抬手,士兵們紛紛揚起手中的火把。
可沒等手落下,就聽見背后傳來秦歸玉的聲音。
“抉兒,這是做什麼?”
秦歸玉獨自一人站在后面,滿面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景,重病纏,面容枯槁,沒有了之前的容,瞧著就有幾分不面。
沒人服侍,外面出現了也沒人來告知,試著推開門,見到沒有人守在門前了,這才走出來,卻沒想到一出來就看到蕭抉帶著人把整個醫館包圍了,手中還拿著正在燃燒的火把。
來得比出聲更早些,本以為是蕭抉來救的,卻聽到姜肆那聲問話。
秦歸玉雖然對這個兒子疼寵有加,卻不代表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那天姜肆跟說過那些話之后,就已經有所懷疑了,到現在卻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母后,您苦了。”蕭抉看到秦歸玉走過來,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笑。
秦歸玉心里還有一僥幸:“我沒事,你讓齊地的兵衛把這里圍住做什麼?這病實在詭異,你還是不要在這里久待,快些回去吧!”
姜肆不由得嘆,秦歸玉到這個時候了還在替蕭抉著想。
似乎只要勸他收手,勸他離開,今日的事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了,還是想保蕭抉。
“母后,我等到今日,絕無可能無功而退,你一直以來都這麼寵我,又怎會不知道我想要什麼?”蕭抉按住秦歸玉的手,任憑怎麼用力也沒辦法撼分毫,手上僵持著,秦歸玉搖頭落淚。
“抉兒,你聽母后的,帶兵離開吧,有母后在,他不會殺你,他一定會留你一命。”
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的蕭持聽到這句話,突然嗤笑一聲,嗤笑夾雜著輕嘲,那輕嘲也不知是沖著誰去的,落地無聲,偏偏像巨石一樣砸在了姜肆心坎上,比自己傷難過時還要心疼。
“母后怎知朕這一次一定會放過他?”
蕭持看著秦歸玉,視線像是要將人得無所遁形,秦歸玉不敢回頭看,只是握著蕭抉的拳頭,大喊:“走啊!你真以為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嗎?你斗不過他的!”
不知是那句話中了蕭抉,他忽然一個用力,將秦歸玉推倒在地,雙目圓睜,眼中迸發著驚濤海浪,震怒無比:“我為何斗不過他?你睜開眼好好看,現在是我把他困住了!除了霍岐還有誰能救他?他為了這個人已經離開皇宮數日,文武百不見他蹤跡,現在整個京城早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下,他翅難飛!如果我殺了他,這天下必定是我的!我只是生來弱,又有何比不上他?如今他才是我的手下敗將,你為什麼就不肯信我?”
秦歸玉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他無推開,就像到現在也不肯相信自己已經淪為他爭權奪利的一枚棄子。
他用來牽制蕭持,本就沒想讓活。
從踏進這個醫館的那一刻,就在他的算盤里了。
秦歸玉知道他的野心,所以一直害怕他們兄弟二人有一日會到一個你死我活的境地,不知自己應該保誰,但蕭抉給了答案。
沒資格保誰,也是權利更迭之下的棄子罷了。
就像當初的蕭持,本沒有權利做選擇。
“還不手嗎?”蕭徹掏掏耳朵,有些不耐煩,“究竟有什麼好吵的……”
蕭抉看著秦歸玉,大口大口地著氣,聽見蕭徹的聲音,理智漸漸回籠,他順了一口氣,又變了那副淡笑不語的模樣。
“二弟,把玉璽出來吧。”他臉上寫滿了勢在必得,看了一眼姜肆,又回過頭,“這樣我會讓你們兩個葬在一塊,不然皇后這麼漂亮,又懂醫,我還真有些舍不得。”
姜肆聽出他的畫外音,覺到一陣不適。
只是還不待反應過來,就看到眼前掃過一陣風,視線中蕭抉著倒飛出去,摔落在地,眨眼之間,他已經口吐鮮,狼狽地支撐著子看過來,自腔中發出一聲冷笑:“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話音未落,齊地兵衛一致劍指蕭持,只要他再上前一步,立刻就會見紅。
那一腳是蕭持踹的,他是行伍之人,又整日練武,這一腳可跟尋常人的一腳不一樣,本來人就弱,幾乎又踹去了半條命,姜肆看著他,不由覺得心頭一陣快意。
是自找的。
“你都做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朕不給你玉璽,又能怎樣?”蕭持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也不見慌,蕭抉只當他是故作鎮定:“我也想要個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蕭持臉上浮現一抹不可思議的表,雙眼幽深:“弒父,殺母,篡君,你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現在卻要求個名正言順。”
“蕭抉,你到底是聰明還是蠢?”
話畢,秦歸玉卻出了震驚的表,不敢置信地看向蕭持:“弒父,你說的弒父是什麼意思?”
不待蕭持開口,蕭抉自己就說了。他輕笑一聲,杵著地站起,用手指蹭去邊的鮮:“父王執意要將軍權給你,就是早就在心中定好了誰來定天下,只因為我生來弱就放棄我,明明我才是大哥,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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