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公主府。
黎枝枝才到,早有下人去通稟了,長公主親自迎出來,十分高興地道:“我還道你今日不會來了呢,快,快進來,可用了午膳不曾?”
黎枝枝抱著一錦盒的黃金趕過來,生怕出了什麼紕,卻忘了自己沒有提前知會,現在倒好像特意過來趕飯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用過了……”
長公主卻似乎看穿了,只笑道:“既是用過了,也再陪著我吃一些。”
又命人去多取一副碗筷來,兩人相對而坐,黎枝枝發現桌上的菜式雖然致,但是看起來卻并不多,唯有四個菜一湯而已,從前來公主府用膳,至也有八個菜,更別說還有各式點心果子了,能擺滿一桌子。
只聽長公主吩咐輕羅道:“讓后廚把那一道八寶鴨子呈上來,再添一道松花糖菇,對了,還有昨日宮里送來的白杏和枇杷,也都送過來。”
黎枝枝忽然明白過來,從前覺得公主府的膳食盛味,卻原來是因為在的緣故,長公主平日并沒有那麼鋪張,吃得也很尋常。
黎枝枝心中既,又覺得十分不好意思,忙道:“不必麻煩了,我覺得這些菜就已經很好了。”
一旁的輕羅卻掩口輕笑道:“倒是不麻煩的,小姐有所不知,您上次不是說八寶鴨子好吃麼?只是工序太麻煩,所以咱們主子早早就吩咐后廚做好了,想著您明兒過來就能吃上呢。”
長公主輕瞪了一眼,嗔怪道:“就你能說,還不快去。”
“是是,奴婢該死,這就去吩咐。”
后廚的作很利索,不多時,八寶鴨子和松花糖菇就呈上來了,熱氣騰騰,香味撲鼻,長公主親自夾了一筷子送到黎枝枝碗里,笑地道:“可真巧,這菜是才做好的,你就來了,快試試。”
黎枝枝乖乖點頭,順口說了一句:“多謝殿下。”
長公主只笑著看,一旁的輕羅小聲提醒道:“小姐,還殿下呢,該改口了。”
黎枝枝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倏然紅了臉,著長公主,對上那雙溫帶著笑意的眸,真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了,不提之前的及笄禮,在黎岑夫婦面前也得那樣順口,可這會兒卻覺得頗是無措。
長公主自是看出來了,只溫聲安道:“沒關系,慢慢來,不急。”
又催促趕用飯,黎枝枝只是捉著筷子,紅著臉,結結地喚了一句:“娘、娘親。”
靦腆地著長公主,張得手心滲汗,險些要把筷子拗斷了。
“啊呀,”長公主笑得眼尾都漾起了細紋,連連道:“好,好,小乖乖,快用飯吧,可別著了。”
又不住往黎枝枝碗里送菜,看聽話地吃飯,心里滿意得不行,恨不得把人摟在懷里一才好。
等用過午膳,下人們送了茶來,長公主喝著茶,看黎枝枝剝白杏吃,眼中盛滿了溫的笑意,又看見黎枝枝側放著一個錦盒,有些奇怪地道:“怎麼還帶了東西來?”
黎枝枝忙了手,解釋道:“不是,這個原是混在您送來的賀禮中,禮單上卻并未有記載,我想著是不是府里的下人弄錯了,這東西太貴重,我不敢收。”說著,將錦盒打開,長公主起初還有些不以為意,只笑道:“既是送給你的,你拿著便是了,沒在禮單上也不打。”
但目掃了一眼那個錦盒,里面竟是滿滿一瓶金瓜子,在天下金燦燦的,奪目無比,面上這時才出幾分意外來,問輕羅道:“我送過這個?”
輕羅搖首,道:“賀禮是您親自挑的,奴婢看著他們一樣一樣包起來,并沒有這一瓶金瓜子。”
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當時要送賀禮進黎府的時候,太子殿下似乎也命人送了一個錦盒過來,讓咱們一同送過去,既然沒在禮單上,想來這就是他送的了。”
聞言,長公主便笑道:“他倒是有心,出手這樣闊綽。”
又勸黎枝枝道:“既是小五送的,你只管收下便是,他從前不知從我這里順走了多好東西,你不要同他客氣。”
黎枝枝卻遲疑道:“可這瓶子里面還附了一張紙條。”
長公主道:“寫的什麼,讓我瞧瞧?”
黎枝枝取出那張紙箋遞過去,長公主讀過一遍,面上的表就變了,這上面的筆跡確實是蕭晏的,愿君蘭心蕙,日日歡,表余心意。
表的什麼心意?
這分明是一句話!長公主忽然想起來前陣子,蕭晏問的事來。
他要送一樣東西給意中人,對方是一個將將要及笄的孩……
再看看面前剛哄到手的乖兒,長公主的臉漸漸就黑了下去,黎枝枝有些懵懂疑地著:“怎麼了,娘親?”
長公主將那一張紙條一團,笑得十分親切和藹,道:“沒什麼,我回頭幫你問一問小五,這賀禮確實不好收下,說起來,我那里還有一些金珠,比這金瓜子好看多了,你拿去玩。”
說著又命輕羅去取來一個小匣子,里面果然都是金珠,豆子大小,上面卻刻了細的花紋,花鳥蟲魚,各式各樣,栩栩如生。
長公主笑道:“這是一百零八粒,每一粒金珠上的花紋都不一樣,趕明兒匠人在上面打個,用錦線穿起來做個手串,可漂亮啦!”
哄小孩兒似的語氣,黎枝枝有些哭笑不得,道:“這太貴重了,娘親,我不能收。”
長公主卻佯作生氣,道:“既然都娘親了,怎的還這樣生分?我有的東西,往后都是你的,你若推辭,便是心里跟我不親。”
聞言,黎枝枝頓時急了,十分慌張地道:“娘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自是和您最親的,您對我這麼好,在我心中,這世上再沒有別人能比得過您了。”
說著便不自覺紅了眼眶,簡直要掉下眼淚來,長公主立刻便心疼了,連忙將抱在懷里哄道:“小乖乖,可別哭了,我自然是知道你的。”
一下一下著的頭發,聲安道:“有句老話說,從來富貴多淑,自古紈绔偉男,孩兒呢,就是要放在手心里捧著寵著,如珠似寶地養,要傲氣矜貴,要有眼界見地,秉持本心,如此一來,往后方才不會自輕自賤,人輕而易舉就哄騙了去。”
“好孩子,你記住,金玉雖然珍貴,卻也不過是鮮花著錦,死罷了,或許會有失去的那一日,唯有你這顆心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了麼?”黎枝枝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次聽得有人告訴這番話,不愣了許久,才似有所悟,頷首道:“我知道了,娘親,我一定會記住的。”
“真聽話,”長公主替去眼角的淚意,滿意笑道:“咱們枝枝往后一定會越來越好的,某些有眼無珠的人后悔去吧。”
只是好不容易才哄到手的乖乖兒,怎麼就有些人開始覬覦起來了呢?長公主微微瞇起眼,心中暗道,這可不行。
……
蕭晏才回到太子府沒多久,就聽說永寧長公主來了,他頗有些意外,便換了一常服去花廳見,進了門笑道:“姑姑今日怎麼有空到我這里來了?”
長公主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聞言只笑了笑,道:“正巧路過,便進來坐坐,向你討一杯茶喝,怎麼?舍不得啊?”
蕭晏敏銳地察覺到的語氣有些異樣,心里暗暗揣度起來,面上卻不顯,道:“姑姑說笑了,別說是一杯茶了,您就是要吃龍肝髓,侄兒也得給您弄來。”
長公主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笑,贊嘆道:“太子殿下好大方啊,看來你這府里頗有些家,既是如此,那姑姑可不客氣了,還真沒嘗過龍肝髓什麼滋味呢。”
蕭晏:……
他無奈地失笑道:“姑姑今天是哪里氣不順了麼?來侄兒這里找不痛快,不知是誰開罪了您,只管告訴我,我去替您教訓。”
聽了這話,長公主橫他一眼,放下茶盞,對輕羅使了一個眼,婢立即捧著一個錦盒到蕭晏面前打開來,出里面一瓶黃燦燦的金瓜子。
長公主問道:“這是你送的?”
蕭晏微微挑起眉,承認道:“是,今日黎枝枝及笄,我賀生辰,有什麼不妥嗎?”
“若是賀及笄,自然是沒有不妥之,”長公主從袖中取出那張紙條來,語氣很嚴肅地道:“但是你給寫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蕭晏的表微微一僵,長公主抖了抖那張紙箋,還將上面的字念了一遍,又問:“你要跟表什麼心意?枝枝才剛及笄!”
一說起這個就來火,將那紙箋扔在案幾上,氣道:“我單知道你有意中人了,卻不知道你意中人竟然是枝枝,你之前不是不喜歡麼?何時又開始打起了的主意?為何不告訴我一聲?若不是今天枝枝來找我,我怕不知道還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劈頭蓋臉一迭聲發問,蕭晏連的機會都沒有,但見長公主確實生氣,他只好道:“姑姑消消火,您聽我解釋。”
長公主喝了一口茶,冷笑道:“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否則你還不知道你姑姑耍得一手好槍法呢!”
話里話外都是威脅,就為了那個黎枝枝,蕭晏不頗有些郁悶,提醒道:“我可是您親侄子。”
長公主本不吃他這一套:“枝枝還是我親閨,就是侄子現如今也要往后靠靠了。”
蕭晏:……
長公主看著像是寬和大氣,實際上卻是一個極其護短的人,幫親不幫理,黎枝枝不知走的什麼運氣,竟讓找到這麼一座靠山,蕭晏心中無奈,解釋道:“那賀禮其實并非我送的,我只是替人代贈罷了,姑姑若不信,看一看那紙箋上的落款便知。”
聽聞此言,長公主便拿起紙箋看了一眼,之前是被氣著了,確實沒細看,也沒發現落款那個小小的川字,將信將疑道:“果真?那你又是代誰送的?哪家兒郎,姓甚名誰?”
蕭晏頓了一下,心想,照長公主這護犢子的脾氣,裴言川這不著調的紈绔子,名聲滿京城,恐怕不了老人家的眼了。
這短短片刻猶豫,長公主的表又轉為狐疑:“你不會是在現編一個糊弄我吧?”
“豈敢哄騙姑姑?”蕭晏只好道:“那人是建昌侯的小兒子,他兄長去年封了忠武將軍。”
長公主略一思索,蹙眉道:“建昌侯和忠武將軍我都知道,不過你提他老子和兄長做什麼?我只問你,送這賀禮的人是誰?”
不愧是他姑姑,果然一針見,蕭晏悻悻了鼻子,道:“是裴言川。”
誰知長公主聽了,卻并未像他想象中那般發怒,亦或是反之類的,而是細細思索了一番,問道:“他現在是做什麼的?可有了職在?年歲幾何?”
蕭晏如實答道:“還在國子監讀書,今年應當是十七。”
長公主沉道:“建昌侯夫人我曾經見過,脾氣頗好,是個爽利的,建昌侯也是個忠勇之人,大兒子年紀輕輕就授了四品武職,小兒子應當不會差到哪里去,只是他還在讀書,年紀太小,雖說他有些不好的名聲,不過傳言不可盡信,倒是可以觀觀。”
又對蕭晏道:“改日找個機會,你領他來給我見一見,看看其人品究竟如何。”
這會兒倒像是冷靜下來了,顯得很通達理,蕭晏心中倒升起幾分奇怪的不虞來,莫名想道,怎麼裴言川那種紈绔子弟都能觀?他堂堂一個太子卻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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