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說王大老板、王執事、王老弟？”李農跟在我后一個勁地道歉，“我只不過是發了幾句牢，用得著生這麼大的氣嗎？再說你他媽的就是回來得太晚嘛！”

　　“去他媽的，老子不干了！我又沒把命賣給同盟會，怎麼，連人自由都沒有了嗎？！大不了把那銀子還給大江盟就是了，我可是從快雪堂賺了一千多兩呢！”

　　“有！有！當然有！”李農陪著小心道，方才他打的那一掌被我巧妙的一轉，正打在了自己臉上之后，他的態度便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是老哥我脾氣，只是我馬上要離開蘇州去松江公干，一去最一個月，你再不回來，我都沒法子和你聯系了。”又說本該前兩天就應離開，和魯老總說了以后才一直拖到今天。

　　“咦？什麼大案要查這麼久？”心里卻竊笑，借口與松江府加強協調對付宗設而派你去松江本就是我的主意，否則你天天在我眼前晃悠，我怎麼能分去做別的事呢？

　　“說了你也不知道。”李展有些無奈道：“因為齊三爺去了泉州練兵，同盟會已經安排李副總管暫時接替他來負責蘇常的事務，順便與你接頭聯系。”

　　我頓時吃了一悶，自己竟然弄巧拙了，原本是想李農走后，自然是坐鎮蘇州的齊功與我聯系，他豪，又迷莊青煙的，眼下江南江北暫時歇戰，若是再把我要去征討宗設的消息告訴他，他打擾我的機會就很了，蒙混過關自是相對容易的多。可換了明過人的李思，萬一被他看出了破綻……

　　“李副總管年英發，到哪兒都吸引一大群人的目，可別讓人順藤瓜注意到我來了，聽說蘇堂主最是謹慎，怎麼連這一點都沒想到呢？”

　　我假意發著牢，卻是想讓李農把這層意思傳給我們在同盟會的頂頭上司尺素堂堂主蘇秋，果然見他點點頭說也正有此擔憂，把同盟會新的暗語待給我后，就匆匆離開了。

　　第二天，李思就重返秦樓，讓我驚喜的是，他的隨行里有張悉的面孔，正是我急切想見一面的李岐山！

　　“看來同盟會不乏人才，我能想到的，它也想到了。”我嘆道，站在有來儀樓的室里向下去，正門口，李思吩咐了部下幾句，便徑直朝樓這邊走來，而李岐山則指揮著眾人把馬匹行李分頭拉到馬廄和秋山別院去。

　　“同盟會在秦樓的駐守就是蘇常的主將，與駐守在宜興的司空不群的地位可謂同樣尊崇，李思究竟是什麼出，能讓同盟會信任如斯呢？”六娘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

　　“我管他什麼出！”

　　神如玉的李思一路上吸引著眾多的目，只是他甚至比宮難還要狂傲，本不理會眾拋來的眼，直到看見白秀，他臉上才多了些笑容。

　　“是李公子啊，你可總算來了。自從你走以后，銀屏、小蕓都是茶不思飯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圈呢！”

　　“蘇大家呢？”

　　“喲，真不巧，人早上去了無錫，過幾日才能回來呢！”

　　“蘇大家的應酬怎麼這麼多？”

　　聽他的語氣，竟將蘇瑾視為自己的臠，我一怒火頓時直沖臆，卻聽白秀笑道：“蘇大家名滿江東，傾慕的人多如過江之鯉，應酬自然多了。”

　　吃了一個釘子，李思臉上立刻就有些不豫，“我曾和相約三日后回蘇，怎麼失約了呢？”

　　“這可要問蘇大家嘍，雖然是我們秦樓的姑娘，可是自由得很，就連奴家這個秦樓總管都管不了呢！不過，李公子，奴家倒是很看好你哩，或許你的手段比我們家爺還高明呢！”

　　“這個死阿秀，怎麼這麼沒遮沒攔的！”樓上六娘不由嗔怪道。

　　“白秀說的沒錯，干娘你看，李思的臉都有點綠了。只是，這未免不是待客之道。”

　　蘇瑾的變，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的話，我被蘇瑾拋棄，在江湖和風月場里并不是什麼，只是極有人敢和我當面提起，不過白秀卻是其中的一個，似乎也因此而相當看不起蘇瑾，連帶著蘇瑾的客人似乎也不到春風般溫暖的服務了。

　　“秀姑娘不會是因為暗而替他打抱不平吧？”李思的話和以往一樣，都是仿佛毒蛇一般的犀利，在杭州他就毫不留地指責大江盟的不是，眼下在我的地頭上他好像也沒有毫的顧忌。

　　“真囂張啊！”看自己的部下微微出一窘意，六娘不由有些慨。

　　“秦樓的姑娘，十個里有九個想當竹園的，可爺卻只有一個，人總得有個自知之明，奴家不圖別的，只求爺能多夸我幾句也就心滿意足了。”

　　“難怪……”面對白秀出人意料的答覆，李思閃過一錯愕的眼神，不過口而出的話只說了一半，卻被一陣魯的笑聲打斷。

　　“李思，你什麼時候勾搭上了蘇瑾的？”

　　就算人們私下已在流傳，說蘇瑾已經墮落了，可公開場合里大家仍稱呼一聲蘇大家，但是方才在李思后發話的鐵劍門萬里流看來是想撕下“大家”這層高貴的面紗了，而他眼中的妒火也為他的話做了最好的詮釋。

　　“放肆！”

　　李思子般白膩的臉上頓時染上了一抹陀紅，眼中倏地亮起一道厲芒，“對蘇大家不敬，就是對秦樓不敬！”

　　那“敬”字的尾音尚在空氣中繚繞，李思已經箭一般地沖向了萬里流，而那法正是幽冥步中的“閑庭信步”！

　　李思形剛一，萬里流前已經出現了一胖大的軀，低喝了一聲，斗大的拳頭帶起一勁風迎向李思擊去，正是林羅漢拳中的“韋陀三問”！

　　“好！”樓上的我忍不住心里暗贊了一句。那胖子自然是宗亮，只是見他化腐朽為神奇，將流傳甚廣的羅漢拳使得竟是威力無窮。

　　李思并指如劍，只是這麼短的距離并不適合繁復的招式，兩人的拳頭最后還是撞在了一起，那胖子形微微晃了一下，可李思前行的步法頓時被阻擋住了。

　　“宗亮？”李思秀目一瞇，沉聲道，隨即柳眉一挑，譏笑道：“萬里流，虧你還是個掌門，竟躲在自己屬下的后，十大的面子真都你丟了！”

　　“知人善任，方是領袖之道。”萬里流撥拉開宗亮，得意洋洋道：“秦樓止一切私斗，又是蘇州府的推，在這兒手，你膽子未免太大了吧！”

　　“你如此詆毀蘇大家，見了也要教訓你！”

　　兩個人槍舌劍起火來，李思話里藏刀，萬里流也不上當，而且自從鐵劍門登上十大之后，他似乎變得自信了許多，言辭之敏捷辛辣竟不輸于李思！

　　“萬里流在文公達邊憋了七八年，武功沒見長，倒練出一副好口才來。只是，這家伙最近為什麼對秦樓這麼興趣呢？”我若有所思地對六娘道，而下邊白秀已經笑地把劍拔弩張的兩個人分開，李思扭頭往秋山別院去了，萬里流則纏著白秀給他安排一幽靜的別院。

　　“萬爺，您看您就兩人，包一座別院費用那麼高，不劃算哩！”

　　“呵，從來都是店家嫌銀子賺得，沒聽說嫌銀子賺得多的！”話雖這麼說，可見白秀站在了自己的立場上，萬里流頓時滿臉都是笑意，“真要替我心疼銀子的話，跟說一聲給我老萬打個折扣吧！”

　　“江湖人住秦樓，一向都有折扣，只是爺對江湖朋友向來一視同仁，多了奴家也不敢給您打，萬爺，等我給你介紹兩個新來的姑娘吧！”

　　見萬里流的影走遠了，白秀的臉上突然沉了下來，啐了一口，喚過一個姑娘吩咐了半天，臉才好看些，抬眼不經意地往樓上了一眼，臉上沒由來的一紅。

　　“老板娘，來壺好茶！”

　　下午李岐山就出現在了天茗茶樓，后來解雨告訴我，他進來的時候，上還帶著番瓜團子那特殊的味道，顯然是才從隔壁老三味那里過來的。

　　過了大半個時辰，下面沒了其它客人，樓梯上才響起了李岐山的腳步聲，人未到，聲已先到：“你倒是下來接應我一下呀，倒讓我等了這麼久！”

　　“李兄，非得已，還恕罪！”我緩緩轉過來，含笑道。

　　“是你？！”

　　驟見我的真面目，李岐山驚訝地出聲來，子猛然一轉似乎就想逃下樓去，可飛也似的邁出之后，卻是緩緩落步，猶豫了一下，他轉回了子。

　　“果真是大人。”他苦笑道，“落在大人手上，總好過落在其它王八蛋手里，我李岐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在龍潭鎮上，玉玲果然讓你生疑了，這樣微小的失誤李兄也能抓得住，真不愧智者盛名，我若再不以真面目相待，豈不有辱你我的智能？只是什麼死啊死的，聽起來那麼晦氣，李兄勿要輕言！”

　　他眼睛頓時一亮，卻不發問，只是靜靜地著我。

　　“李兄，我對你很好奇，十年前莊家那場滅門案相當轟，我查起來很容易。你的師父是當時頗有些俠名的金槍客莊大恭，可惜他是個人面心的畜生，竟趁著你去省城鄉試的時候污了你的妻子，為報仇你殺了他全家，之后遁了十二連環塢。”

　　聽到莊大恭的名字，李岐山的臉頓時搐了一下，怒火無法遏制地從眼中出，“哼！老子是先剁了他四肢，然后一刀一刀割了三十多刀他才咽氣的！一刀殺了他，豈不是太便宜了他！”

　　他怨毒的樣子竟讓我后背都微微升起一涼氣。遞給他杯茶，讓他坐下，我才緩緩道：“照理說你報了仇，也逃進了十二連環塢，事就該結束了，可記得你上次說你進十二連環塢不是為了躲避府的追捕，倒是為了它的寶藏而來，又說不能讓仇人逍遙法外，顯然這其中另有。”

　　“是當時莊大恭本就沒死，還是他另有同伙？于是我開始找朋友幫忙調閱了這樁案的全部資料，才發現其中的疑點甚多。現在，你說你親手殺了莊大恭，那顯然他是有同伙了。”

　　李岐山寒著臉，握著茶杯的手因為用力而變得青白。

　　“案卷上說你鄉試落第之后，回淮安發現了莊大恭的惡行，故怒而殺其全家。只是從回家到殺人，中間有近半年的時間，是你那時候才發現，還是另有？莊大恭固然死有余辜，他家人累而死在案上也算合合理，不過你妻子為什麼也死了呢？可是個害者呀！但案卷上卻是語焉不詳。”

　　“案卷里記載有個街坊說，李秀才真可憐，妹妹才死他就殺人，不是得了失心瘋了吧，衙役只是直書證言而已，事實上因為你的逃逸，案卷里面多是街坊四鄰的證言，雜七雜八的相當凌，不過這卻引起了我的注意，你妹妹怎麼突然死的呢？”

　　“別說了！”李岐山痛苦地打斷了我的話，“想不到這等陳年舊案都能讓大人看出破綻來！是的，大人，我妹子本不該死的，死的時候才十九歲，該死的是張氏那個賤人！可憐我妹子，、是難產而死的呀！”說到痛心，李岐山竟是淚如雨下。

　　看來這案子還真是多多呢！在和李岐山開始合作之后，我就請老朋友揚州總捕瞿化幫忙從淮安府抄了份案卷回來，拿來之后，我只是看了一遍，雖有疑慮，可并沒有時間去調查。不過，我的疑慮并非空來風，而看李岐山的樣子，那窩在心里十年的苦悶終于得到了宣泄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