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文依然笑容滿面，可那笑容就像突然經了冰霜似的，森然著幾分冷意，方才屋子里那溫脈脈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突然的轉變讓我心中頓生一不妙，轉眼看唐三藏臉上也頗是迷惶恐，顯然他父親表的變化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是的，伯父，小侄的確認識了令嬡。”我斟酌著詞句道，心念卻飛速旋轉，從解雨提起的往事里，我自認大致了解了唐天文。他以三子份接掌唐門，門基并不牢固，急需強援，帶兒認識齊小天、宮難等江湖俠，說白了就是想以兒為餌，得到強力外援的支持，故而我才對提親報有相當大的信心。唯一困難的，原以為是解雨的份，兒做妾怕讓他覺得面無，不過我想用一副誥命加之秦樓的鼎立支持，他該心了吧！

　　可眼下他剛猜到我的來意，還沒論及到解雨的份，他怎麼就突然冷淡起來了呢？難道我這一榜解元，一府推、秦樓萬均之力、竹園萬貫之財在他眼里都是一堆廢嗎？還是解雨逃家大傷老父心懷呢？

　　“既然賢侄見過小，那就請賢侄告訴老夫的下落，好讓我們父得以團聚”

　　聽他話里竟有責備我的意思，我眉頭不微微一皺，有心頂他一句，轉念想解雨離家一去就是大半年，換做是我，恐怕早就氣的殺人了。

　　將心比心，我頓時平靜了許多，欠心平氣和地說道：“伯父，阿棠離家出走是的不對，不過雖孤在外，卻心系唐們，心系父母，行事均以唐門為重，此番本要前來，只是小侄念及眼下武林中人云集應天，怕引起旁人矚目，徒惹是非，故而小侄只前來，拜見伯父。”

　　“阿棠”這個稱呼乃是不得已而為之，在家我都雨兒的，可若在這兒這麼的話，老巨的唐文天豈不很快就會知道兒究竟化妝了誰。

　　而我最多只是唐門的婿，就算唐天文看我不順眼又能奈我何？自然是把罪過都攬在了自己上。卻聽唐天文“哼”了一聲，冷笑道：“你也阿棠？好，好，好！真是有了郎忘了爹娘，還沒有嫁人，連行止都聽別人安排了，我唐天文怎麼生出了這麼個孝來！”

　　他的目注視著我，似笑非笑地道：“賢侄飽讀詩書，怎麼也由著子胡鬧？”

　　胡鬧？若是我爹我娘也如此待我，我早就造反了，豈只是胡鬧而已？！我心中暗自不爽，只是唐天文的反應尚在我的預料中，我便深深吸了口氣，微微一笑。

　　唐三藏一旁小心翼翼地道：“爹，妹妹的脾氣您也知道，別怕是擰不過……”

　　“你也有份！”對著我還保持幾分笑臉的唐天文面對兒子的時候，滿臉都是雷霆之，“別以為我這個當爹的糊涂，你妹妹化名解雨，你敢說你不知道嗎？！如此縱，你這個哥哥又是怎麼當的？！”

　　“爹……”唐三藏的臉剎時變的雪白，諾諾地說不出話來，秀目卻不由自主地瞥了我一眼。

　　我的心也猛然跳了幾下，一口悶氣頓時橫在心中，唐天文明批唐三藏，臉卻是使給我看的，如此借題發揮，我怎會看不明白。

　　整個事件分明是唐棠負氣離家出走在先，我倆相識相在后，他又豈能不知，如此指桑罵槐是何道理！心中怒火漸升，竟顧不得思索唐天文是如何知道自己兒在江湖上的化的了。

　　“從來都是‘子不教，父之過’，沒聽說妹妹縱要哥哥來負責的。”我輕聲一笑，唐天文一手揭開解雨的份，幾乎封死了我求親的大門，他的態度也讓我對求親不再抱有太大的希，說話便不再有顧及：“伯父，既然您知道阿棠扮了解雨，那就該知道三藏兄是無辜的，而且沒有三藏兄的維護，阿棠的江湖路風險會更大，豈不讓您老人家更擔驚怕？”

　　“賢侄，且不說這是鄙門的家事……”

　　沒等唐天文的話說完，我已然笑道：“可現在，這也是我的家事了。”

　　“阿棠能得到賢侄垂青，乃是鄙門的榮幸，只是婚姻大事，沒有父母之命、灼之言，又豈能草率從事？”

　　看他一副吃定我的模樣，我心中怨氣一下子變了熊熊怒火，不在理會唐三藏頻頻遞過來的眼，輕蔑地一笑道：“父母之命？灼之言？在我眼里狗屁不如，誰敢攔在我和阿棠面前，我遇佛殺佛，遇神殺神。伯父，啊不，我該您一聲岳父大人了，您，就等著抱外孫子吧！”

　　“狂妄！”

　　唐天文臉上第一次變了，細眉陡然一跳，大袖一揮，一條黑黝黝的皮索已如張牙舞爪的蛟龍一般從袖口飛出。

　　“岳父大人怎麼如此沉不住氣！”我譏諷道，斬龍刃瞬間便出現在我手中，“破！”

　　至鋒至利的斬龍刃與至至韌的神仙索在半空中織在了一起，我倆的形都是微微一晃，一的大力從斬龍刃上傳來，竟擊破了我不明王心法設下的兩道護罡氣，沿著手臂直攻上來，眼看到了肩頭才堪堪被我阻住，一時間我的右臂竟似麻木了一般。

　　“這……難道才是十大的真正實力嗎？”

　　除了魏，唐文天該是十大中力最差的一個，可依舊與我不相伯仲，而此時他手中的神仙索還能如人的手一般纏綿而上，直纏住了斬龍刃，招式運用之千變萬化甚至還在我之上。

　　“殺可是滅門之罪啊，岳父大人！”

　　神仙索果然聞聲頓滯，而我手中的斬龍刃已如靈一般的跳起來，霎時間便擺了神仙索的糾纏，眼波轉間，見唐三藏的臉此刻才輕松下來。

　　“三藏兄，請恕我無法陪你和岳父大人一起回龍潭鎮了，我擬在南京歇息一晚，明日龍潭鎮見。”

　　說罷，我優雅地拜了唐天文一拜，飄燃出了寶大詳。

　　“怎麼向雨兒解釋呢？”

　　刺骨的北風一吹，我才清醒過來，自己雖然出了一口怨氣，可向唐門提親的事兒卻是泡了湯。

　　唐天文的舉實在太出人意料了，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白送上門的一個強援就他一手推掉了，難道他當初領著解雨去結識各大門派的新銳是另有目的不？而他竟知道解雨就是兒的化，這讓我更是不敢小窺他的智能。

　　可他究竟是怎麼知道解雨的份呢？

　　解雨行事并不高調，如果問齊小天、宮難他們是如何知道大名的話，他們十有八九會告訴你，因為是個很獨特的追星，可像這樣的追星一族江湖上說也有百十號人，除此之外，并沒有給江湖留下太多的印象。

　　而他除了在丹的那次驚艷演出，在江湖上也沒有什麼事跡可言，唐天文竟然能曉得就是自己的兒，若不是和哥哥唐三藏的聯系被他發現了，就是他對我特別關注，甚至我邊的子他都十分悉，以至于我一出提親的念頭，他對號座一一分析之下立刻發現了兒的化。

　　我一邊思索，一邊朝教敷巷（真的是這個名字，我沒打錯，，泥人大大，怎麼會搞個這麼復雜的名字出來了，‘教敷’，真有你的）的方向走去，遠遠能見到“王老實米行”的大字招牌，我才習慣地四下了，果然發現兩個行跡可疑的漢子跟在我的后。

　　唐文天是想把兒搶回去嗎？我心中暗哂，兜了幾個圈子甩掉了尾，我回到了父親家里。

　　“爹爹他……不同意嗎？”

　　雖然從我的表里預到了一不詳，可解雨并沒有沮喪的樣子，似乎事的發展早在的預料之，支走了許詡，臉上甚至出了一欣的笑容。

　　“相公一定了不委屈吧！”的聲音既且濡，與平日的清脆活潑大相逕庭，我不由得詫異地著，眼中出萬種，癡癡注視著我。

　　“能知道相公的心，賤妾已是心滿意足！何況，區區禮法又怎能束縛得了相公呢？！”

　　解雨竟是我的知己，我平素竟小看了！心頭頓時涌起一陣熱浪，把中那口不平之氣都熨燙平了，忍不住把擁在懷里，恣意憐起來，半響，才紅著臉從我懷中掙開，小聲笑道：“相公且寬，賤妾去去就來。”說著，閃進了里屋。

　　我除去了大麾，換上了輕便裝束，心也輕松下來，聽里屋傳來更的“淅嗦”聲和“嘩啦啦”的水聲，我不一陣心猿意馬，難道這小妮子……

　　我就想闖進里屋去，腳剛邁出去，心頭卻忽然一，雨兒是個心極其高傲的，此刻趁心而要了，會不會讓心存憾呢？便強下心中漁火，轉頭看榻上書桌正擺著筆墨畫軸，那畫軸上的人還沒畫完，卻是花的許詡，只是筆法凌，氣韻全無，畫工竟不及平日的三分，想是解雨等我回來的那段時間心緒不寧的緣故。

　　提起筆來，補了飄擺，叮當環配，把眼眉稍做修飾，又在留白題了句“蝶來風有致，人去月無聊”，畫面總算可以觀瞻了，而此時后也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雨兒，看你相公改的如何？”我擱下筆，回頭笑問道。

　　“雨……兒？”

　　目是一張既陌生而又悉的笑臉，那對秋水橫波般的眸子自然是解雨的，只是那傾國傾城的絕世容仿佛是修正了解雨所有缺憾似的完無暇，直如天地造化一般，竟讓我心中恍惚了片刻。

　　“解雨、唐棠，們真是同一個人嗎？”

　　恍惚之余我心中一陣震撼，解雨那頑皮機靈的表都不見了，眼前的這個陌生直如一朵解語花一般溫可人，如果說魏是謫落人間的仙子讓人無法輕易生出親近之心的話，就是吹綠大地的春風，忍不住讓人心生憐。

　　“老天還真是垂青我哩！”

　　當初就是這樣征服了白瀾，把絕榜的頭名搶到了自己名下的吧，而齊小天、宮難能從的中全而退，那份定力也足讓我佩服了。

　　不過，我很快從震撼中解出來，自己總該和那些癡迷于解雨的人有點區別。

　　“雨兒，雖然好聽的話你都聽厭了，可我還是要說，什麼花閉月、沉魚落雁，都不足形容你，你相公現在能說的只有一個字，好！造化鐘神秀，得妻若斯，夫復何求？！”

　　解雨嫣然一笑，直如牡丹初綻一般，聲道：“別人說一萬句，也比不上相公的一個字，只是，人家真的很想聽相公的夸贊呢！”

　　雖然話語是前所未有的，可悉的聲音還是驅散了大部分的陌生。

　　你是想聽“調鉛無以玉其貌，凝朱不能異其”，還是“瞬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亦或“香吹徹梅花曲，我愿為碧玉簫”呢？

　　“人家都喜歡，可是，相公你好沒誠意喔”解雨撅著小兒，跑過來搖著我的胳膊嗔道，眼中卻流過一狡黠，分明是那個調皮的解雨又回來了。

　　“沒誠意？那相公就來點誠意，俗話道，閨房之樂有甚于畫眉者……”

　　我故意停了一下，解雨頓時暈生雙頰，目既期待又似乎有些憾，我便把到了的心事，哈哈一笑道：“雨兒天生麗質，不作畫留念，豈不辜負了老天爺的一番心意！”

　　“討厭啦！”解雨欣一笑，松開我的胳膊，赤足上了窗前長榻，拉起竹簾，然后斜倚在短幾上，夕照著的臉，自是艷無比，相形之下，就連花瓶里的那株異種紅梅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