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到全家人的陣仗,不由得揣揣不安。
聽說,自家這個姑姑是最厲害的,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嫌不好啊。
在紅琴的忐忑下,姜舒蘭從卡車的副駕駛上跳了下來。
一下來,姜父姜母就跟著迎了上去,地抓著舒蘭的手,“舒蘭。”
只是喊了一個名字,卻飽含著無限的。
后面的新媳婦紅琴,看著姜舒蘭,眼里面閃過一驚艷,自家丈夫的姑姑可真好看,漂亮到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好了。
直到。
丈夫姜學衛推了下,“紅琴,這是姑姑。”
紅琴才驚然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一聲,“姑姑,你太好看了,看的我都忘神了。”
姜舒蘭忍不住失笑,從包里面拿了一個提前備好的紅包,遞給,“你也很漂亮。”
紅琴生得秀氣,眉細細,眼睛圓圓,是那種沒有任何攻擊力的長相。
紅琴有些臉紅,看著那紅包,卻不知道該不該收了。
直到大家長姜父發話,“收了吧,長輩的心意。”
這一句長輩,喊的紅琴和姜舒蘭都有些驚訝。
前者覺得這長輩也太年輕了,看起來和他們也沒差多。
而姜舒蘭是有一種恍然大悟,如今,是真長輩了,往日的侄兒子們,也都家立業了。
等一家子續完舊后。
姜舒蘭便問,“我師娘在哪里,大家知道嗎?”
“住在隔壁大隊,沒在我們大隊,說是等你回來了,就過來找你。”
至于那份高考資料,徐香誰都不相信,哪怕是姜家人。
要親眼看到姜舒蘭后,再親自到對方手里,這才算是圓滿。
姜舒蘭看了下地址,“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我師娘。”
等到第二天一早,天上開始紛紛揚揚下起來小雪,姜舒蘭換了服,提著家里準備好的禮,隨著姜家三哥一起。
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隔壁大隊去。
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好不容易到了。
剛準備敲門,就聽見院子傳來一陣爭吵,“徐香,你虧心不虧心,麥子是你的親侄子,你明知道,他也要參加高考,你卻把那珍貴的高考資料,給一個還不知道回來不回來的外人?”
聽到這話。
姜舒蘭敲門的手一頓,旁邊的姜家三哥臉,也不是很好看。
沒想到一上門,就遇到這種難題。
姜舒蘭要敲門,卻被姜家三哥攔了下,他想要知道,那個師娘,會不會拒絕對方。
在決定要不要上門。
但是姜舒蘭沉默了片刻,在徐香為難之前,避開了姜家三哥的手,敲開了門,“師娘你在嗎?我是姜舒蘭。”
這話一落。
原先吵鬧的院子,瞬間跟著安靜了下來。
徐香了淚,朝著弟媳婦說道,“聽見了嗎?老莊的學生來了。”
話還未落,就跑去給姜舒蘭開門了。
后面的弟媳婦,攔都攔不住。
只能恨恨地跟了上去。
門一打開,姜舒蘭就看到了師娘那蒼老了好多歲的面容,明明老師還在世的時候,師娘是十里八鄉出名的人兒,哪怕是四十幾了,看起來卻極為有韻味,瞧著才三十多歲。
而今,明明才剛到五十的年紀,頭發卻已經全部是銀了。
姜舒蘭的鼻子一酸,“師娘。”
徐香看了片刻,忍不住欣地點了點頭,擁懷,“長大了,長大了不。”
當年還是個懵懵懂懂,憨態可掬的小姑娘。
如今瞧著,出落的亭亭玉立,嫵人了。
姜舒蘭忍不住在徐香的肩膀上,默默流淚,“師娘,你怎麼才回來啊?”
之前在家,等師娘,等了好久。
哪怕是結婚,師娘都沒有出現。
徐香一頓,“我——”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兩人太多年沒見面,也有太多話要說了。
徐香索了眼,提起了正事,“走,我帶你去拿資料。”
那資料放在哪里,哪怕是弟妹都不知道。
“大嫂,你還真要把姐夫辛辛苦苦整理的資料,就這樣給外人啊?”
這——
徐香也冷了臉,“是又如何?就憑我們家老莊出事,舒蘭敢送他最后一程,就該給。”
“你們呢?”
當年人出事,不管是姐姐還是哥哥,都愿意拉拔一把。
唯獨,全家疼的小弟,卻是落井下石,直接和他們斷絕了關系,老死不相往來。
這一次,若不是爹娘的期盼,希在他們臨死之前,看到自己和小弟一家和好,徐香也不會來弟弟和弟妹家的。
這話一說,徐香弟弟和弟妹臉都不是很好看。
兩人都跟著沉默了。
朝著小兒子使眼,他們的小兒子徐茂勤,正是今年也要參加高考的人。
他放低了態度,低聲哀求道,“姑姑,我爸媽也知道錯了,況且這資料是給我用的,不是給他們用的。”
“姑姑,我姓徐啊,我將來好了,宗耀祖也是的徐家的祖啊。”
一邊是丈夫得意門生,一邊是收留多年的老父母,對后代的期。
徐香第一次掙扎了。
姜舒蘭明白的難,輕輕地拍了拍的手,三言兩語就化解了,“你們只知道其一,卻不知道其二。”
“這份高考資料,是并未編纂完的,所以,你們即使拿去,效果也不大。”
“什麼?”
徐茂勤意外道,他一直都以為這資料是完整的,現在外面的高考相關的課本都是一本難求,更別說這高考資料了。
徐茂勤從自己父母口中也陸續得知,自家的那個死去的姑父,學問做的極好。
他總結的資料,絕對是搶手貨。
姜舒蘭看了一眼徐香,徐香便道,“舒蘭沒有騙人,當年老莊給舒蘭編纂的高考資料還沒完,就出事了。”
這才是讓痛心的地方。
姜舒蘭看向徐茂勤,語氣平靜,“你要是信得過我,等我把資料補齊后,到時候送你抄錄一份。”
這——
徐茂勤愣了下,“你——”
可以嗎?
他還沒問出來。
對方就回答了。
“我是姜舒蘭,是莊校長的得意門生,除了我,沒人能補齊。”
或者說,就是補齊了,也達不到老師那個程度。
只因為,才是莊校長一手教出來的學生。
徐茂勤是聽過姜舒蘭的名字的,但凡是從公社高中讀過書的人,沒人不知道這三個字。
這三個字,簡直是他們那一批學生的噩夢。
一個永遠也無法超越的存在。
“我——信你。”
徐茂勤突然說道,不止如此,他也讓開了位置。
示意讓姑姑徐香,帶著姜舒蘭進去。
這幾天姑姑徐香住在他們家,家里最后的底線,便是沒去翻對方的行李。
徐茂勤到底是讀過書,知道禮義廉恥,還算是有最后一良知。
他一讓開,他的父母就急了,“茂勤,你怎麼能讓你姑姑把資料給這個不認識的?”
在他們看來,近水樓臺先得月。
要給也是給自己人啊。
姜舒蘭站定,抬眼去看徐茂勤。
徐茂勤苦笑一聲,“爸,媽,我沒能力補齊剩下的資料。”
一句話,就讓徐家父母,頓時站住了,嘆了口氣。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徐香,領著姜舒蘭進了屋,然后從行李里面,翻出厚厚的幾本手寫的筆記。
年代有些久遠了,那黑的課筆記本,也開始跟著泛黃起來。
姜舒蘭看著那悉的筆記本。
突然就紅了眼。
還記得當初,每次莊校長給他們上課的時候,這個課筆記本從來不離手。
還好奇過為什麼,私底下問過莊校長。
莊校長沉著一張臉,特別嚴肅,“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就怎樣的殼筆記本,一模一樣的東西,他寫了五本。
每一本的厚度,堪比教材的厚度。
足足上百頁。
所以,再次看到那筆記本的時候,姜舒蘭有些恍惚。
“舒蘭?”
徐香一連著喊了三聲,姜舒蘭才回神,抬著紅紅的眼眶,“嗯?我在。”
徐香看到這一幕,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把五個殼筆記本,慎重的,認真的,小心翼翼的全部遞給了姜舒蘭。
“好了,我替你老師,終于轉給你了。”
雖然遲到了好多年,但是終于等到這一天。
不像是在筆記本,更像是一種傳承。
姜舒蘭在接過筆記本的那一刻,甚至似乎看到了老校長在朝著鼓勵的笑。
姜舒蘭恍惚了下,“我收到了。”
“我會去參加高考的,老師。”
似乎這話一說,不遠那空中的人影,也跟著恍惚了下,接著,下一秒就消失不見了。
姜舒蘭不明白,那是自己的錯覺,還是說老校長真的就出現過。
見姜舒蘭神恍惚,徐香知道的難過,便低低地拍了拍肩膀,“好了,你好好考試,就是對你老師最好的報答。”
姜舒蘭低低地嗯了一聲,抱著那五個殼筆記本,只覺得它們比千斤還重。
等從徐家離開的時候。
姜舒蘭拉著徐香的手,“師娘,你跟我一起走吧。“
不想讓師娘住在這一家。
他們不算壞人,但是絕對也算不上個好人。
只能說是趨利避害的人,人都會這樣,但人也會有七六,姜舒蘭不喜歡這樣的人。
徐香搖搖頭,“把筆記本給你了,我就走了。”
笑著了姜舒蘭的臉,“你好好考試,等你考完了,師娘等你好消息。”
姜舒蘭有些不舍,“師娘。”
“好了,多大的人了,不要這樣。”
徐香很冷靜,想了想,看著守在外面,不讓父母進來打擾的徐茂勤,低聲道,“茂勤那孩子心還算是不錯,不太隨爸媽,你這邊要是有能力的話,就幫他一把給他資料,要是沒有就算了。”
“你記住,你先顧著自己順利參加考試,才是第一位的。”
盡管徐茂勤是徐家的后人,徐家的父母很期盼孫子輩的孩子們,能夠出人頭地。
徐香卻還仍然把握著分寸。
姜舒蘭點了點頭,“我曉得。”
沒承諾什麼,之前說過的事,自然會照做下去。
等從徐家離開后。
姜舒蘭抱著厚厚的一摞子筆記本,看著那紛紛揚揚的雪花。
朝著姜家三哥道,“三哥,當年老校長走的時候,也是下雪。”
是小雪,他就倒在雪地里面,怒目圓睜,死不瞑目。
老校長有著文人的傲骨,他一輩子都沒過那種屈辱。
姜家三哥幫姜舒蘭掃落了肩膀上的雪,“老校長知道,要是恢復高考了,肯定很高興。”
姜舒蘭點點頭,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迎著落雪,一腳深一腳淺的去了山上的墓地。
剝開被穿上白的灌木林,就看到那一座小小的墳包。
因為老校長分不好,連帶著墓地都是草草的了事。
不是,徐香不肯大辦,厚葬,不是摳門,而是不合規矩,不想讓自家人死了,還到這一群魂不散的人欺負。
這才有了這一座小小的墳包。
只有一個簡單的墓碑,寒酸到極致。
只是,那墳包雖然簡陋,但是卻出乎意料收拾的極為利落,周圍幾乎沒長雜草。
甚至,在墳前還放著一束野花和兩杯酒。
姜舒蘭愣了下,有人來祭拜過?
轉念一響,師娘既然回來了,那來的肯定是師娘了。
姜舒蘭抱著五個課筆記本,先是磕了三個頭,隨即起,就那樣就這薄薄的一層雪,坐了上去。
絮絮叨叨的和老校長說話。
“老師,時隔多年,終于恢復高考了。”
“老師,師娘把您當年留給我的筆記本給我了。”
“老師,我回來參加高考了。”
“老師,您說我能為高考狀元嗎?”
“老師,要是您在就好了。”
不會這般無頭蒼蠅一樣,的復習,只能從頭在來。
要是莊校長在,他一定會嚴厲的批評,“我從來沒教過這麼笨的學生。”
在教育完后,莊校長又會回去連夜寫教案,連夜給制定,適合的學習方式。
可惜,那個曾經會挑燈熬夜,為單獨寫驕傲的老校長永遠不在了。
意識到這里,姜舒蘭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老師,下面一定很冷吧。”
這話一落,一陣風吹過,雪花飄在臉上,不像是冰涼,反而帶著幾分溫暖的滋味。
姜舒蘭愣了下,了臉上的雪花,隨即笑了,“老師,您等我的好消息。”
說完,便站了起來,許是坐的太就久了,整個都有些麻,差點沒摔倒過去。
還是風的姜家三哥眼疾手快,一把把姜舒蘭給扶著了。
這才勉了姜舒蘭的摔倒。
他擔憂地看著舒蘭,“舒蘭,你沒事吧?”
只覺得似乎從去去見徐香后,的緒就不太對。
姜舒蘭搖搖頭,回頭在看了一眼那在荒郊野外的小墳包,“沒事。”
老師,要是您還在就好了。
從山頭回去后,姜舒蘭就開始發燒了,這一發燒就燒了三天,燒的昏昏沉沉的。
全家人都跟著揪心起來。
好在在第四天的時候,姜舒蘭的燒也跟著慢慢退下去,家里人這才算是放心下來。
這一下子幾天時間又沒了。
姜舒蘭還沒等病徹底好,就陷了忙碌當中。
先是把老師給的那個筆記本,全部都單獨過了一遍,不得不說,老校長就是老校長。
他做的那個系統筆記里面,姜舒蘭遇到了好幾個,之前沒有解決的問題。
在老校長的筆記本里面,都有了答案。
正是因為如此,才越發顯得這筆記本的珍貴來。
姜舒蘭花好幾天的功夫,才算是補齊了剩下的資料,只是到底不如老校長的底子厚,寫的全乎。
但是,基本也夠用了。
等補齊了以后,姜舒蘭便讓姜家三哥去通知了,徐茂勤過來抄寫資料。
他一來,也不知道這消息怎麼散了出去。
連帶著知青點的知青們,也跟聞著魚的貓一樣,全部跟來了姜家,朝著姜舒蘭借資料。
姜舒蘭自己的資料早已經背的滾瓜爛了,但是卻沒舍得把課筆記本出去,那是老校長留給唯一的東西。
不想把東西出去,到最后弄到破破爛爛的地步。
不過,也沒絕,而是按照自己復習的程度,照著課筆記本的筆記默寫了一遍。
給了徐茂勤,讓他和大家一起在姜家抄寫。
徐茂勤看著那不一樣的筆記本,他微微擰眉,“這不一樣。”
姜舒蘭點頭,“本子不一樣,容一樣。”
聽到這話,徐茂勤這才二話不說的接了過來。
姜舒蘭愣了下,“不怕我騙你?”
徐茂勤,“你要是騙我,就不會給我了。”
也不會讓那麼多知青上門抄寫了。
姜舒蘭笑了下,“聰明。”
之所以肯把資料借出去,是因為這些知青和徐茂勤,他們都會以公社高中考生的份,去參加高考。
換一句話來說。
他們也可以說是莊校長的學生。
對于莊校長這種老師來說,他不得看到學生們考的好,能夠飛出這個山。
這才是姜舒蘭肯把資料借出去的原因。
老師想要做的事,來做。
他做不到的事,也來做。
因為大家來抄寫資料的緣故,姜家一連著好多天,都極為熱鬧。
直到,第五天,大家都抄寫的差不多的時候。
姜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張口就朝著舒蘭道,“我想找你借一套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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