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舒蘭嗎?我、我是你師娘。”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姜舒蘭瞬間跟著安靜了下去,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師娘,你怎麼才跟我打電話啊?”聲音已然帶著幾分哭腔。
師娘是最敬重的老校長的人,當年老校長出事被氣死后,師娘接不了這個事實,幾次三番想要追著人而去。
后來被娘家人,眼見著這樣不是辦法,把接回了娘家。
只是師娘去了哪里連姜舒蘭也不知道。
說起來,已經有好多年沒了師娘的消息了。
那邊的師娘徐香聽到這話,眼眶也跟著紅紅的,“我分不干凈,不能找你。”
更不能連累你。
當年,所有人都不敢上他們家。
唯獨姜舒蘭追到徐家,不止是忙前忙后,幫忙給人收尸,也是唯一一個敢替自家人說話,去怒斥鄭向東的人。
要知道,在那個時候,鄭向東在他們整個公社,都是一手遮天的大人了。
可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之間隔了一條人命,徐香就更不可能留在公社了。
和舒蘭聯系,就是對舒蘭最大的牽連。
姜舒蘭聽到這話,頓時沉默了,低低道,“師娘,你知道我的,我不怕被連累。”
從來都不怕。
要是怕的話,當年老校長出事的時候,就不會去師長家的門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徐香語氣艱,“好了,當年的事不要提了,師娘找你是有正事。”
“師娘,你說。”
“你知道你老師那個人,他當初最掛念的就是你,一心惦記著你能夠沖個高考狀元出來,所以,從你高一開始,他就開始給你整編整個高中教材資料的重難點了。”
這話一說,電話那頭的姜舒蘭,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的老校長,來歷其實極大,當初還是清大的才子,后來又留學三年,明明可以留在大城市。
但是對方卻選擇回到窮山僻壤的老家,自己出錢建設學校,收納學生。
可以說,是老校長一個人,就撐起了學校半邊天。
他一輩子都在教育一線,卻不得善終。
想到過世的老校長,姜舒蘭有些難過,著話筒,就聽見那邊繼續說道。
“舒蘭,那份資料還沒編纂結束,但是已經進到尾聲了。”
徐香的聲音有些抖,還帶著幾分期盼。
“師娘打這個電話,是想問問你,你還參加高考嗎?”
當恢復高考的消息一來臨。
徐香就忍不住落淚,再次去找到人生前的,以前不敢打開的東西,這次都被打開了。
這才看到了,特意為舒蘭編纂的那份未完的高中資料。
姜舒蘭嚨有些發,眼睛生疼生疼的,“師娘,我參加,我參加的。”
怎麼會不參加高考呢。
這是的夢想,也是老校長的愿。
這話一說,那邊的徐香由衷地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資料我給你留著,你看我是給你寄到海島去,還是?”
是在發現人留下的資料后,就再次回到故地,去找了姜家人。
打聽到姜舒蘭的聯系方式,這才有了這個電話。
姜舒蘭語氣堅定,“師娘,你給我留著,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找你。”
要回平鄉,要回他們公社高中,要以公社高中考生的份,去參加高考。
要在老校長的墳頭,倒一杯酒,燒一封信,告訴他,老師,學生回來參加高考了。
你沒有猜錯。
確實是恢復高考了。
姜舒蘭這話一說,電話那頭的徐香立馬就明白了話里面的含義,著話筒,低低道,“舒蘭,謝謝你。”
人那麼多學生,能為他出頭的,能記掛著他的,也只有姜舒蘭了。
姜舒蘭忍住淚,“師娘,您見外了。”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掛掉的電話,只是,掛完電話后,就靠著那墻壁發呆起來。
周中鋒一進來,就看到姜舒蘭眼眶紅彤彤的,跟兔子一樣,皮極為白皙,稍微有點風吹草就很明顯。
向來不如山的他,臉驟變,“怎麼了這是?”
姜舒蘭,“周中鋒,我要回老家參加高考。”
是通知,不是商量。
周中鋒擰眉,拿了紙張給淚,拉過坐在椅子上,這才緩緩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姜舒蘭把師娘來電話的消息,跟他說了一遍。
周中鋒眉頭漸漸放松,“是該回去高考。”
“什麼時候走?”
他算下時間,送回去。
姜舒蘭吸了吸鼻子,“盡快吧,越快越好。”
怕師娘一個人回他們生產隊出事,因為師娘現在拿著的那份高考資料,是一個寶貝。
還是一個人人覬覦的寶貝。
周中鋒,“我去找部隊請假,你先收拾東西。”
姜舒蘭蹙眉,“我一個人回去吧,你跟我一起走,鬧鬧和安安冷不丁的沒了媽陪,又沒了爸陪,我怕他們不習慣。”
“再加上,我一個人回去也是可以的。”
周中鋒請假并不容易,這一來一回,說一個星期。
要是,沒記錯的話,之前年底的時候,周中鋒的年假就已經用完了。
“孩子給爺爺他們,你——我不放心。”
周中鋒老老實實道。
舒蘭一個人回家,他確實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啊?”姜舒蘭忍不住嗔了他一眼,“都兩個孩子的媽了,就是人販子拐賣,也嫌我年紀大了。”
“胡說。”
兩人意見不統一。
等到晚上的時候,一說姜舒蘭回東北去,估計要一個月,還不帶鬧鬧和安安。
鬧鬧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媽,你別走,你別走。”
孩子一哭,誰都哄不住。
最后,姜舒蘭和周中鋒兩個流上來,給鬧鬧和安安上課,這才算是把兩個孩子給穩住了。
而且,最后雙方談判下來,周中鋒到底是沒能隨著姜舒蘭離開的。
實在是鬧鬧和安安鬧起來,全家除了他們兩口子,沒人能制得住。
在加上,部隊那邊這段時間,確實是忙,本請不開假。
這下好了,姜舒蘭一個人干干凈凈的走,完全沒有任何拖累。
一做決定,就立馬買了隔日的船票和火車票。
拿著家里人給收拾的東西,一大早趁著孩子們還在睡覺的時候,就出了門。
周中鋒送去碼頭,一路上都沒停下來,“你上車了,誰跟你打招呼,你都不要理他們。”
“我跟列車長打了招呼,會讓他們注意你那邊,你要是有任何問題,直接找列車人員。”
“錢我給你放了兩份,一份在包里面,一份藏在你、里面。”
姜舒蘭吃驚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地去看自己的子,“什麼時候的事?”
周中鋒了鼻子,“昨晚上你睡了以后,我找李姨的。”
姜舒蘭沒想到周中鋒還會做這種事。
有些意外,只是地抓著周中鋒的手腕,“等我考完了,就回來。”
沒發現的是,早已經把有周中鋒的地方當了家。
周中鋒點了點頭,還想在說些什麼,可是船已經發出鳴聲,示意要開船離開了。
周中鋒只能,長話短說,“一切小心,注意安全。”
姜舒蘭點了點頭,在對方注視的況下,上了船,直到對方的人影徹底消失不見,姜舒蘭這才進了船艙。
收心開始看起來了課本。
等到下船后,又換上了羊城的火車,綠皮火車哐當哐當走了三天,除了吃飯睡覺,姜舒蘭手不離書。
忙碌的日子過的飛快,終于到了平鄉市火車站。
姜舒蘭并沒有提前和家里人說,怕麻煩,但是沒想到的是,周中鋒在離開的前腳,后腳就去了話務室,電話打到了公社去。
跟蔣秀珍知會了一聲。
這不,姜舒蘭一下火車,就覺得骨涼,十一月份的東北,溫度已經到了零下幾度了。
哪怕是穿著棉,也遮不住的寒風,姜舒蘭下意識地跺跺腳,提著行李的手,都覺得有些凍麻木了。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剛出火車站,老遠就看到了站在火車站門口,舉著大牌子的姜家三哥。
姜舒蘭意外了下,提著行李,小跑著過去,“三哥,你怎麼來了?”
一開口,就冒著白煙。
姜家三哥穿著一括的棉猴,頭戴著一個老粘帽,他一手就接過行李。
忍不住瞪了一眼,到底是舍不得說狠話,“回來也不說,跟自家哥哥們見外是不是?”
姜舒蘭抿著笑了,順勢挽著姜家三哥的胳膊,“哪能啊,我還能跟自家哥哥客氣不是?這不是想著給家里人一個驚喜嗎?”
這般話,到底是讓姜家三哥的態度化了下來。
“下次不許這樣了。”
“小妹,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當哥的都會來接你。”
姜舒蘭低低地嗯了一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就是的親人們。
姜家三哥是經常往外跑的,所以對于這塊路程悉的很。明明都過了班車的點,也不知道他從哪又弄來了一輛卡車。
朝著姜舒蘭招呼,“上來。”
“看看,這車威風不?”
姜舒蘭忍不住看了一眼,這卡車在他們這種地方,到底是稀奇的。
點了點頭,“威風。”
“不過,你怎麼會?”
“這是我朋友的,他跑卡車的,這兩天在家休息,我就給借過來了,等接你回去,明兒的在把車還回去。”
姜舒蘭是知道自家三哥的能耐的,朋友遍地走。
意外的是,“三哥,你會開嗎?”
這年頭,會開卡車,那可是一門被人人稱羨的職業。
“會,不會,我能來接你回家?”
姜家三哥了老粘帽,先是看著舒蘭爬到了副駕駛上,關上了門。
這才去饒到隔壁位置,三下就兩下爬了上來,一上去,就從里面的盒子里面,拿出一個熱氣散了一半的烤紅薯遞給,“先墊著。”
姜舒蘭尤其是在冬天的時候,吃烤紅薯。
買一個熱氣騰騰的烤紅薯揣在手里,不止能捂手,連帶著那烤紅薯的都是甜滋滋的。
香的人恨不得把舌頭咬掉。
姜舒蘭看著那烤紅薯,垂著眼睛,輕聲道,“三哥。”
“嗯?”
姜家三哥在打火,天氣太冷,油箱容易被凍住,不太好打火。
“謝謝你。”
這話一說,姜家三哥作一頓,抬手了頭發,“傻丫頭,胡說什麼呢。”
一家人說什麼謝謝。
姜舒蘭低低地嗯了一聲。
姜家三哥科打諢,“知道你回來為了考試,家里把你房間單獨收拾了出來,又給重新訂上了門窗,保證不會打擾到你。”
姜舒蘭的心,像是在大冬天喝了熱開水一樣。
暖到四肢百骸。
一路上,都是姜家三哥在說,說家里的事,老二娶媳婦了,老三也娶了,現在就只剩下二房的老四和他們三房的兩個臭小子了。
約著也就這兩年的事。
姜家三哥碎碎念,原本兩個小時的車程,很快就回到了姜家。
知道姜舒蘭今兒的回來,姜家格外熱鬧,殺燉魚,收拾屋子,全家人都各自分工忙碌起來。
姜父和姜母最高興,他們之前和舒蘭住在一起那麼多年,今年為了下面孫子們結婚的事。
他們特意沒去海島,這不,就和舒蘭分開了幾個月,實在是想念的。
一聽到外面轟隆隆的停車聲,全家人都跟著停了作,全部都跟著跑到了門口去。
連帶著新媳婦明霞,帶著三弟妹紅琴一起跟著出來了。
紅琴不是他們生產隊的人,是外面嫁進來的,所以對于姜舒蘭還不是很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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