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盞睡一覺醒來,口干舌燥。
西城空氣很干,昨晚忘了開加,赤著腳跳下床倒水喝,劃開手機鎖屏。
上午七點三十,信息欄彈出新消息。
一條好友申請。
x。
簡簡單單的名字,這麼多年頭像都沒換過,還是那個拽里拽氣的小學生照片,紅領巾迎風飄揚。
眼睛里都寫著:拽。
溫盞手指在他頭像上稍稍停留了一下,喝完水,扣上水杯蓋子。
點擊“忽略”,退出來。
打開朋友圈,新的一天,涂初初仍然是最早出現的:
「早安學醫人!起來學習了嗎!」
快期末了,這研究生怎麼讀都讀不完,石一茗在底下回:“我這還沒睡呢,妹妹你就又醒了?”
溫盞想問問涂初初,是不是把自己的聯系方式給了商行舟。
想想,這問題也很沒意義。
當時去斯坦福,刪了商行舟換了號碼,但并沒有刪除其他人。
新號碼加上涂初初后,石一茗紀司宴他們也挨個兒來加了,都沒拒絕。
商行舟只是不適合,但他這群朋友人都不錯,溫盞當時出國出得匆忙,有個績證明沒弄好,要委托國的人去線下幫忙蓋章,涂初初沒時間,托紀司宴去弄,他大夏天頂著四十度高溫來回跑了好幾趟,最后親自給寄過來。
商行舟想從誰那兒得到的號碼,是輕而易舉的事。
溫盞收起手機,換服出門。
清晨,大晴天,天空碧的藍。
昨晚后半夜下了會兒冰雹,天一亮就化了,地面結薄薄一層冰,溫盞很小心地走過去。
在食堂里拿了粥和蛋,燙手,桌面上滾一滾,敲開。
遲千澈昨晚跟南半球的同事開國會議,開到凌晨四點才去睡,這會兒沒醒。
兩個人約了下午一起去爬城墻,但溫盞略估計他十點之前都不會出現,一邊剝蛋殼,一邊低著頭長按語音給他留言:“要給你帶點兒吃的嗎?”
頭頂落下一道帶笑意的低沉男聲:“你怎麼不給我帶點兒吃的。”
溫盞微頓,面前投下小小的影。
高大的男人邁開長過凳子,在面前坐下。
黑沖鋒,沒穿軍裝,姿依舊相當板正,外套拉鏈抵住下頜,氣里野。
溫盞手一松,語音“嗖”地發了出去。
商行舟剛吃完早飯,回頭看見坐在這兒,就徑直跟了過來。他手里沒拿東西,看到面前就一碗白粥倆蛋,輕笑:“就這點兒,你吃得飽嗎?”
溫盞匆匆看他一眼,將手里剛剝開的蛋三兩下吃完,怕他搶一樣,悶聲:“要你管。”
商行舟:“?”
脾氣是越來越大了,他抵了下腮:“怎麼就不要我管了,你等會兒去鎮上,不要我開車了,打算走著去?”
溫盞忽然覺得這枚蛋非常噎,艱難地抬起眼:“什麼要你開車……誰說要你開車了?”
的項目接近尾聲,過幾天就會跟遲千澈一起回京。
走之前,溫盞想給邊幾個人買一點紀念品,雖然西城看起來沒什麼特別值得紀念的東西……但吃的的確都很好吃。
要不是搬不,想把陶也他們那天在路邊給買的巨大無比的哈瓜也帶兩個回去。
昨晚跟唐指導和負責人提了一,那頭很熱,說找個人順路送他們去。
但遲千澈今天本來也要開車出去玩,于是跟他們說,不用了。
結果他夜里臨時加會,早上完全起不來。
睡前就想著,還是個人先送溫盞出去一趟。
“還能是誰說,唐指導啊。”商行舟聳眉,“怎麼,你很不想看見我啊,小同志?”
“……”溫盞有些失語,“沒。”
就是納悶,“你們這個小隊,不是應該多事兒的?”
商行舟把玩放在小碗里的另一枚蛋,指尖繞個圈,幫敲開:“怎麼?”
溫盞不知道該不該說:“覺你一直在給我當司機。”
話音落地,覺對面男人的氣場都變得危險起來。
三四月,北方剛開春,西城還沒有走出嚴冬。
外面天寒地凍,窗玻璃上覆蓋薄霜,但食堂里是溫暖的,有小戰士端著餐盤從后路過,忍不住多看商行舟一眼。
商隊長怎麼手背上青筋都突出來了啊。
就這種充盈的、飄忽的暖氣中。
商行舟盯著溫盞,很久,腔微震,輕哼一聲:“我樂意。你有意見?去跟唐指導說。”
這種雜七雜八的事,確實無論如何也落不到他頭上。
誰讓他昨晚去見指導員,恰巧聽見。
那當然得順勢接過來。
唐指導什麼人啊,一眼掃過去,簡直把他過往十年都看了。
年輕人慕不舍都寫在眼睛里,臨走時,嘆息著,拍他肩膀囑咐:“行,以后我也不催你結婚的事兒了。你跟算得上門當戶對,只是家里人都不太好對付。但如果是你,我也不怕你搞不定岳父,小商同志,再努努力。”
商行舟把蛋殼敲碎了,怕手不干凈,沒剝殼,給放回碗里。
移開目,朝后靠,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故意漫不經心地道:“時間還早,要有意見,你去跟他說一聲,換個人。”
溫盞詞窮:“……那算了。”
實在是懶得有意見。
這地方,多跟人說兩句話,都覺得要缺氧。
把另外那一枚蛋也吃完,將白粥喝得干干凈凈,背著包包站在門口,等商行舟。
須臾,他去而又返,黑越野漂移似的,招搖地停在面前。
溫盞繞到司機那一側,手去拉后排的車門。
“溫盞。”男人沒回頭,用手指直接擰滅了猩紅煙頭,冷笑一聲,“你敢坐后面試試。”
“……”
煙灰在手指間掉落,他渾上下著不好惹的氣息。
溫盞一言不發,繞到副駕駛,拉開門坐下,扣安全帶。
煙頭扔進煙灰缸,商行舟降了一半窗戶通風,掉頭帶出軍區,嗓音泛啞:“想買什麼?”
“隨便看看吧……”溫盞也沒什麼目標,本來是想跟遲千澈一起的,結果同行的人臨時換了他。
哎,陶也也行啊,商行舟這家伙這麼沒耐心,怎麼一起瞎逛。
溫盞無聲嘆氣,膝蓋上放著手機,越野駛離軍區,天空一碧萬頃。
手機微震,拿起來。
微信消息彈出一張電子請柬,音樂聲大得震耳聾。
太喜慶了,把溫盞嚇一大跳,趕調小,微微囧:“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商行舟沒什麼反應,微收的下頜堅毅剛,余掃一眼屏幕,只看清三個字。
拼在一起,非常悉的一個名字。
他微頓,聲音忽然低下去:“你跟費元嘉,還有聯系?”
“嗯,一點點。”溫盞停了停,顯然也想到一些不太快樂的回憶,沒太多解釋。窗外行道樹飛快掠過,淡淡道,“他下周結婚,給我發請柬。”
“結婚了啊。”商行舟抵了下腮,不知是想到什麼,皮笑不笑地,勾了下角,“不是在朋友圈和空間論壇里到喊,‘溫盞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了?”
溫盞微怔,蹭地轉過去:“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有什麼事兒是我不知道的。”商行舟冷笑,后半句話,微啞的嗓音得很低,“他當時要是在國,我得給那小子門牙打下來。”
當時,溫盞去斯坦福,費元嘉是一起的。
大概能知到對方對有好,但從沒想過跟他走近,兩人格迥異,連朋友也做不了,所以溫盞一直很小心,跟他保持著安全距離。
只是異國他鄉,兩個人同一個項目,專業也一致,名字難免總連在一起。
提到a就想到b,搞得留學生們都以為他倆是一對,最后總是溫盞出來澄清。
澄清一段時間,也沒人再攛掇他倆了。
落地舊金山后,溫盞神狀態一直不太好,了學,力索全放在課業上。
沒什麼時間想別的,就也沒再管這個事兒。
結果也就過去半個月,費元嘉不知道從哪打聽到,已經跟商行舟分手了。
費元嘉瞬間樂瘋了。
第二天就在公寓樓下擺了個巨大的心玫瑰花,眾目睽睽,攔著喊:“做我朋友行嗎?”
溫盞很禮貌地表達了拒絕。
但費元嘉毫不氣餒。
完全沒有放棄追求。
他非常堅定地認為,溫盞之前沒跟他在一起,是因為商行舟。
這其實是很好的品質,說明不會劈。
那麼現在跟商行舟分手了,就一定會上自己。
不管怎麼看,他家庭高知,經濟和外形都不錯,各方面條件算得上優越。
實在是很難不上他。
但在溫盞看來,他追孩的手法,非常像。
無孔不,無所不在。
溫盞太窒息了,每天打開手機,朋友圈空間論壇到能看到他。
找他談話,他也不太能聽得進去。
溫盞后來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該當眾拒絕他?
他本沒那麼喜歡,執念埋在心里,面子上過不去,簡直著了魔一樣。
就這麼僵持一個多月,溫盞快崩潰的時候。
費元嘉跟朋友們聚餐,喝完酒走出酒吧走在路上黑燈瞎火,毫無征兆,突然被人拖到沒監控的地方暴打了一頓。
溫盞不在場,聽同學說,費元嘉傷不輕,清晨才在巷子口被酒保發現。
找到他時他臉上全是,到醫院做檢查,頭骨碎裂一小塊,額前劉海被薅禿了小拇指那麼個長條。
醫生說,那里之后也不會再長出頭發來。
這事質太惡劣,驚了他在國的父母,自然也暴了他對溫盞圍追堵截的事。
費元嘉父母很不好意思,帶著他上門道歉,要求費元嘉以后再也不準擾溫盞,但從頭到尾沒查出,那晚到底是誰毆打他。
費元嘉夜里本喝了酒,沒看清行兇的是誰,再者酒吧后面那條街治安本來也不好,對方很刁鉆,挑了沒監控的地方,招招下狠手,又招招不致命。
朋友們來看他,都猜,他是不是惹了當地黑道。
費元嘉住院住了小半個月,朋友們一波一波地來看他,跟洗腦似的。
他的想法從“我一定要揪出是誰”,慢慢變“他跟我道個歉就算了”,最后只剩下“想想就可怕,算了,以后我躲著點”。
自那之后,他沒再糾纏過溫盞。
溫盞當時也沒多想,費元嘉行事向來高調,以為他就是運氣不好。
可時隔這麼些年,如今見商行舟這種語氣,心驚膽戰:“你打的?”
但是,怎麼會?
他那時候在部隊,要怎麼出來。
何況是去舊金山?
越野疾馳過雪原,外面空氣有些涼,車煙氣散得差不多了,商行舟升上車窗,打開暖氣。
他吊兒郎當的,腔微震,咧笑:“你可真敢想,怎麼可能是我。”
溫盞松口氣:“不是就行。不瞞你說,我確實猜過你。”
商行舟手指微頓。
“因為覺,那種發瘋一樣的事,像是你做得出來的。”可實在是很不合理,兩人那時候都分手好一陣了。
“……”
商行舟角微,笑意淡了,剛想說話。
又聽一本正經,很認真地嘆氣:“你在部隊里……做那種事,被發現了的話,會背分吧。”
“商行舟。”說,“就算我倆不在一起,我還是希你能過正常人的生活的。”
商行舟形短暫地頓了頓,似笑非笑地,角又微微上揚:“你這話說的,好像我過不上正常人的生活一樣。怎麼了,在你眼里,我該坐牢?”
溫盞轉過來,有點無奈地看他:“就是覺得你不該坐牢,才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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