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聽見外面的靜, 從迷迷糊糊的悸中清醒過來,用力推了一把埋在前的黑頭顱,又迅速將襟往上拉了拉。
封衡抬首, 清雋葳蕤的面容微微泛紅,那雙狹長眸之中映著人驚慌失措的臉,還有無盡//, 他本是個不貪紅/塵的冷//之人,可挨近虞姝, 獨屬于男子骨子里的//就會冒了上來。
兩人對視,突然有一顆小腦袋湊了過來, 歪著小臉,瞅了瞅自己的母后, 又看了看封衡,隨即咯咯大笑,還特意對封衡眨眨眼,仿佛是在傳遞“自己都懂”的意思。
封衡酒醒了一半,大掌捉住小家伙的后脖頸, 將往一旁提了提。
虞姝坐起來,連忙整理裳, 面頰比方才還要漲紅,紅得能滴出來了。
嗔了一眼封衡, 皇上平日里肅重嚴謹,可不久之前實在是過火。
虞姝窘迫極了, 雖說還小,但被抓個正著, 還是有種做了壞事被人窺視的錯覺。
封衡看出了的窘迫, 換做尋常時候, 封衡絕不會管外面有何靜,可此刻兒就在邊,方才爬出去的那位……
封衡角一,下了榻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虞姝,笑著寬,“無妨的,是個嬰孩,什麼都不知道。”
封衡此言一出,小家伙嘎嘎笑了起來,比方才笑得更是狂放。
虞姝,“……”
封衡,“……”
為人父母之后,好像當真不能像從那般肆意妄為。
封衡攏了中,俯過去,一條臂膀圈起了嘟嘟的,長得敦實,眼下既吃水,也可以進食其他食,被養得極好,看上去比同齡的嬰孩大了幾個月。被封衡一條臂膀圈著,小家伙只能在父皇的胳肢窩里胡作。
虞姝看著這一幕,只能嘆氣。
拉開門扇,封衡將小家伙遞給了守在門外的侍,眸掃向正端坐在廊下的小太子上,眸微沉。
封衡下令,“來人,把公主和太子都抱起來。”
此時,虞姝也理好裳走了出來,首先看了一眼兒子,問道:“太子方才當真會爬了?”
宮人歡喜說,“回娘娘,殿下是自個兒爬出來的呢。”
虞姝又尷尬了。
是不是兒子瞧見了什麼,這才被迫學會爬行?但兒子還太小,豈會有什麼心思?
倒不是疑神疑鬼,而是兩個孩子的眼神都格外明亮,尤其是兒子,他眸中總仿佛蘊藏了諸多心事。
虞姝走了過去,也不管小太子是否愿意,在他的小臉上親了親。
小太子微微蹙著眉,倒也沒有反抗。
封衡劍眉微不可見的輕輕一挑,神不明,頓了頓,吩咐道:“自今日起,給公主與太子就在隔壁另辟院落。等到周歲,再另居他宮。”
對封衡這個決定,虞姝也沒意見,畢竟眼下僅隔著一墻之遙,想孩子可以隨時過去看幾眼。可孩子們一過周歲就要住自己的宮殿去麼?
虞姝難免失落。
封衡一眼看穿,輕笑一聲,“昭昭,孩兒們遲早會長大,屆時他們自己也會另覓良人,你與朕才是要真正長相廝守一生的人。”
虞姝愣了一下,封衡字字在理,也字字敲擊了的心扉。
長相廝守麼?
曾經絕無這個妄想。
哪怕是嫁給了尋常人家的男子,亦是不敢奢長。
可原來,帝王也能長?
虞姝一雙脈脈含眼瞬間就紅了,被封衡攬懷,兩人對視著,仿佛周遭的人都不存在了一般。
宮人們眼觀鼻鼻關心,小公主只顧著一邊憨笑一邊啃手指頭,小太子則撇過臉,向別,目幽幽,一臉無奈的模樣。
*
烏巷,將軍府虞家。
著一片殘垣斷壁,老太君都快被氣哭了,手中拐杖重重擲地,“崔氏那個殺千刀的!自己尋死,也不能拖著虞家所有人下水!幸虧皇后與皇嗣毫無損傷,不然咱們虞家十族也不夠砍腦袋的。”
“既然事已經調查清楚,就是崔氏想玉石俱焚,那你不如將一切都推到崔氏上,不然衛氏與你一旦和離,你便什麼也沒了,總不能指大郎吧?!”
眼下,虞鐸已經住新的府邸,衛氏自然跟著搬了過去。
老太君、虞青山,以及虞威,就沒那麼幸運了。
虞鐸掌虎符,也另居他府,用不了多久,他就是真正的虞家家主了。
虞青山只能帶著老太君和長子,暫住了郊外的莊子里。
今日特意來看一看被燒毀的府邸,卻發現本無法修葺,只能全部重建。
崔氏的一把火,燒得夠狠。
虞青山握著拳頭,看著虞家傳承下來的百年家業毀于一旦,他心愧疚不已,只覺得再無面對列祖列宗。高大的影被巷子里的風一吹,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吹倒了似的。
再無手握雄師的那魄力了。
難道,他當真錯了麼?
這麼多年來兢兢業業,勞苦功高,也自以為平衡了衛氏和崔氏之間的關系。甚至于為了穩住崔氏和崔家,他打了衛氏母子十多年。
虞青山一直以為,他是公正不阿的。
可為何,結局竟是如此?
老太君見虞青山不答話,又道:“眼下,你要去討好二郎和皇后,衛氏那邊決不能和離。總之,莫要再管大郎了,那個只會舞刀弄槍的榆木腦袋,和崔氏一樣愚鈍不堪!”
虞青山回過神。
他茫然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當初,母親也是這樣勸說他遠離衛氏,說崔氏和崔家才能幫襯上他。
虞青山濃郁的劍眉擰,“母親! 大郎他亦是我兒子,還母親慎言!”
老太君張了張,眼下只能干著急。
一旦衛氏和虞青山和離,那麼,無論是兵權、家徽、新宅子,就都與虞青山和老太君無緣了。
*
當日,虞青山宮,負荊請罪。
他倒是終于當了一次男兒大丈夫,將縱火的一切罪責都往自己上推,說是自己管家無方所致。
封衡見狀,這才稍稍給了他幾分眼。
倘若虞青山這一次一口咬定是崔氏所為,封衡反而會看不起他。
虞青山是虞姝的父親,但也正因為虞青山的不作為,才導致虞姝十多年委屈清苦的日子,封衡并不將他視作岳丈。
最終,封衡只是免了他的職,讓他提前致仕。
崔氏已死,無始作俑者,但封衡沒有放過崔氏一族。
崔氏始于清河,曾是公認的天下第一高門,北方豪族之一。
而今崔氏早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腐朽祖規,紈绔子嗣,再無一人清廉。
清查崔氏一族的罪名時,辰王也在場,封衡給了他一個無關要的職務,兩人時不時能在宮里見。
辰王掃了一眼崔氏卷宗,哂笑一聲,“皇兄,你對崔氏下手可真狠,如此一來,崔氏沒個百年是爬不起來了。皇兄平日里在皇嫂面前是裝出來的好人吧。”
辰王最近有些放飛自我,與封衡單獨相時,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封衡低笑,“三弟,朕只是在朕的皇后面前裝。哪像你,裝了二十余年了。”
封氏的男子,才更了解彼此。
辰王噎住,許久,一語不發。
*
皇宮地牢,沖著張相破口大罵了幾日的封奕奕,依舊有力氣污言穢語,仿佛滿腹臟水。張相起初還生氣,可幾日過后,他逐漸適應,懶得搭理封奕奕。
見張相一副無所謂之態,封奕奕拿出了殺手锏,“本王知道一個,張相你……不能生育,哈哈哈哈!”
他此言一出,果然就見張相錯愕的向他,“你……”
死到臨頭了,封奕奕不介意說出真相,為階下囚也掩蓋不了他一臉風流相,“當年你夫人慕于本王,多次在本王懷中哭訴,說你不懂恨嗔癡,但又礙于無法和離,想與本王長相廝守,就讓本王使計讓你再不能擾。當日你從長安街墜馬,從此傷了本,便是本王所為。”
此話且不說真假,但關在地牢的還有其他反賊與世家。
張相愣是一口鮮吐出來,雙眸睜到渾圓,當場斷了氣。
守在地牢的衛軍立刻去稟報封衡。
“皇上,相爺他、他……他被逆賊給活活氣死了。”衛軍寥寥幾語將一切闡明,“那逆賊還在辱罵其他獄的世家與反賊。”
封衡握著銀狼豪筆的手一滯,劍眉輕挑,玩味一笑,“隨他去吧。”不過就是狗咬狗,他懶得踏足地牢,免得污了他的龍耳。
又多了幾日,衛軍再度前來封衡面前稟報,“皇上,逆賊問幾時送他上路。”
好一個封奕奕,倒是來求死了?
呵呵,想死?哪有這麼好的事。
封衡緒無半分波瀾,“讓他自己熬著,幾時熬死了,朕幾時送他葬皇陵。”讓封奕奕死后歸祖,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是,皇上。”
*
又是一年年關將近,瑞雪紛飛。
封衡一番大刀闊斧之后,來年就要正式開始試行考核仕,是寒門真正有機會崛起的開端。
朝堂剛剛穩當,便有朝臣上書帝王擴充后宮。
對此,封衡暫時并未表態,直到邊陲傳來八百里加急的捷報。
“報!虞將軍以千鈞之勢,于上月底再奪北羌兩城!”
捷報一達,滿朝噤聲了。
封衡這才悠悠啟齒,“皇后剛懷上龍嗣,誰敢惹了皇后不悅,傷了朕的龍嗣,以誤國之罪置。”
是以,朝中再無人囂擴充后宮一事。
*
皇后所居的未央宮種了一片梅林,這個時節正當寒梅綻放,冷香撲鼻。
虞姝懷這一胎有三個月了,整日被大補湯滋養,有些肝火過旺,便出來吹吹冷風。
封衡下朝后便尋了過來,隔著遠遠的距離,就見人立于一把玫紅油紙傘下,上裹著滾白狐的嫣紅披風,面頰賢靜,眸映著雪,溫如水。
看向封衡,朝著他笑了笑。
封衡步子大,索直接從林深手中接過油紙傘,款步而來。
虞姝看著男人走近,看見他著傘柄的手上沾了墨漬,用帕子給他了,封衡就那麼垂眸看作。
這時,梅林中小丫頭的嬉笑聲傳來。
小公主和小太子都周歲了,比同齡的孩子提前會走路。
才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公主,就像是了韁的麻雀兒,穿得像個紅的團子,在雪地跑來跑去,后跟著一眾宮人,一旦差點被追趕上,索開始在雪地打滾,才走路不到半月,就已經條了不。
小太子被迫參與其中。
但他只是一雙眼睛冷冷的看著。
他今晨起來也被宮人里一層外一層的穿了數件裳,雖可以行走了,但還不如雪地里的那個“圈球”靈活。
小太子看了看在自己邊滾來滾去的小東西,又側過臉看向了傘下正膩味的夫婦二人,他長嘆一聲,小小的人兒垂下腦袋,任由宮人給他戴上了一只茸茸的虎頭帽,大有放棄一切反抗的意思。
*
來年夏,皇后又誕下一名皇子。
因著皇后養尊優,加上是單胎,這個孩子一出生就十分康健,白皙,并不像其他剛出生的嬰兒那般皺,即便剛出生也能瞧出出眾的容貌。
無疑,還是隨了封氏皇族的桃花統。
關于二皇子如何漂亮的傳言,不出三日,便滿城皆知。京都大街小巷都在探討不休。
畢竟,封氏歷代出男,此前的反賊封奕奕還是個被寫話本的男子。
“二皇子出生那日,花園百花綻放,還引來群的蝴蝶呢。”
“我怎麼聽說,二皇子出生時,產房出現一陣奇香。”
前世,她本應是上陣殺敵的將門之女,卻為了他甘願掩去鋒芒,平庸一生。最終卻落個家族破滅,親人慘死,萬劍穿心的下場。一朝重生回到五年前,去他的功高震主!她要為自己而活!她要嫁給那權傾天下的權臣,她要得到那至高無上的權勢,為家族和親人掃清所有障礙!前世所受之辱,重生萬倍奉還!誰知那殺伐果斷冷漠無情的權臣,卻原來是個寵妻狂魔。當大仇得報,功成身退時,那個權傾朝野的男人,霸道圈她入懷。“一日為妻,一生都是我的妻!”
醒來所見的第一眼,便是裝殮自己的棺槨。身為吏部尚書府的大小姐,卻自幼被人視為瘋癲之女,送至三叔家寄養。這一去,便是十年。舊衣粗食,無人問津。以前的她,渾不自知自己擁有著奇異的陰陽雙目,可窺天道先機。自棺槨中醒來后,她的腦海中卻無故的多了那惱人的記憶,與制香之法。奇珍異香,信手調來,高門府邸競相追捧。是誰曾在她耳邊輕言低語,言離殤永不棄?又是誰在烈火中傲然一笑,袍衣翻飛間,伴她一同灰飛煙滅?她還記得,他對她說過的最讓人心動的話:“桐桐,你的眼睛真美。”可是在夢的最后,他卻剜去了她的雙目。她也記得那烈火中某人傲然的狂笑:“死有何懼,只可惜無有好酒!”他是誰?她又是誰?世人道她太瘋癲,她笑別人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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