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泉一直都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真的景。

　那時父親把他帶進了一棟大大的別墅。劉星泉知道這是父親為之工作的老板家。在去之前，父親數次三番地叮囑他，要乖，要聽話，要有禮貌。

　宅位于高檔別墅住宅區，坐落在幽香的桂花樹掩映之下。父親畢恭畢敬地將他領進了廊廳。夫人安媛是個極為和善可親的，劉星泉在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他當時拘謹地坐在沙發上，父親和安媛說了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他地瞧著四周的陳設，那是與狹小家里的完全不一樣的寬廣明亮。大理石地板上泛著明的日，他的座位下鋪著厚的地毯，這種溫暖舒適，讓他原本張的心都變得暢快了起來。

　然后他瞧見了真。

　一個男孩趴在二樓的欄桿上著他。濃微卷的黑發，同樣漆黑的雙眼。他正盯著他看，臉上看不出什麼表。

　“小真，快點下來，劉叔叔帶來了他兒子陪你玩。以后你們就是朋友了。”

　男孩走下樓梯，他就像是個瓷娃娃，潔白上烏黑雙眼一閃一閃的。他和劉星泉見過的任何小孩都不像，大多數孩子會在客人面前裝出一副乖巧聽話或者過于活潑外向的樣子。他只是著他，用著審視評估的眼神。

　后來他跟著真去了他的房間。地板上攤著一堆散開的玩零件。

　“你會拼這個嗎？”真問他。

　劉星泉掃視著地上的零件，這看起來是要搭起一座大橋。地上放著玩盒子，上面寫著劉星泉看不懂的外文。他從來沒玩過這種進口玩。

　出于不愿示弱的心理，他點點頭。于是他坐下來拿起部件開始拼。真給了他一張圖紙，將一部分零件劃歸給他。他們每人從大橋的一頭開始拼搭。

　房間里安靜無聲。他們沉默地拼了一個下午。劉星泉雖然沒拼過這種類型的拼搭玩，但靠著圖紙和他頑強的索神，倒也拼得有模有樣。最后他完了他的部分。

　真也完了。

　然而他們的大橋卻無法接合。照理來說，他們各自完了一半，把所有零件都用上了，理應能無接合，但是接合卡口位置相差甚多，本不可能接上。

　“你拼錯了。”真首先開口說。

　“我是按照圖紙拼的。”

　“接不上。肯定是你拼錯了。”真肯定地說道。他說得理所當然，不容反駁。他的這種態度惹來劉星泉自然的反抗之心，他說：“我沒有。”

　“你就是拼錯了。”真蹲下來看劉星泉的一半大橋，他推了一下，大橋向一旁傾倒，撞地板后轟然坍塌。

　劉星泉看著他坍塌一地的大橋，他一個下午的果，現在重新化了一塊塊零件。他當時什麼也沒想，也沒有看真的臉。

　“你也是。”劉星泉手用力一推，于是真另一半大橋也倒塌了。

　房間一時安靜。兩個小孩無言地看著地上散的玩零件，一個下午的努力全部化為烏有。

　真說：“你在干什麼啊！”

　劉星泉正在后悔。他想起了父親之前跟他的千叮萬囑，要乖，要和爺做好朋友，不要惹他不開心。但他現在的行為就是在故意作死。

　他的心狂跳，也許馬上這位爺就要把他給趕走。也許爺就要和他大喊大。也許回家后他爹會給他一頓好揍。他不知道自己是怕真的怒火還是更害怕自己讓父親失。

　他心被慌與恐懼填充，但是劉星泉并沒有表現在臉上。他盡量不讓害怕的淚水涌上眼眶，平穩著語氣說：“現在你可以拼我的那部分來檢查我是否拼錯了。”

　真著他，有一段時間他的臉上只有驚異，然后他笑了：“你也是。”

　后來他們換了各自的部分重新拼了一遍，這次大橋嚴合地接合在一起，他們的大橋正式完工。

　那之后，他相信他們之間有了真正的友誼。

　**********

　在小學時期，那個時候的劉星泉和現在一樣，績優秀，聽話乖巧，是老師的寵兒。劉星泉能覺到班上同學對自己的尊重，亦或是因為老師對自己的看重，亦或是因為自己績的優秀。真的邊則經常圍著一些同學，他很班上同學歡迎，很多人都想和真朋友。但是能和真一起放學回家的人，始終都是劉星泉。這讓劉星泉很確定自己與真的友誼。

　小學時曾經很風靡一種卡牌游戲。買一包樂膨化零食隨機贈一張卡牌，標著不同的屬，當湊26張時，就能拿出去和其他人對戰了。

　當時班上的男生生幾乎都參與到了卡牌收集與對戰之中。真也不例外，他早就湊了一套牌。劉星泉敏銳地察覺到這種游戲是需要金錢支撐的。后來真拿了一疊牌想送他，他以對這卡牌游戲沒興趣禮貌地拒絕了。

　那段時期，班上同學談論最多的就是稀有卡牌和卡牌戰。很多稀有卡牌就算買上100包膨化食品也未必有。到稀有卡牌的同學便會得意地曬遍全班。當然就算有強力的稀有卡牌也未必能贏一場對戰。合理的戰才是贏牌的關鍵。

　那個學期卡牌常勝將軍便了班上最歡迎的明星，他做崔明智。小學時期，他們在一個班。崔明智是劉星泉有力的競爭對手。在老師劃定的等級系中，績便是一切。崔明智總讓劉星泉心生不安。崔明智看起來從不將心思放在學習上，但是他每次考試都能名列前茅。他就是那種就算不需要努力也能考試考得很好的天才學生。

　劉星泉知道自己在學習上花了多工夫。他的第一名是他努力的果。但崔明智似乎從來不需要那些努力。他開開心心地學習，開開心心地玩游戲，而且一直在贏。

　在崔明智又一次中稀有卡牌后，他重新組合了自己的套牌。當這套牌型后，他一路連贏，連續勝了七八個班上的卡牌高手。同學們對崔明智的溢之詞越來越多。說實話，這讓劉星泉有些許嫉妒。

　然后，崔明智向真發起了挑戰。

　嚴格來說，真不是狂熱的樂卡牌好者。他只是出于興趣集了幾套組合，偶爾和班上幾個同學打打。但真湊的牌很齊全，而且輸的次數也很，在崔明智眼里也是一個強力的對手。

　于是，在諸多同學們的圍觀下，真與崔明智開始了對戰。

　當時劉星泉坐在真的側前，他側過，加了觀眾群。

　這場對戰打得頗為彩，崔明智的套牌換了一套戰，不再用他擅長的快攻，而是打起了中速進攻，耗著真打出的戰場牌。真則改了防守戰，不慌不忙地用厚隨從牌拖時間，還不斷加回復打對方的節奏，一時之間雙方打得非常激烈。

　打到最后還剩三張牌，到了出一張牌就定生死的時刻。

　崔明智的鼻子冒出了細汗。劉星泉可以會他的張。真是他挑戰的第十個人。如果贏了，就能達崔明智十連勝不敗傳說。圍觀的同學們頭接耳，輕聲猜誰會贏。

　真將手放在其中一張群傷牌上，劉星泉看得非常清楚。但是只在下一秒，真就換了另一張牌。然后崔明智松了一口氣，他上了一張群屬牌，在一回合KO了真。

　真輸了。周圍的同學為崔明智的連勝歡呼，讓他趕請客。崔明智笑開了花，拍著脯說請大家每人一瓶可樂。

　放學路上，劉星泉問真為什麼換牌。

　“因為我覺得戰場牌更穩妥。”

　“不，我覺得就算是我也會出群傷牌解場。”劉星泉說，“你是故意輸給崔明智的。”

　“……”

　“為什麼要故意輸？”

　真笑了：“讓崔明智贏也沒啥不好。”

　“我不明白。”

　真黑玉般的眼睛微微閃：“所有的同學都在等著他的十連勝。”他晃了一下手中的可樂，“我們最后也喝到了可樂，這不是好嗎？”

　“……”

　之后的幾天，崔明智靠著他的套牌又連贏了五六個外班同學，然后是高年級的學生，他的不敗名聲傳到了全校。又過了幾天，崔明智臉上了創口來上學，下課時，他始終悶悶不樂，也沒和人玩卡牌。

　關于崔明智的事很快就在班上傳開了。一個高年級生看上了崔明智的那套牌，與他約好了比賽。對方的語氣非常囂張，被激怒的崔明智輕率地答應了他的挑戰。

　沒想到對方的牌有數張極為強力的珍稀牌，把崔明智打了個措手不及。在幾張出其不意的強力珍稀牌加持下，這位高年級生擊敗了崔明智，并且搶走了他的套牌。

　同學們對此憤怒不已，但那個高年級生是學校出了名的刺頭學生。他有一對特別難搞的極品父母，他一有什麼風吹草，他的父母就能沖到學校鬧翻天。老師看到他都恨不得繞道走，學生們也都很怕他。

　也在那個時候，劉星泉得知了崔明智的家庭狀況。崔明智的母親是繼母，父親對他關心甚。他的游戲牌被搶了，他的父親本不會為這種影響學習的小玩意兒到學校討什麼說法。

　這件事將會在同學們的議論中就這麼過去了。

　讓劉星泉想不到的是，真直接跑去挑戰了那個高年級生。

　放學后，當真和劉星泉來到約定的學校涼亭，高年級生已經坐在那里等他們了。他長得又高又壯，舉止囂張魯，就是學生們心中標準的可怕混混。劉星泉到了同學們之間那種煩躁害怕的緒，他是學校里最該避開的那類學生。

　但真沒有退卻，他拿出了自己的牌，開始了與他的對戰。

　他們戰斗得比崔明智那場更激烈。真抿著，一張一張快速出牌。這是劉星泉第一次看到真會用這麼凌厲的快攻，他漆黑眼中閃著火花。出每一張牌他幾乎不猶豫。劉星泉非常肯定真每出一張前他都在算牌，衡量著每一張后的細微局勢變化。

　在他目睹真玩卡牌的經歷中，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如此認真又如此憤怒，在那一刻他是那麼的銳利強大。最后他連續大殺特殺連贏了三局。

　本沒有再打的必要了。

　高年級生的臉由紅轉白再轉灰，甚至眼眶都有點發紅。他恨恨地把牌推開，罵了好幾句臟話。劉星泉以為他會暴起打人。但是他沒有。他嘀咕了幾句，從書包里甩出了原本屬于崔明智的那套牌。

　對他來說，最慶幸的就是沒有任何其他觀眾吧。

　在那一刻，劉星泉覺得真就像是畫里的英雄主角薩，他機智而勇敢，不懼怕任何混蛋。他似乎渾上下都在閃著芒，堅定無畏。

　他會為了朋友的面子而不在意自己的輸贏，也會為了朋友而去敢于挑戰大家所恐懼的對象。我們班上沒有人敢這麼做，只有他，我的朋友真。真才是這個班上最優秀的學生。

　而我，我為有他這樣的朋友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