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聞
說起各宮缺,自然是坤和宮、東宮最厚不過,貴妃住的麗景宮賞賜也還算優厚,但輒責罰起來也頗為辣手,而慈安宮、弘訓宮兩宮都是長期供佛的,聽起來尊貴,當差也閑,卻是油水極的,尤其是弘訓宮住的惠皇后,平日在宮裡就像個形人似的,幾乎足不出宮門,唯有大節才出來應應景,昭示元狩帝並未薄待了皇嫂。平日裡一應供奉,也是和坤和宮裡一模一樣的,然而即使是這樣,弘訓宮裡當差,與坤和宮當差,仍然是一個天一個地,甚至比惠皇后堂妹貴妃住的麗景宮都差遠了。
說到貴妃不免有個小侍問:「貴妃娘娘不是惠皇后的妹子麼?都是同姓的啊,怎的兩宮卻不太來往的?」
有個侍名貴的喝多了酒有些輕狂,低了聲音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其中卻有一樁聞,許多人都知道,明面上不說。惠皇后原本是懷帝的原配太子妃,比懷帝還長三歲,生了大公主後就多年無出,家那手段你是知道的,自己生不出,也不讓其他側妃生,後來懷帝登基後還是一直無子,太后就急了,接了家遠房的一個小姐宮,只說是看聰明伶俐心中喜歡,教養在宮裡,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為懷帝準備的。這才貌自不必說了,萬里挑一的,懷帝哪有不喜歡的,聽說還沒過明路,就已時常同輦出行,共遊花園了,又有太后護著,眼看著就等選秀了。誰知道偏偏最後就出了岔子。」
眾人都知道最後貴妃是許給了當今聖上做側妃的,但都被他說得吊起了胃口,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才有此變化,不由都追問道:「後來呢?」
貴笑著低聲道:「那天陛下——當時還是安王,進宮給太后問安,席上喝酒後有些頭暈,太后便命他在宮裡先歇著醒酒後再出宮。卻不知為何這小姐就忽然被人發現穿著睡到了安王榻上了,醒過來痛哭流涕只說有人陷害,是在殿裡洗澡暈過去了,醒過來就已在了安王榻上。這事也沒法子,明眼人都知道,誰能將手進太后宮裡?除了當時統領六宮的惠皇后還有誰?最後也只得一床錦被遮蓋了,安王進宮一次,就得了個妾回去,當時安王妃只下了定還未過門,因此當時只一頂轎子讓小姐先了王府,等安王妃大禮後,那小姐才得了側妃的名頭,要不是太后幫著,當時名聲盡毀,哪裡有如今的尊榮?」
貴喝了口酒,又道:「這事兒其實宮外的員們多知道點影子,所以後來也只說是貴妃慧眼識英雄遮掩過去了,為著封口,太后將伺候小姐的人和慈安宮裡邊知道的人全都滅口了,雖則如此,原本要給哥哥的怎麼最後許給了弟弟,宮外多多還是有人知知底的,不過無論從前還是今日都涉及著皇上的面子,我這還是聽從前跟在懷帝邊伺候過的老公公的徒弟說的。後來貴妃與惠皇后雖然明面上仍是一團和氣,姐姐妹妹的著,卻私下不來往的,待到今上登基後,貴妃終於揚眉吐氣,依我看,這事兒若是換了誰,都很難對惠皇后還有甚麼姐妹吧。」
幾個人忽然知道這等宮闈聞,既有些慨,又有些惶恐道:「如今我們知道這些,不會被滅口吧?」
冰原冷笑一聲:「見多怪,從前安王府伺候的老人兒誰不知道貴妃一直不寵,直到現在陛下還厭惡得很,要不是看在家和大皇子份上……」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原來是被霧松踩了一腳,霧松笑道:「這些也都是些傳言,當不得真的,大家聽過也就算了,今兒都是自己人,出去就別說了,萬一到時候追究起來,大家都拉不下一個好。」
在座的幾個小侍都是務司一同出,又是書堂讀書中的佼佼者,一向以霧松為首,如今自然都笑到:「自然都知道規矩的,出了門盡都忘了,霧松哥哥也太擔憂謹慎了些。」又有人安微微有些變自悔失言的貴道:「貴也是好心,告訴我們了,我們以後當差心裡也有數,宮裡混的,誰知道哪時候就踩到坑裡去了呢?」
一時大家都一番觥籌錯,將這話頭嘻嘻哈哈地扯過去了。
宴後霧松又悄悄拉了雙林的手再三囑咐道:「論理你一貫言穩重,只是到底年紀小,今兒聽到的事聽過就算了,這皇家的事,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如何,只能憑命罷樂,你只莫要說,尤其是三皇子前,可別出幌子來,皇后娘娘不是一般人,你可千萬小心了。」雙林只得應了,心下微微有些,知道霧松是真的將自己當弟弟一般擔憂了。
天氣越發炎熱,王皇后因著月份大了,也漸漸有些懶怠了,從前都是親自教楚煦認字讀書的,如今卻有些力不濟,元狩帝看著心疼,便口諭令三皇子楚煦到上書房與諸皇子一同學習。
上書房諸皇子學習原是常例,便是太子楚昭也在習書,雖然專程為他請了劉太傅專門為太子師,卻只是在東宮教授,每日上午,楚昭仍需到上書房與諸皇子一同學習功課。因而元狩帝下了詔,王皇后便專門了楚昭到坤和宮,讓他多多照顧弟,又專門了跟著楚煦的雙林進來提點敲打道:「你是上過書堂的,當知道規矩,以後你每日跟著三殿下去上書房,三殿下年紀小,你只注意讓他乖乖的莫要驚擾講習,若是不耐,你就想法子引著他出外走一走耍一耍子再哄著回課堂,要讓他聽先生的話,不要淘氣,可明白了?」
雙林連忙跪下道:「小的明白。」
王皇后點了點頭又道:「你平日裡是個穩重的,三皇子再過一年,便能選伴讀了,這之前,你跟著三皇子上學,也要想法子替三皇子記著些,講習學士安排的功課,記得回來提醒三皇子做完,不可令三皇子懈怠了,可明白了?」
雙林又稱是,王皇后才略略有些放心,卻親自又了挽風等人來,揀看了一番三皇子上學所用的東西才罷了。
第二日一大早三皇子屋裡果然所有奴僕宮一大早就忙碌起來,替三皇子梳洗用飯,哄著他換了服,又到了前頭去和王皇后請了安,才出了宮,上了步輦,雙林跟著一直往上書房走去。
到了上書房,卻看到楚昭早已候在門口,楚煦連忙道:「哥哥!」
跟著楚煦的幾個奴僕都連忙垂首施禮,楚昭上前牽了楚煦的手替他問:「誰跟著三皇子進課堂的?」
雙林上前低頭道:「是小的。」
楚昭打量了他兩眼道:「傅雙林吧?別的想必母后已代了,三弟年紀小,你且多上心些,再則另有一事代你,上書房裡皇子多,你卻須記得誰才是你的主子,主辱臣死,你須牢牢記住這四個字!」說到後頭,他臉上已帶了一厲,雙林連忙下跪道:「小的記住了,任上書房有多貴人,我眼裡只看著三皇子,斷不會讓三皇子出什麼岔子。」
楚昭臉上這才緩和了些,上書房裡不止有大皇子楚昀、福王楚旼、瑞王楚霄,更有其他一些宗室的旁支,再加上皇子們的伴讀,人不,王皇后如今正是風口浪尖上,楚煦年紀小,就怕被人欺負吃了暗虧也不知道,他看雙林年紀小,只能用言語震嚇他,沒想到這孩子雖然年歲小,卻頗為機靈,顯然領會了他的意思,便點了點頭道:「起來吧,仔細點便是了。」
說罷便牽了楚煦的手進去,才進上書房,裡頭就倏地一靜,然後大皇子已是笑著道:「原來是三弟弟來了。」一邊站了起來笑咪咪過來道:「來,讓為兄替你介紹一下這些叔伯兄弟們。」楚煦一下子看到這麼多都看著他,微微有些怯,楚昭了他的手,拉他先到了瑞王楚霄前道:「瑞皇叔。」
楚霄站起來道:「無須多禮。」複又向楚昭頷首為禮,他上穿著寶藍親王常服,帶上僅掛著一枚玉珮,其餘裝飾皆無,眉目間有著一冷淡之,五文秀俊,宮裡傳說他肖高宗,他今年已十三,明年便要開府出宮了,聖命卻並不命其去封地居住,只在京裡建造了親王府,且也並沒有讓他當差的意圖,顯見得是要做個閑王了。
楚昭又帶著楚煦走了一圈,見了福王、大皇子,又見了幾個宗室近支的子弟,才安置著楚煦坐下,就安排楚煦坐在了自己桌子旁的一張桌子那兒,雙林侍立一旁,將楚煦的描金文盒擺上,筆墨紙硯一一擺好,然後細細研墨起來。
不一會兒授課的師傅來了,今日來為皇子們授課的是上書房翰林院侍講、文華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張元介,這位也是朝廷重臣,一代碩儒,學問淵博,品行端方,他進來諸學生都起了,他卻先給楚昭皇太子行禮,楚昭謙遜側並不禮,然後諸學生才齊向張學士作揖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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