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總在人不經意間翻開新的篇章,三月桃芳意早仿佛還是昨日景,轉眼間便到了四月江南白苧催換的時候。
宋府壽春廳。
因著近些時日公務繁重,宋毅實在忙的不開,索就遣了人來宋府秉了老太太,說是接下來連著幾日他都不來府上用膳了,讓老太太他們不必再準備他的膳食,直待他忙完這陣子再說。
老太太自然應允。
擔心他熬壞了子,老太太便讓邊的王婆子去了庫房一趟,備上各類珍貴補品,讓前來報信的人一并帶回督府。并令來人回去之后定要告知督府膳房管事的,每日都要熬上些補,務必囑咐他們家大人吃下。
來人自是將老太太的命令奉為圭臬,無不恭謹應下。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因著宋毅缺席,偌大的飯桌上便只剩下老太太和寶珠兩人四目相對。
這日午膳,寶珠持著牙著慢騰騰的夾著菜,瞧著一副沒打采的模樣。老太太也自不必說,歲數越大就越喜歡熱熱鬧鬧的場景,可宋府本就人丁稀,往日里有大兒陪著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得,這會那廂突然不過來了,剩下跟寶珠孤零零的面對著一桌子的膳食,瞧著未免忒凄涼了些。
兩人便也沒吃上幾口就令人撤了桌。
飯桌剛撤下,便有丫鬟婆子小心端著些零小吃以及時令瓜果上來,依次在小案幾上擺上。
老太太瞧對面寶珠一副懨懨的模樣,便道:“你若是覺得在家待著無趣了,就帶著些丫鬟婆子們出去轉轉,哪個也沒拘著你不是?便是去茶樓聽戲也好,去胭脂鋪子買些脂也罷,隨便你去哪散心,可別再在我跟前垂頭喪氣的,活像個被揪禿了尾的大孔雀。”
不遠候著的王婆子冬雪等下人不由垂頭,皆忍著笑意。
寶珠惱的瞪了老太太一眼,噘著不依道:“干嘛呢老太太,人家又沒招惹您,作甚這般打趣?再這般,人家可要生氣了。”
老太太著眼皮睨一眼:“你還好意思生氣,你怎麼不說你娘這把老骨頭,前些日子差點被你這個蠢丫頭給氣得散架?”
寶珠捂著耳朵急了:“老太太您怎麼又提這茬了?不是說好不再提了嘛。您都快罵了我八百回了,耳朵都要長繭子了去!”
那日寶珠從督府歸來后,不用親自代,自有護送回來的福祿,一五一十的向老太太秉明了一切。
老太太當時氣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不是顧忌旁人在場,只恨不得能狠狠擰了寶珠的耳朵,好好的教訓一場。
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蠢丫頭!
這蠢丫頭也不打聽打聽,哪家的妹子會冒然手自己大哥房里的事?也虧得他們兄妹素日深厚,若換做旁的淡薄些的,豈不是要因此生出幾分芥?更何況那番蠢事只是為了個區區賤婢,單是想想那蠢勁,就令人收不住的火大。
老太太狠狠剜了寶珠一眼:“也幸虧你大哥尚未娶妻,他后院尚且沒個主子。否則你一個小姑子,不打招呼的就冒冒失失手你大哥后院的事,說不好聽了簡直就是不將這個大嫂當回事,不異于是拿鐵盆哐哐直打的臉面!若是不記恨上你,那才怪。”
寶珠惱道:“記恨就記恨,誰稀罕!”
老太太凌空著腦門,簡直是恨鐵不鋼:“你個榆木腦袋!你不用不聽娘的勸,要真等有那麼一日了,你作到讓你大哥跟你離了心了,便是你悔的哭死也來不及了。”
寶珠氣得直跺腳:“老太太!您再說我可真的要生氣了!”寶珠紅著眼睛委屈的快要哭了:“我也沒做什麼呀,我就是瞧著荷香可憐的,想著反正大哥不喜歡,待不好,還苛責,所以……”
“如何不好,如何苛刻?短了吃的?還是短了穿的?珍饈佳肴,綾羅綢緞的伺候著,白白送一場富貴錦繡前程,還待如何?”老太太只恨不得能砸開那腦袋瓜看看,里頭是不是裝的一團漿糊:“再說如何又該著你何事?什麼份?你又是什麼份?”
寶珠覺得老太太好像說得對,可心里還是覺得不太得勁。自打那日從大哥府上回來,大概也有一個來月景了,這期間沒敢再去過大哥的府邸,也沒敢打聽荷香是不是了大哥的懲戒。倒不是因為對一個區區奴婢覺得心有虧欠,只是覺得自己一個主子,答應了奴婢的事卻沒做到,臨終了自己先跑了留下了那奴婢還不知結果怎麼樣了,每每這般一想,心里總覺得不自在。
似乎看出了心中所想,老太太哼了聲,轉過臉看向不遠的王婆子:“隔日你帶著寶珠去督府走上一遭,讓這個榆木腦袋看看,人家那廂是不是過得錦玉食,可是用這個蠢丫頭來解救?”
王婆子趕忙應了。
寶珠擰了子哼了聲,可到底沒有出口拒絕。
隔日,宋府小巧華貴的轎就進了督府大門。宋毅埋首在公務中無法,大概囑咐了福祿幾句,就讓福祿招待陪同去了。
轎從正堂徑直到了督府后院。然后在一不甚顯眼的小院前停靠了下來。
寶珠下了轎,由王婆子扶著進了院。
福祿在前面引著路,心里不是沒有幾分擔憂的,饒是那荷香姑娘這一月來瞧著安分了許多,可架不住有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寶珠小姐在啊。這萬一寶珠小姐又起了什麼新興的念頭,而那廂偏又再次昏了頭……
福祿抹了把額頭。但愿那廂已經長了記,不再犯昏罷。
進了屋,寶珠一眼便發現這屋子與上次來時大不相同。
先是一進門就看到那奪人眼目的深海紅珊瑚盆景。盆景呈火樹形狀,澤紅艷,形態自然,瞧著就十分華貴。下方配以景泰藍的花盆,盆紋飾,映襯得紅珊瑚更加燦爛奪目。
再往稍側邊一瞧,較之前多了個十錦格架。格架以珍貴的上好花梨木打造,雕飾以的紋路,格子上擺放了各種珍奇古玩,甚至還有一兩樣西洋件,也算應有盡有。
寶珠打量的間隙,蘇傾已聞聲從里屋出來,低眉垂首至兩步遠,跪下行禮。
寶珠的目在那尚且晃的,用顆顆大小均勻、澤盈潤、質地上乘的珍珠串起來的珠簾上打量了會,然后抿看了眼跪在地上打扮的珠圍翠繞的人。
寶珠不知為何心里生了些悶氣,也不起來,抿著一言不發的打蘇傾跟前走過,氣哄哄的了珠簾就進了里屋。
后跟著的王婆子拿眼斜睨了蘇傾一眼,不屑的哼了聲,然后就隨著寶珠進了里屋。
蘇傾起了,亦跟隨著進了屋。
寶珠坐在案前抓了個青棗放進里咬了口,然后皺了眉呸的聲吐了出來,隨手將手里棗子朝著蘇傾所在的方向一扔,惱怒道:“什麼破東西,這般難吃!”
蘇傾便在當停住,垂首斂眸。
寶珠瞪著眼兒,看了蘇傾好一會,才手指著道:“若是本小姐現在要帶你離開,你可還愿意?”
王婆子吃驚的瞪大了眼,而屋門候著的福祿則渾汗都豎了起來。
蘇傾連猶豫都未曾有過半,當即低聲道:“大小姐萬萬使不得。當日是奴婢不識好歹,辜負了大人的一片寵,也牽連著小姐為奴婢累。如今奴婢已經幡然悔悟,萬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富貴日子,不敢再起那等子大逆不道的心思。”
寶珠瞪了一會,又道:“你不怕我大哥苛待你了?”
王婆子唬的臉都白了,若不是顧忌尊卑,只恨不得能過去悟了這寶珠小姐的。
蘇傾誠惶誠恐:“大小姐哪里的話,大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哪里有半分苛待?大小姐指的可是之前奴婢的懲戒?大小姐是誤會了,是奴婢犯錯在先,便是了些懲戒亦是應當。大人不嫌奴婢愚鈍還愿意給奴婢機會伺候著,奴婢心存激都來不及,哪里會有其他大逆不道的想法?”
寶珠忍不住又環顧了屋一周,只見目之,無不煥然一新,無不致華貴,可見真如所說,大哥沒有半分虧待。
“虧得我還想著你是不是在罪來著。本還可憐著你,想著勸你好好伺候著我大哥,趁著這兩年大哥不會娶親,可以爭取做個侍妾,到時候也算熬出了頭……”寶珠猛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便猛地住了。
待見那廂依舊低眉順眼的似沒聽懂般沒有什麼反應,寶珠便松口氣,卻也沒什麼好氣的瞪了一眼道:“算了,哪里還用的著我勸什麼,瞧瞧如今你也過半個主子模樣了。你以后,好自為之罷!”
說完,蹭了下起,蹬蹬蹬踩著地,一把抓著珠簾開,頭也不回的此間。
今后,再也不要過來了!
王婆子不不的丟了句:“好自為之罷,荷香姑娘。”然后就小步追著他們的寶珠小姐。
福祿好生松了口氣,亦轉追了過去。
夜,宋毅踏進了這方小院。
大紅的床帳晃的猶如涌,激起伏,劇烈跌宕,一波尚未平息,一波侵襲已至。
宋毅承認,今個床笫之間他孟浪了。
也怪這連日來進補的次數過多,就讓他有些氣翻涌,偏的還小日子到了,一連五六日的功夫不上的。如今好不容易待小日子沒的利落了,他焉能忍得住?
一進來就按住推進了床榻,酣暢淋漓的連要了兩回。本來打算就此放過,可臨去前見雙手揪住他擺,甚是可憐的模樣,到底還是沒忍住再次翻上榻。
不過這一回,似乎是真的不住了。
“大人……饒了奴婢罷……”蘇傾無意識的重復著這句,這一夜都不知究竟說過多遍,至此刻再說時,吐出的每個字都輕的如飄絮,飄的連自己都聽不清。
瞧難模樣,宋毅難得了幾分心腸,稍微放緩了些力度。
抬手了濡的鬢發,他看生生的臉龐滿是細汗,似乎是承的艱難,此刻瓷白的臉龐失了幾分,眼角眉梢均落滿了倦意。
便是這般難,偏還下意識的去艱難的迎合他,宋毅這般看著,心底竟生出幾許憐意來,尤其見長長的眉睫抖的合著,偶爾幾次可能因著痛而沁出了淚珠,可轉而又被用力眨掉做若無其事的模樣,不知怎麼,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來。
這一回,他草草事了。
起時,饒是幾乎無甚意識,可雙手依舊攥著他的擺。
這般盯了會那雙細弱無骨的手,宋毅長長嘆了口氣。
“罷了。”宋毅抬手了眉眼:“爺便應了你便是。”
竟日,宋毅便令福祿帶人出了府。
一道前去的還有院里的兩個奴婢,以及他特意撥下兩個護院。
坐在車轅上趕著馬車的福祿,自打出府那刻起就甚是謹慎小心,饒是知道馬車里頭還有兩個奴婢看著,斷不會出什麼子,可萬一呢?
他們爺近來正是公務繁重之際,不得有許多事需要他這個奴才去跑的,這忙碌檔口卻派遣他單單來跑這趟差,還不是不放心那廂,唯恐趁機作妖?他可沒忘當初那廂不管不顧直往河心里沖的瘋魔勁,想來他們爺也沒忘。
雖此刻尚未至那條河,可他也不敢掉以輕心啊,萬一那廂一時腦袋發熱又犯了糊涂,也不管那河心不河心的,一個沖勁上來跳了馬車怎麼辦?
這有個萬一人要給跳沒了……呵,他們爺可不是特意讓他過來給整出個萬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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