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徐況傑給江北淵各種洗腦,說什麼天涯何無芳草。
徐況傑就是這麼一個人,對任何人都是那句「天涯何無芳草,何必單一枝花」。
「這年頭結婚二十年離婚的也有,更何況你們這才四年,沒事兒,離了之後,咱安安心心做手,你這麼好的條件,不愁找不到——」
「吱。」
一個急剎車直接把徐況傑的話堵了回去。
「下車。」江北淵麵容冷冽。
「錯了錯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
江北淵抿了抿,半晌後才重新上路。
現在是下午四點半。
臨近下班的時間了,民政局門口的人不多。
丁寶怡和言念早來了,在門口站著。
「確定要離婚了不是?」
丁寶怡打量著言念,同二十歲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張清麗純的臉,狐貍一般的狡黠被很好地掩飾,又或者說因為當媽了,所以再也沒有當初小姑娘那般的促狹。
言念沒有說話,隻是著前方從民政局出來的兩個小夫妻。
兩個人年紀不大的樣子,的哭得滿臉是淚,指著穿著黑夾克的男人,哀嚎尖:「我真是瞎了眼嫁給你這個王八蛋!」
「行了,你的眼找回來了,以後咱井水不犯河水!」
男人雙手抄兜,優哉遊哉地走掉了。
人朝著反方向走,捂著還是傷心哭泣。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
之耽兮,不可說也。
後有腳步聲漸行漸近。
江北淵和徐況傑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
江北淵在言念麵前站定了,居高臨下注視著,黑的瞳眸深隻有一個人的倒影。
「兒子呢?」
「在兒園……」
「這件事,同他說了?」江北淵又問。
「還沒有……」
言念低著頭,自始至終沒同江北淵對視。
江北淵眉頭皺了起來,「我以為你會事先告訴他。」
「離婚之後再跟他說吧!措辭我得好好想想。」
「……」
江北淵沉默了。
不聲下的刀劍影,最傷人。
「咱倆趕進去吧,人家快下班了。」
言念強迫著自己轉,腳步卻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走了兩步就被後的男人拽了過去,他雙手覆在的雙肩,微微垂眸與對視。
那雙深邃的眸,此時此刻布滿了楚痛和憂傷。
「真的要離婚嗎?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了?」
「……」
「如果你回答是,那麼從今以後,我江北淵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免得你看見我心煩。」
「……」
「不過,兒子的養權,我要爭取。」
聞言,一直沉默糾結的言念終於抬了眼。
「你為什麼要爭取?」
「我是孩子的父親,我為什麼不能爭取?」
一句話把言念堵回去了,咬了一下角。
「是啊,你江北淵有錢有勢,兒子又跟你關係好,你要是想爭取的話,我肯定一點勝算都沒有,法院肯定把孩子判給你,你乾脆說直接要孩子得了,何必還這麼冠冕堂皇的!」
「我去,我發現你們人真是吃飽了撐的,想方設法挑男人的刺!」
徐況傑聽不下去了,直接扣住了江北淵的脖子。
「老江,孩子咱不要了!要就給好了!免得影響咱找第二春!」
第二春、第二春、第二春。
此刻言念滿腦子都是徐況傑這幾個字,要了命似的在腦子裡迴響,要被咬破了,鬆了口,嘗到了腥的味道。
從來沒這麼痛苦過,難的心,就像是發脹的饅頭,想說點什麼,卻又欠了那麼一點火候。
也很,到手指在瑟瑟發抖。
「孩子養權,我不要了。」
言念一愣。
抬頭,對上的是江北淵清冽的眼。
他很冷靜,冷到能釀出最烈的酒,卻又像是醉了,眸底深一圈圈的都是無人能懂的晦。
真心替好兄弟到不值,徐況傑狠狠咬牙,指著言念,「你這個不識好歹的人,你知不知道——」
「閉。」
江北淵沉沉打斷他的話,他的眼神,一直都在注視著言念,骨節被他得青紫。
「你的事,我這輩子都不管了,走吧!」
說完他竟率先往民政局門口走。
「你的事我這輩子都不管了!」
這怎麼行!
言念滿腦子都是江北淵這句話了,著他的後背,猛地喊了一句——
「今天算了吧,離婚我再考慮考慮!」
「……」
江北淵停住了步伐。
方纔還寡淡的臉部線條,終於蔓延開一縷不明顯的和。
丁寶怡直接把言念拉走了。
徐況傑瞧著站在原地的江北淵,二話沒說手往他口袋裡麵索。
江北淵皺眉推開他。
「憋得太久的話,今晚就去找人。」
「切,我就說你怎麼可能離婚,你兩個口袋都是空的,結婚證和份證都不帶,離你姥爺家的婚啊?!」
「……」
江北淵懶得搭理他,轉就走。
「哎哎您老到底什麼時候做手嘛!」
徐況傑在後頭一個勁吆喝,皇上不急太監急,為他碎了心!
……
丁寶怡的家。
電視正在播報一則財經新聞,盛天集團正式宣佈破產,郝茂董事長的葬禮,將於半個月之後舉行。
「這是俞莉莉的公司吧?你老公都把那個白蓮花解決掉了,你還在擔心什麼?都快是三個孩子的媽了,你現在離婚讓孩子怎麼辦?還有,就算要離婚,財產分割啥的也得弄明白吧,不然你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指著一條命養活一家四口嗎?」
丁寶怡現在憋著一子氣,覺得是言念做得不對。
「我會養活我們四個人的,我自己可以。」
言念有點賭氣地說。
「江北淵的錢,我不會要他的,反正房子車子都是他花錢買的,我凈出戶就行。」
「你想的倒是乾脆,你不要,不代表他不會給你!你現在公司都是他給的,你——」
「是,我公司都是他給我的,什麼都是他給的,我就是個沒用的廢,我活該做個白癡傻瓜行了吧!」
言念聲音很大,緒有點激,丁寶怡也不是逆來順的主兒。
「你自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你自卑是江北淵的錯嗎?誰讓人家那麼優秀,誰讓你就是不優秀,這些差距是不可避免的,你這次太不可理喻了!」
「我說是他的錯了嗎?我不夠好,我放手讓他找更好的不行嗎!」
「他要是真能找到更好的,就不會等你十年再回來娶你了,你現在懷了孕真的有點傻了,乾的乾死,澇的澇死,就是江北淵對你太好了,把你澇死了!」
說完丁寶怡就回臥室去了,砰的一聲甩上門。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也能氣個半死!
言念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兩隻手無力地抱住了頭,沉沉的撥出一口氣來。
周遭安靜極了。
靜到,牆上鐘擺的滴答聲,都顯得如此刺耳。
……
不一會兒,一盤生菜卷油條甩到茶幾上。
丁寶怡哼了一聲再次坐下來,翹起了二郎。
「晚飯這麼湊合著吃吧,老孃也懶得做了。」
言念笑了笑,「有82年的拉菲嗎?」
「沒有!82年的雪碧要不要?」
丁寶怡說完,自己也笑了。
其實言念什麼格,這麼多年的閨都清楚。
上來那一陣的時候,非常任固執蠻橫,不過隻要給一個臺階下,很快就下來了,不會跟你記仇。
「懷了孕,我纔不喝雪碧,對孩子不好。」
言念捲了一塊油條吃著,自己的最忽然變得沒那麼好吃了,甚至生菜還有點苦。
「明天我調休,要不咱倆去理髮店弄弄頭髮?」
「你想怎麼弄?」言念瞄了一眼丁寶怡的大波浪。
丁寶怡一直都是捲髮。
「我尋思去拉個直,你可以燙燙,你頭髮太長了,這樣披著不像個孩子的媽。」
「不行,江北淵不讓我燙頭。」
話音剛落,空氣有短暫的沉默。
丁寶怡率先嗤笑一聲,「你自己矛盾不矛盾,昂?」
「我好他啊。」
言念嘆了口氣,緒已經沒那麼激了。
「我覺這輩子不會再這麼去第二個男人了……」
「那為什麼離婚啊?就因為你自卑?」
「我怕了。」
言念嗓音哽咽。
「我真的,怕了怕了……」
「怕走了一個俞莉莉,又來很多個俞莉莉,怕生活中很多變,讓我招架不住……」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總是做噩夢,夢到江北淵死了,要不就是離開我了,我特別難,想起之前我倆經歷的那些,好幾次都離死神很近了,能活到現在,真是僥倖……」
「我也有點累了,我就覺得,我快要找不到以前那個我了……」
「想當年我跟他提過一次離婚來著,那個時候是因為我生不出孩子,我怕連累他。」
「後來好不容易懷孕了,現在又懷了二胎,我以為我給他多生幾個孩子,就是對他的付出。」
「現在想想,我跟江北淵之間的差距,本就不是生孩子能小的。」
「前些天按店的那件事過去,我就去醫院做了個心理檢查。」
「醫生說我有中度的產前焦慮癥,讓我好好控製我的緒。我有時候真的控製不好,就是特別懷念從前的我,然後越懷念,越焦慮,你能明白嗎丁寶怡?」
前麵丁寶怡都在靜靜聽著。
到了後麵,聽到最後一句話,丁寶怡猛地皺起眉頭來。
「產前焦慮癥可不是小事,這件事你怎麼不跟你老公說說啊?!」
「他不是忙嘛,而且他說他也有點累,他的事都不告訴我,我幹嘛要跟他說。」言念悶聲道。
「服了,你們倆到底是不是夫妻啊!」
丁寶怡無語了。
「啥事互相都不說,你知不知道很多孕婦產前神控製不好,到了後麵都自殺的!」
「我知道,我肯定不會自殺的,這點你放心好了。」
言念很怕死,有時候看那些割腕的,瞧著都覺得很疼很疼。
生孩子已經夠痛的了,很快會再次經歷那種疼痛。
丁寶怡嘆了口氣。
「太了就會患得患失,其實走到今天了,咱真的沒必要小心翼翼地去一個人,也沒有必要因為他的優秀否定你自己的價值,做你原來的自己好了,做那個張牙舞爪蠻橫霸道的言念,你想要什麼,你跟他說,你倆平時多通,別老是瞞來瞞去的!」
「我知道要通,關鍵我倆都忙,而且,他太悶了!!」
言念把自己的心都敞開給丁寶怡看了,可是敞開之後,又迷茫了。
……
晚飯後,江清池就跟在丁寶怡後頭,瞧著丁寶怡在敷黑乎乎的麵。
小清池可憐兮兮拉著丁寶怡……
「媽媽說爸爸出差了,可媽媽卻不帶我回家住,我給張帆叔叔打電話,張帆叔叔說爸爸一直在醫院,我的爸爸媽媽是不是離婚了呢?」
「沒有。」
丁寶怡把江清池抱起來,嘆了口氣。
「不過,也快了。」
兩個人都半個月沒見麵了,各忙各的,孩子一直都是言念接的。
「啊?!!真的嗎乾媽?」
小傢夥憋著小要哭,被丁寶怡先一步捂住。
最煩氣小孩子哭了,一個腦袋三個大的那種。
「你想不想挽回你親爹親媽的婚姻啊?」
「想!我是爸爸媽媽的守護小天使!」
「這就對了,你去把你媽的手機拿過來,明天我去兒園接你。」
「好的乾媽!」
小清池蹭蹭蹭地跑去言唸的房間,正好言念在洗澡,手機放在床頭,被清池很快拿過來。
言念洗完澡,著頭髮,穿著防輻服去電腦旁邊。
最近在炒,之前這種事不會,也不願意去學。
忽然發現資本作也沒那麼難,昨天一天就賺了一千萬,放在之前想都不敢想會賺這麼多。
不過比起江北淵,還是差遠了。
每天都會不定時想他,哪怕讓自己在很忙的狀態,還是會去想他。
他好像一直在醫院忙,半個月了,沒聯絡過一次。
也沒聯絡過他,總覺得兩個人就要這樣疏遠了。
手機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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