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郎君、俏的小娘子們都急急地換上了春衫,去野外遊春踏青。又有不婦孺拎著小竹籃子去野外“挑野菜”,或自家吃,或拿到城裡賣,補家用。
沈韶便有幸買了不這樣的野菜。
沈韶上輩子不認得幾樣兒野菜,這輩子照樣不認得,還是阿圓教,這是綠蕨,這是青青菜,那個是青牛菜……最大的一堆兒沈韶認得,薺菜。
“這些都怎麼吃啊?”沈韶向阿圓請教。
“原先徐家的娘子都是在開水裡焯一焯,加點鹽拌著吃。”
沈韶:“……”
問於三,他也隻料理過其中一兩種而已,沈韶隻好自己慢慢索。
開水焯過,加了碎芝麻、蒜泥、醋拌著吃;加米麵蒸,蘸海鮮醬、薑、麻油三合吃;榨了子做糯米青團;剁碎做茸野菜羹;取芽炒蛋,或用五花、豆腐、炒合菜,夾在春餅中……
果然就如沈韶原先暢想的,有了野菜的摻和,春盤才了真正的春盤,也果然如暢想的,這真正的春盤很歡迎。有不大宅門訂了,讓送去其家,比如那位李相公,隔陣子李家奴仆便要來訂一份。
甚至還有人專門做了詩,什麼“白玉盤上青,翡翠釜中臠香”,白玉盤是沒有的,翡翠釜也是沒有的,但菜而香,卻是真的。
沈韶把自家店外那面牆盡其用,備了筆墨,請這寫詩的士子把詩題在壁上。這時候題詩於壁是件風雅又經常的事,那喝得微醺的士子欣然同意,揮毫潑墨,頃刻便,竟然是一手極其流利灑的行草。
沈韶拍掌,大加讚賞,決定今天要給這位廣告創意總監免單。
得漂亮小娘子的讚,士子得意一笑,很想再接著做個百八十首詩出來。
除了這些吃法,野菜哪怕到了後代,最經典的還是做餡兒。沈記的玉尖面便多了好幾種野菜餡兒的,又有極好的薄皮大餡野菜餛飩。
沈韶最喜歡的是薺菜餡兒,其次是青牛菜的。薺菜的味道口不偏不怪不柴,又帶著一鮮味兒,配著五花包餃子餛飩最好,待煮了,蘸著點了香油的香醋蒜泥,一個人就能吃大半盤子。
青牛菜帶點辛辣味兒,摻在羊中做菜多的丸餃,也鮮香得很。
林晏來時,點過小菜,沈韶便把自認為最好吃的這兩樣應季主食推薦給他,“這薺菜的有子春天的鮮靈味兒,青牛菜能激發羊本的香,都很好。”
對上沈韶似也滿含燦爛春的眸子,林晏別開眼:“便是前者吧。”
沈韶笑道:“好,郎君稍候。”正轉,突然又停住,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晏,“前者……”這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態,還有刻意避諱“薺”的說法,“林郎君該不會看了兒的字紙冊子吧?”
林晏隻覺得臉有點熱,這種事豈是能當面聊的?看一眼沈小娘子混不吝的笑,林晏抿抿,“小娘子時的字秀雅,如今的字瘦勁,只是莫要太過不羈了就好。”
“‘天地者,萬之逆旅,者,百代之過客’①,這短短幾十年,羈不羈的,有什麼要?”沈韶轉眸一笑,玉粲然。
林晏一口氣憋住,看得意的樣子,到底彎起角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①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
第49章 細雨剪春韭
天氣越發和暖了,連沈韶這怕冷的都了冬裝,穿上了薄夾衫子,非常應季的碧,配白子,像脆的羊角蔥。羊角蔥……蘸點面醬夾卷餅,或者洗淨切碎炒蛋,都是極好的,沈韶一邊照鏡子,一邊琢磨。
來到屋簷下,手試一試,蒙蒙的細雨最小號的繡花針似的,沈韶便把傘又掛回牆角,就這麼款步走去前面的店鋪。
朝食於三做的是蔥油餅、菠菜湯,配著幾樣小鹹菜和鹹鴨蛋。
咬一口外焦裡油滋滋的蔥油餅,看看裡面的蔥花,沈韶覺得於三公主對羊角蔥的這個理方式也很不錯。
於三公主餅烙得很好,不似沈韶前世的媽。老太太頂枝大葉,烙的餅上下兩層皮兒,中間一層瓤,被沈韶的爹笑話,做“一層瓤子餅”。
但沈韶的姥姥卻能做出抖一抖七八層細瓤的烙餅來,那樣表皮沒油,裡面沒蔥的餅最適合抹醬卷蛋吃了——此即北方所謂的大餅卷蛋。
自從有一回沈媽把汆牛丸子做了一鍋湯,沈韶就篡奪了家裡的掌杓大權,只要在家,沈媽就不用進廚房了,那時候沈韶十六歲,也或者十七歲。
沈韶覺得自己這廚藝,大概是隔代傳,當然,也可能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麼多年讓如此廚藝的媽喂著,竟然也活蹦跳地長大了,真好養活!
其實沈媽也不是沒有擅長的,比如家常紅燒魚,比如有點文藝范兒的艾窩窩。但那在一片黑暗暗的料理中,只能算螢火一點點。
心裡埋汰著親媽,沈韶臉上出笑來。
於三瞥一眼,吃個蔥花餅,喝個菠菜湯至於這麼高興?莫不是那林尹又送了什麼東西來了?
於三的目在沈韶臉上轉了一圈,自從開了春與這林尹越發親近之後,小娘子就跟讓春雨澆了的菘菜似的,鮮水靈靈,而想到隔壁要拱自家小菘菜的豬,於三一臉糟心,“吃個飯,有什麼好樂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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