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當真沒事。”太子妃有些赧然:“殿下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可以好好用頓飯,卻臣妾給攪了……”
太子無奈:“說的都是些什麼傻話,知曉你無事,我方能安心。”
太子妃不抿笑了。
看著這一幕的嘉儀郡主,只覺習以為常。
從記事起,阿爹與阿娘之間便是相敬如賓之余,卻又彼此重。
小小的孩子尚且不知琴瑟和鳴為何時,只覺得有這樣一雙父母,都是舒心自在的。
東宮里的醫很快便到了,待詢問了太子妃近日不適之癥狀后,便替其把看了脈象。
見醫久久未語,似在反復確認著什麼,太子與太子妃互視一眼,皆有些不安。
“賈醫,我阿娘到底是怎麼了?”嘉儀郡主也察覺到了不對,開口問道。
“回小郡主——”再三確認無誤后,醫面上出了喜:“太子妃這是有喜了!”
而后便朝太子二人施禮:“恭喜殿下,恭喜太子妃。”
四下倏地靜住。
太子與太子妃怔怔地看著對方,一時皆忘了該如何反應。
這個可能……似乎離他們已經太遠了,遠到像是一份妄念,尋常已輕易不會往此事之上去做聯想。
“有喜……是何意?”見父母神態不對,殿中的嬤嬤與宮娥也都屏息一般,嘉儀郡主試探地問。
還未至十歲,又因東宮里沒有其他孩子,便未有機會聽到過這兩個字。
“郡主有所不知……”太子妃邊的母項嬤嬤回過神來,欣喜激不已:“有喜便是……便是太子妃有喜了!”
嘉儀郡主:“?”
還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但見項嬤嬤激這般模樣,又在看向阿娘的腹部……
嘉儀郡主瞬間懂了,驚喜地道:“是說阿娘……有孕了?”
“正是!”醫笑著點頭。
太子這才忽地出一笑意:“賞!”
項嬤嬤會意,立時讓人給醫備賞。
“多謝殿下。”賈醫笑著施禮,而后道:“眼下看來,胎象一切都好,然太子妃多年來子一直略有虧虛,此前又曾……落下過病,此番再次有孕實乃幸中之幸,上天庇護東宮,故而于養胎之上,較之常人便還需多加上心。”
太子笑著點頭:“如此便勞醫開些安胎的方子!”
醫應下,立時去開了方子,又于飲食起居之上細細叮囑良多。
項嬤嬤滿面喜地親自將賈醫送了出去。
“瀅瀅……”太子走到太子妃邊,輕握住一只手,卻是一怔:“你怎麼哭了?”
“父王還用問麼,阿娘定是高興的哭了唄!”嘉儀郡主笑著走過來,眼睛亮亮地問:“是吧阿娘?”
太子妃破涕為笑,輕輕點頭。
太子朗聲笑道:“是,吾還不如儀兒聰慧。”
“如此說來,我豈不是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太子笑著看向太子妃:“是,有人陪儀兒了。”
“殿下,還不知……”太子妃笑了笑,不敢說不吉利的話,卻也因前車之鑒不敢報以太大希。
太子明白的不安,握著的手道:“醫都說了,胎象一切都好,既如此,你只需安心養胎便可。”
說到此,太子妃看向了賈醫方才留下的養胎方子。
“待我有了弟弟妹妹,那我便要做阿姐了,到時我定會好好地照顧他們,保護他們!”嘉儀郡主湊到太子妃邊,挽著自家阿娘一條手臂,滿眼希冀地道。
太子妃笑著輕輕了的頭:“儀兒乖。”
“不。”太子看著兒,笑著糾正道:“照料保護他們,是我與你阿娘的責任。我們儀兒,只需做自己想做之事即可。”
“可儀兒就是想要保護弟弟妹妹呀。”嘉儀郡主不假思索地道:“待儀兒長大些,還要保護父王,保護阿娘!”
太子眼底笑意更深了些:“好,只要儀兒想,那便去做。只是還須知曉,日后若想保護更多人,便還需強大自。”
嘉儀郡主目灼灼地點頭。
項嬤嬤送罷賈醫折返回來,便見得那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說話的溫馨畫面。
嘉儀郡主被送回去歇息后,太子拉著太子妃的手走進室。
“殿下,此番或要多謝吉家娘子。”太子妃從喜悅中稍稍回神,笑著說道。
太子扶著在榻中坐下,幾分不解:“吉家娘子?”
太子妃輕點頭,將衡玉此前送方子之事言明。
“……自那后,我便停了所有的湯藥與藥膳,只用了吉娘子遞來的那張方子。”太子妃笑著道:“無論是不是巧合,都要多謝吉小娘子。”
太子點了頭:“是,當謝。”
片刻后,有些好奇地問道:“吉娘子這方子,是由何而來?”
“據說是從一位擅長調理之道的老先生那里討來的。”太子妃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似乎專擅的婦人調理之道。”
太子聽得這后一句,點了點頭:“原是如此,吉娘子實在有心了。”
而后看向太子妃,溫聲道:“明日便是誕辰宴,今晚早些歇息,明早不必急著起,左右宴席設在晚間,白日里一應事務盡可由宮人去辦。”
太子妃點頭應下,輕輕了尚且平坦的小腹。
……
京城定北侯府,蕭牧剛被請去蕭夫人院中。
“母親喚我來此,不知是為何事?”
“我特地讓你來瞧瞧今日我買回的這些件兒,快過來——”堂中,蕭夫人站在一堆大大小小的錦盒匣子前,沖兒子招著手。
蕭牧便走過去,只見那些開著的匣子里,俱是些琳瑯滿目的小玩意兒。
什麼長命鎖,什麼撥浪鼓,手搖鈴,虎頭帽……
蕭牧不由問:“母親要去給哪家府上送滿月禮?”
京師之,若只為權貴間的禮節應酬,便只需挑上一兩件相對貴重之送去即可——越是這般瑣碎,越可見細致用心,關系不同尋常。
“這還用問麼,自然是給阿衡家新添的小侄子!”蕭夫人道:“人家前幾日才剛小辦了場滿月宴,不過是邀了些近親而已,咱們為避嫌也沒能過去,但你未來姑爺的份擺在這兒,這些禮數自然還是要悄悄補上的——”
說著,不由嗔了蕭牧一眼:“說到底還不是怪你不知上心,到頭來還得我這當娘的來替你持。”
“兒子何時不上心了。”蕭牧為己正名:“滿月禮,當日我已悄悄去送過了。”
蕭夫人看著他:“……這回是一沓銀票還是一匣金子?”
“一匣東珠,個大渾圓。”蕭牧拿“頗花了心思”的語氣道:“待他大些,可拿來彈彈珠玩。”
蕭夫人沉默片刻后,語氣慈和地規勸道:“兒啊,往后有些事,還是讓旁人來做吧。”
被否定的蕭牧也沉默了片刻——他分明覺得,這一匣子東珠送的心意與趣味兼,已是再不能更妥當了。
但同母親這般細致的禮相比,的確顯得過于簡單了些。
蕭牧再看向那些大大小小的匣子之際,發現了一古怪:“母親,為何皆是雙份?”
他從未聽過滿月禮要備雙份的規矩。
“挑的時候,瞧著喜歡。”蕭夫人滿臉憐拿起一只撥浪鼓,晃了晃,道:“便想著順便給我未來的孫兒也備上一份。”
蕭牧有著片刻的失語,好一會兒才得以道:“……會不會太早了些。”
“早什麼早。”蕭夫人說著,面上的笑意淡了淡,語氣里也多了分慨:“明日之事,誰都料不準……有想做之事,便去做了,早一日做,便早一日開心,哪里還有嫌早的道理。”
蕭牧聞言思索著,未再說話。
他知道,母親這是因嚴明之事有而發。
今晚,將姜家姑娘的一應后事都料理妥當了的嚴明,暗中回了趟定北侯府。
此時正于居院之,與印海及王敬勇靜坐喝酒。
看著那滿臉青胡茬,形消瘦,雙目疲憊無神的昔日同伴,王敬勇又悶了一大口酒。
嚴明自回來后,便不曾說過什麼,三人只是對坐飲酒,四下寂然。
如此之下,酒壺空了又空,灌得最猛的那個人也很快醉倒了。
王敬勇將醉得不省人事、趴在了桌上的嚴明扶進了房中,由而出時,只聽等在門外的印海發出了一聲慨萬千的喟嘆:“人生在世,苦痛諸多,而不得為苦,先得而后失亦苦。唯惜取眼前人,或方可平來日之憾一二。”
王敬勇看他一眼:“數你悟到的道理最多。”
而后步下石階離去。
月涼如水。
酒意燥人,王敬勇未有回房,檢看罷各巡邏布置,確定無紕后,懷著說不清的心事出了定北侯府。
他沿著定北侯府的后街一路漫無目的地走著。
千秋節將至,為表與民同樂,京中解除了宵,此時四華燈高懸,臨街小販賣著,賞夜者頗多。
王敬勇走在熱鬧的街市上,神思卻恍惚而混雜。
他腦海中時而閃過嚴明落寂如被離了魂魄般的模樣,時而響起印海那一聲聲引人深思的佛理。
而很快,這些聲音與畫面,皆被一道影所掩蓋。
那道影既出現在了他腦海中,又如幻覺般闖他的視線。
燈火闌珊的街尾,那道楓紅的窈窕影在小攤前不知在挑選著什麼東西。
王敬勇用力眨了下眼睛。
下一刻,他便斷定并非是自己眼花。
因為邊,此時還站著一名著黛藍袍的年輕男子。
他縱是再如何眼花,卻也不至于再另外眼花出這般礙眼的一個人來?
二人并肩而立,不知在說些什麼,皆是面帶笑意。
作先于意識,王敬勇走了過去。
顧聽南抬眼間瞧見了他,不一愣:“王副將?”
隔著七八步遠,王敬勇看著,未再上前。
“聽南,不知這位是?”邊的年輕男子見狀問道。
顧聽南笑著答道:“此乃我一位好友,姓王,也是軍中之人。”
好友?
看著那站在一起的二人,王敬勇微一皺眉。
換作往常,這“好友”二字必會他覺得過分親近,但此一刻,卻他生出了截然相反之。
“那……我先去前面等你。”見那位“好友”不甚好接近的模樣,年輕男子負手離開了此。
顧聽南走到王敬勇面前,剛想要說話,嗅得他一酒氣,不由一怔。
旋即,看一眼人來人往的四下,趁著無人注意這邊,便拉著他去了一旁的暗巷中說話:“你喝了多酒,怕是醉了吧?”
他不是一貫自詡頭腦清醒,從不會做有可能影響自己建功立業之事的嗎?
怎今日醉這般模樣便出了門?
顧聽南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只聽他的聲音相較往日,多了人氣兒一般,問:“方才那人是誰?”
“你說喻大哥啊。”顧聽南看了眼巷外的方向,隨口解釋道:“那是阿衡家中嫂嫂阿瑤的娘家阿兄,阿瑤的父親本就是北境武將出,喻大哥便也年隨父從軍,近年來父子二人一直駐守甘州,數日前才剛奉召回京——”
“阿瑤已數年未見父兄,此番趁著娃娃滿了月,便搬回了喻家小住,我也久未見喻家伯父,便隨著一同來了。”
說著,指向街后那錯落的宅邸所在:“喻家就在街后,倒是同定北侯府頗近。”
王敬勇順著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過頭之際,鬼使神差地問:“照此說來,你與他是青梅竹馬了?”
顧聽南看著他:“算是吧。”
他又問:“兩小無猜?”
顧聽南笑著問:“有何不妥嗎?”
當然不妥——王副將心底有道聲音呼之出。
到了邊,則變作了:“那他……可有婚配沒有?”
顧聽南笑微微地搖頭:“倒還不曾。”
王副將皺眉,拿“這簡直離譜”的語氣道:“他這般年歲竟還未婚配?”
“王副將同樣也是這般年歲,不也未曾婚配嗎?”說話間,又朝他走近一步,隨著這個作,本就狹窄的巷中仿佛只容得下二人了。
他便好似被施了定法一般,一不地看著。
“王副將一貫拒人于千里之外,突然如此關心我與他人之事,便不怕我生了誤會嗎?”微抬著臉,眸中倒映著月,泛起一層瀲滟輝。
他一垂眼,二人間的距離便好似近在咫尺。
這般距離,發生些什麼,似乎是合合理的。
而有些答案,是與不是,此一刻,也不再需要多麼敏銳清醒的腦袋才能去分辨。
酒意與本能使然,王敬勇俯下去,吻住了那張殷紅的。
沒有猶豫,顧聽南的手攀上了他的肩。
這個作,如星火燎原,將夜都燒灼得熾熱起來。
……
次日,便是太子妃的誕辰宴。
不同于宮赴宴的其他人,衡玉今日照常為嘉儀郡主授課。午后,剛自東宮書堂中出來,便被使月見請去了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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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渡章結束,從明天開始搞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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