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像是從床底下傳來的。
許樂瞬間出腰刀,迅疾而無聲的直撲床鋪。床下空無一人,許樂一怔,難道是他聽錯了?
蕭烈陡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擰就往浴房沖……
浴房中悄無聲息,蕭烈猛的拽開房門。
“啊!”氤氳的霧氣中突然傳來顧綰的驚,旋即一瓢洗澡水兜頭朝他潑過來,“你進來干嘛,出去!”
蕭烈立刻退出去,順手關上房門,悄然松了口氣……不是!
“別在門口杵著,趕走!”門后傳來顧綰的怒吼以及嘩嘩的水聲。
蕭烈拔腳就跑。
不是他老實聽話,實在是……腦海中全是顧綰朝他潑水時那截雪白如玉的胳膊……太他喵的考驗人的定力了!
門外腳步聲漸遠,顧綰的眼淚突然噴涌而出。
猛的沉浴桶,漸涼的洗澡水漫過口鼻,有種溺斃般的窒息。一不,窒息越來越強,強到眼前重重發黑,強到口炸裂般的疼,強到一子腥甜氣直沖上來。
猛的躥出水現,大口大口的息,大量的新鮮空氣沖進肺部,猛烈的咳嗽著,冰冷的洗澡水順著頭發淌下來,漫過眉眼,掩住了洶涌的眼淚。
都說話本子狗,沒想到活生生的現實竟比話本子還狗!
戲中被騙的寡婦蠢,沒想到比那寡婦還蠢一百倍、一千倍!
咳著咳著,顧綰突然無聲的笑了。誰讓奢求不該求的東西了,活該被騙!
使勁抹了把臉上的水,從浴桶里出來。還沒來得及的子淋淋的纏在上,嘩嘩的往下淌水,顧綰莫名不知自已該哭還是該笑。
此時此刻,終于明白蕭烈有多厭惡了!哪怕了出現在他面前,他都不會看一眼!
也幸虧蕭烈如此厭惡,否則,假如他多往前走一步、假如他多瞧一眼……今天也只有等死的份!
蕭烈回到東廂房,許樂沖他輕輕搖了搖頭,意思是毫無發現。
蕭烈微微擰眉,回頭又瞧了一眼浴房。不知為什麼,他心里總有些不踏實。
然而,這份不踏實承著顧綰接下來的舉煙消云散了。
剛用完的洗澡水顧綰舍不得扔,借著那點熱乎氣兒洗服,跟平常一樣。
抬頭瞧見蕭烈站在窗前,顧綰揚眸一笑,“我洗完服就去醫館給你拿藥,順便再買點菜。你中午想吃啥?我買條,拿蘿卜燉好不好?”
說到‘燉’倆字兒,蕭烈還沒什麼反應,自已倒先咽了咽口水。
蕭烈角一挑,眸底瞬間布滿笑意。
這個貪吃的小東西!
回京之后,一定讓你把各種好吃的吃個夠!
說話間,顧綰已經把服冼好了,手腳麻利的搭到晾桿上。回屋挽好頭發,隨意拎個菜籃子就準備出門,走到院子里又抬頭看了看天,東邊明顯有一片云上來。想了想囑咐蕭烈道:“呆會兒要是下雨,你也別逞強出來收服,澆了大不了我再洗一遍,抻著傷口可不是鬧著玩的,聽見沒有?”
“娘子放心!”蕭烈笑嘻嘻的點頭。
顧綰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蕭烈微怔,總覺得顧綰此刻的眼神兒有些復雜。定晴再看時,顧綰已轉進了茶鋪。
由明到暗,背影一閃而逝。
蕭烈突然然種不好的覺,他立刻吩咐許樂道:“跟著!”
許樂應聲而去。
顧綰出了茶館便不慌不忙的往街口走,路上還不停的跟相識的街坊打招呼。看著跟平時沒什麼兩樣兒,可若是細瞧,袖子底下,著籃子的手指因為太用力,已經攥的骨節發白。
走到街口,微微站住腳,回頭瞧了一眼賈半仙茶館。
偶有微風,挑在竹桿上的破舊招幌有氣無力的甩了兩下,如同一個蒼老垂暮的老人跟擺手話別。
顧綰鼻子一酸,猛的回頭,毫不猶豫的朝前走。
顧綰先去柳家酒坊買了壺上好的老燒酒,便直奔韋氏醫館。
醫館沒人,顧綰一進去便拔開酒壺的塞子笑道:“韋叔,看我給你帶啥來了?”
酒香撲鼻,韋郎中腹中三萬六千條酒瞬間嗷嗷,他一把搶過酒壺,‘咕咚’就是一大口。
許樂怕暴行跡,沒進屋躲在門外守著。
掌大的醫館只有這一個大門,出來進去都得從他眼皮底下過,還怕把人丟了不?
等啊等,等了足有半個時辰,顧綰還是沒出來。
許樂終于覺得不對勁了,他顧不上掩藏蹤跡,疾步沖進醫館。
屋中空的,只有爛醉如泥的韋郎中趴在柜臺上打胡嚕,哪還有顧綰的人影。
許樂臉大變,幾步沖進醫館院,四下一陣翻,還是沒看見顧綰。
許樂返躥回前院,一把薅住韋郎中的領子使勁把人晃醒,“人吶?蕭娘子人吶?”
“……嗝……”韋郎中醉眼朦朧,眼皮還沒挑開,先打了大酒嗝。
酒氣撲鼻,許樂差點讓他熏個跟頭,回手拿起旁邊的茶壺,兜頭潑過去。
韋郎中一激靈,酒醒一大半,“許、許爺,您怎麼有空來老朽兒這兒……”
“說廢話,我問你,蕭娘子人吶?”
“蕭娘子?”韋郎中四下掃了一眼——“沒在這兒!”
“廢話,我知道沒在這兒!我問你是什麼時候走的,從哪兒走的?”許樂又急又氣。
“不是從大門出去的?”韋郎中迷迷瞪瞪的反問。
“不是!”許樂恨不得一掌死這個酒蟲子。“你這兒還有什麼出口?”
出口?
韋郎中猶猶豫豫的道:“狗、狗算嗎?后墻兒有個狗……”
該死!
許樂低罵一聲,扯著韋郎中直奔后院。
韋郎中撥開墻角的雜草,出一個臉盆大的墻。
口還有一枚清晰的腳印。
許樂臉瞬間鐵青,咬牙從狗鉆出去。
外是條暗巷,出了巷子便是城中最繁華最熱鬧的主街。年關將近,街上熙熙攘攘到都是人。
想在這麼熱鬧的街上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許樂腦仁突突直跳,再怎麼心存僥幸,也不得不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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