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次,烏者在發現那面大纛位于前方偏右近河之后,卻稍作改換……左翼依然如故,右翼頂替上去的,卻赫然是自己一直都未參戰的本部五個謀克,而這五個謀克中間則遮掩著完奔睹的親衛鐵浮屠五十騎,正是由查阿撒所領。
兩翼騎兵替,左翼立即嘗試聯合其他騎兵穩住陣線,遮護步兵,但右翼這五百余騎卻反而在越過潰兵后趁勢加速,直趨天下無雙大纛之下。
宋軍剛剛得勝一小陣,正在嘗試努力進更遠距離,驟然遇到一生力軍反撲,果然是有些慌,以至于被這支騎軍反過來本陣,近到大纛前百余步的距離。
不過,也就是如此了,隨著周圍宋軍察覺折返,四面,這支五百騎的金軍攻勢還是迅速被控制了下來,宋軍也只當是金軍為了穩定陣線控制局面做出的戰反撲,繼而再度松懈……但也就是此時,這騎兵軍陣忽然裂開,五十騎人馬甲的鐵浮屠早已經提速完畢,從陣中躍出,繼而以一往無前之勢,直撲距離不過百余步的那面大纛之下。
宋軍當面騎兵猝不及防,居然被這支銳鐵浮屠沖散,繼而使后者真真切切沖到了大纛之下。
此時,雨水稍駐,視野恢復了不,而宋軍前線目睹這一幕,當即全線驚擾慌。
閑話說,只講查阿撒沖到大纛之前,興異常,卻又趕強緒,去找韓世忠……然而,大纛周邊,俱是銅面札甲宋騎,也不見有什麼大氅披風玉帶裝束,如何能輕易辨別清楚?
不過,其人還是很快就注意到不同尋常的一騎……首先,此人材雄壯,與傳說中的韓世忠材仿佛;其次,此人武藝了得、氣力不凡,一個照面便用一桿大鐵槍將一名鐵浮屠直接攮砸下馬;最后,此人原本就在大纛下最近,見到金軍突襲,紋不,反而有小范圍指揮示意之態。
阿撒不再猶豫,直接躍馬向前,揮舞手中厚重大刀來戰。
側面三名宋軍背嵬騎士見狀,一起棄了對手并馬槍來刺,卻被他抬手一挽,直接將三桿長槍挽到肋下,而三名宋軍騎士居然被他一人力氣制住,也是大驚,但阿撒只是反手一刀,便將三桿槍齊齊砍斷,便不做理會,反而直趨那名早已經被他認定的騎士。
金軍將領展示了如此神力,那名大纛下的雄壯宋騎居然不驚,反而從容提鐵槍迎上,雙方各自抬手,兵一對,查阿撒便徹底認定,對方必然是韓世忠,否則如何來的這般神力與武藝?于是愈發提起神,誓要陣斬了對方,以不世之功。
距離大纛足足七八十步外,銅面之后,裝束與其余背嵬軍并無半點不同的韓世忠將目從那名真勇將與王世雄的捉對廝殺上移開,扭頭看向了自己側背嵬軍都統閔:
“這支騎兵從何過來的?”
“臨河那邊。”閔口而對。
“我不是問這個。”韓世忠語調從容不迫。“我是問你,他和他的掩護部眾,一開始從哪里啟出發的?”
閔怔了一怔,稍作回想,立即提刀指向金軍背后一個方位:“那個地方,似乎那個猛安軍旗旁邊!”
“我就說萬戶旗幟還遠遠在更后面調度,前面為何卻始終進退有據。”韓世忠順勢向那邊,不由失笑。“想來那里必然有個足以服眾的金軍前線指揮……這是戰機!”
說到最后,韓世忠忽然抬手指向了臨河方向,卻正是那支突襲大纛金軍的進軍路線所在,因為要派遣斬首部隊直沖大纛之下,而斬首部眾直接被宋軍四下住,難以回撤卻使得這一側的空檔沒有被及時堵住。
閔本就是韓世忠親校出,后來才掌握背嵬軍,此時當即會意,卻又不免看向大纛方向。
“不要管那邊了,大戰之中,哪里能分心在這些小兒事宜上?何況王世雄其實比那金將要強三分,只是戰陣經驗稍遜,拖延下去,遲早能能了結那金將的。”韓世忠看都不看后一眼,只是看向前方軍陣,或者說是看向軍陣后方的更遠。“吹號角,員背嵬軍全軍向前,然后你引五百騎沿著剛剛這支金軍進軍騰出的空隙,直接到那個猛安旗幟之下,我再領五百騎為你當后,務必要一舉打垮當面敵軍!將戰線推過去!”
“喏!”
軍號聲忽然響起,將心下焦躁不堪的烏者從對遠大纛下戰事的猜度中拉了回來,其人茫然四顧,正見當面營左軍的背嵬軍忽然大舉向自己這方來。
一開始,他還以為宋軍是為了救援韓世忠和那面大纛,出此對策。但很快,隨著一宋軍騎兵沿著之前他派出的突襲斬首部隊的通道迅速逆行突擊,這名十六歲便從軍的年輕真貴族終究還是喚醒了戰場本能——他已經明白自己的錯誤所在了,正是自己的貿然出擊,打了之前的戰線態平衡,反而出了戰線上的一個致命破綻。
一時間,仆散烏者便有了后撤稍作回避的念頭,但剛一回頭,他就看到后數百步外親父的旗幟正在若有若無的雨水中搖擺,繼而生出慚之意,卻干脆不再回頭,只是匆匆調集部眾,試圖迎面攔住宋軍這猛烈攻勢。
然后,倉促將一支尚未整備好的騎兵派出后,這支騎兵卻宛如迎上洪水的浮木一般,立即就被沖散。
非只如此,讓烏者徹底驚駭的地方在于,那支從自己右翼臨河破綻沖過來的宋軍騎兵穿陣線、取得前所未有的突破深度后,非但沒有趁勢攻擊中間的步兵陣線以求擴大戰果,反而朝著略顯空虛的自己這里直直沖來。
對方不止是要借之前阿撒的道,而且要以其人之道還施彼,反過來嘗試斬首自己?
自己之前派遣阿撒的作不止是打了戰場節奏,還將自己暴了出來?
自己去斬首韓世忠,結果宋軍反而沖自己來了?!
驚駭之下,之前在親父面前還嚷嚷著要親自斬殺韓世忠的烏者徹底慌,直接調轉馬頭,試圖逃竄……而剛一打馬走了數十步,他便又三度恍然起來……戰場之上,為了防備萬一,人人札甲面罩,除非是腰間銀牌展,否則對方如何知道自己是個里衍還是個猛安?
可這一逃,周圍人全都跟著走,卻是徹底將自己暴了出來!
出于某種本能,烏者做出了又一個錯誤選項,他居然又嘗試駐馬立住,但份既然暴,周圍又空虛,此時再停下除了耽誤時機又有何用?于是,其人只是稍駐片刻,便再度反應過來,然后再度嘗試逃離……這便是所謂慌了手腳了,不要說戰場之上,哪里的年輕人沒有過類似經歷?
但是戰場,這支經歷只要一次,往往就不需要有第二次了。
閔率軍直突而來,烏者干脆下令扔下旗幟,臥馬而走,將將拼死穿過數騎阻攔,稍作息,就準備逃回后軍,可這時,又一波宋軍自右側臨河通道跟來,為首一名材高大的銅面札甲宋騎自側面躍馬而來,在先到宋騎的指引下,直取烏者。
不過臨到跟前,這宋將卻又勒馬轉向,嘗試與烏者相向而對。
烏者見狀不敢耽擱,趕一夾馬腹,同時亮起長矛,乃是準備趁著對方戰馬剛剛轉向沒有速度的時機且逃且戰。
然而,對方并沒有提槍,反而抬手將一張鐵胎大弓亮出。
此時已來不及多想,雙方馬,速度并不快,宋將微微抬手,以弓背微微一擋,隔開烏者長矛,烏者一擊不,反而大喜,他此時只想逃走,如何還計較這些?
但喜剛剛在面罩下浮現,下一刻,他便察覺到自己頸部護項似乎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一般,帶著一巨力將他向后方拽去。
當此巨力,腳下立即失去了附著,整個人也從馬上離。
非只如此,既然落馬,烏者也并沒有被摔在地上,反而是繼續被那巨力從護項上扯著,順著滿地雜泥水拖行不止。
混之中,仆散烏者早已經驚駭到滿腦子空白,本不曉得,也無法思考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在其余人看來,事卻再簡單不過,乃是那名宋將神力過人、敏捷若鬼怪,兩馬相時,先是一弓背開烏者兵刃,復又順勢一掛,以弓弦勾住了烏者脖頸,甚至還能反手一轉,將弓弦在死死扣在對方脖頸上。
唯獨烏者脖子上的護項齊整嚴,沒有被當場勒死罷了。
當然,即便如此,烏者也注定無救了。那名宋將將他一路拖到河畔一宋軍聚集之,撒開手中大弓后,烏者七葷八素之下,連翻都不能,何談立足?只能直接躺倒在水洼之中,任人宰割。
而宋軍也毫不猶豫,數人一擁而上,本不用按住手腳,只是一人挑開面罩,另外一人一刀自面門狠狠刺下,便輕松了結了這名仆散部的繼承人。
可憐仆散烏者,非但沒有如另一個時空中一路做到左丞相領都元帥,出則督十萬軍攻宋,則以外戚世家翻云覆雨,統攬一國軍政,便因為一個戰場上小小破綻死在了太平河畔的水洼之中。
時年二十二歲。
他連到死都不知道,將他從馬上拽下來的,乃是韓世忠本人。
不過,話還得說回來,仆散烏者此時固然不是另一個時空的金國執政,負一國之權重,但即便是此時,即便只是一個年輕的外戚將軍,他這一死還是起到了巨大的連鎖效應……本就搖搖墜,此時又被宋軍大舉猛攻突破,偏偏失去了前線指揮的仆散部萬戶前軍,在隨后迅速陷垮塌式的崩潰之中。
而韓世忠也毫不猶豫催全軍,以背嵬軍為前,李世輔黨項騎為后,蜂擁向前,驅趕潰軍上。
跡、爛泥,借著雨水對翠綠的涂抹迅速向下游蔓延。
這片局部戰場上,金軍大局崩塌,一直與‘韓世忠’纏斗的查阿撒終于也失措起來,試圖逃竄,卻被王世雄趁勢尋到破綻,打落馬下,被宋軍一擁而上,輕松了結。
和仆散烏者類似,查阿撒這個所謂另一個時空中的‘真神將’,本來不及發屬于自己的芒,就和仆散烏者一樣,分文不值的躺倒在了爛泥之中……殺他們的人,本沒有興趣知道們的故事,負責保衛大纛的王世雄甚至懶得去割此人首級,便趕催大纛向前上。
高地上,遠遠目睹這邊戰況的完奔睹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親信里衍剛剛已經死亡,也不知道三太子的表弟也追隨三太子老人家一并去了。但是,宋軍一舉擊潰仆散背魯萬戶的前軍,然后繼續以銳不可當之勢向前上,以至于漸漸到高地跟前的形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中有些發的奔睹立即向后派出了信使。
信使打馬下坡,在越過空的高地后方洼地時連人帶馬摔了一跤,一時狼狽不堪,所幸此并沒有多爛泥,滿地翠綠不至于讓他變得滿泥濘。
更后方的營寨中,迅速有騎士涌出,將他救了起來,一聲口令之后將之帶營寨,然后在滿營麻麻于木棚下安坐的士卒注視下,又將此人迅速帶到了一臨陣的高聳樓之下。
“仆散背魯軍勢崩了一半?”
樓上枯坐著的兀低聲重復了一遍,然后看向了自己側下方,那個坐在五捧日旗下失神的元帥拔離速。“元帥怎麼說?”
“不是意料之中嗎?”拔離速回過神來,平靜以對。“難道還能指西線四個萬戶,誰能斬了韓世忠,直接了結此戰嗎?剛剛紇石烈太宇不還來報,說他部陣斬了西蒙古王忽兒札胡思后,結果西蒙古人反而瘋了一樣攻擊猛烈,幾乎沖他的陣腳嗎?連西蒙古人的輕騎都不敢說擋的住,何況是韓世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