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而言,趙玖不該殺劉世,因為這麼做的壞太多了,不僅僅是一個木已舟的問題。
首先,大宋優待士大夫,可大宋也沒有對主放棄兵權的大將趕盡殺絕的傳統!甚至可以說,這嚴重違背了宋太祖的既定方略,何況是家親手殺人這麼質惡劣的事呢?
所以,人家呂好問說的是對的,這個宰相此時也確實是稱職的……趙玖此時就是在親手壞掉大宋制度,而大宋制度恰恰才是這個風雨飄搖之時維系他趙家權威的真正利。
換言之,趙玖是在親手挖趙宋的,折騰他屁下面那把爛椅子!
其次,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此時金軍已經來到了淮北,雙方一河之隔,所謂臨戰狀態,那麼此時殺如此一高階大將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王德和傅慶算是被趙家親自拿住反了水,可萬一當時沒拿功呢?
而且王德和傅慶還好,這二人本一個是中樞掛著號的名將,跟中樞多有聯系;一個是新降之人,部屬也算是獨立的……這兩個人跟劉世的關系還不至于說是打斷骨頭連著筋,不然也不會被拿住了。
可此時此刻,劉世既然死掉,而且是被趙家親手殺掉,那麼他留在山下的三千西軍本部又如何?喬仲福、張景這兩個西軍出的統領此時尚在山下,天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反了怎麼辦?
不反,嘩變逃散又怎麼辦?
便是什麼都沒發生,等事傳出去,難道會有好結果?
完全可以說,殺了劉世以后,此時此刻,大宋朝在中原附近有的幾只武裝力量中,除了宗澤的東京留守司以及張韓二將外,其余那些七八糟的將領都變得不可靠起來!
比如有極大黑歷史的范瓊,這廝當日拎刀子迫二圣之一的趙恒出城投降,殺了不知道多攔路的東京士民,算是個武臣里的張邦昌,之前好不容易被李綱安住,此時卻正領軍在襄、南一帶平叛;還有營中另一個統制,喚做王亦的,也是出了名的軍紀不好外加跋扈無度,此時正領兵在后江寧府(今南京)為接駕做準備;甚至還有劉正彥、苗傅那二人,花了那麼久才靠著劉晏的計策拿下了丁進,耽誤了那麼大事,早已惴惴不安,偏偏又是西軍將門,不免會胡思想……
而說到劉世西軍將門的份,西軍殘部此時依然是大宋的主要倚仗,關西的曲端、劉氏兄弟、吳氏兄弟,還有河北的楊惟忠……雖說個個都該可信,但萬一誰有個三心二意又如何?
總之,消息傳出去,這些人中誰反了都正常。而人家史中丞張浚的話也很中肯,趙玖就是在亡國的危險邊緣瞎折騰!
只不過,趙家不是說了嗎?他寧可亡國,也要干這一遭事!換言之,這些危險他早就知道,但還是干了!或者再言之,他干這事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些危險!
實際上,相較于這些可以預見、符合推論的事,行在文武們此時倒是更擔心這位已經不顧一切的家接下來會做什麼?要是再來幾次‘寧可亡國’,那等他們見到李綱和其余幾位相公,又該怎麼說?
“山下怎麼說?”
中午時分,普照,從八公山山頂去,對岸視野極佳,這使得金軍大隊人馬到來的況本不可遮掩,而幾乎是有所準備一樣,隨著金軍大隊陸續緩緩出現在北岸,安靜了一個上午的南岸八公山下忽然又躁喧嘩起來……獨自一人坐在八公山北巒頂上觀察勢的趙玖聽到靜,幾乎是頭也不回,便開口相詢。
“回稟家!”
自山下折返,先在帷幕朝幾位行在文武重臣匯報了況后,然后無奈之下不顧家有令,掀開帷幕來到了此的楊沂中趕俯首。“好教家知道,早上的時候,有賴于王將軍(王德)、傅統領(傅慶)的事先移營,喬、(喬仲福)、張(張景)兩位統領又能識大,到底是穩住了局勢,可金人主力一來,全營,便是王、傅兩位的部屬也多有倉皇之意……”
“不反就行,倉皇算什麼?”趙玖回過頭來,出一嘲諷之意,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位趙家此時居然給人一種釋然和輕松的覺。“然后呢,王、傅部屬都如此,那三千西軍又如何?此時在下面帶頭鼓噪的就是他們吧?”
“正是!”
“不造反卻只鼓噪,他們要什麼?”趙玖愈發顯得不以為意起來,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了,還是昨日親手殺了人后打開了什麼新世界。
“他們要賞賜!”
低著頭的楊沂中小心翼翼看了眼起從他前經過的家,不得不說,昨日之后,他對趙玖也多又多了層畏懼,因為能親手殺人的趙家太稀罕了。“他們鼓噪生事,說以往例,家登基都要給軍發賞賜,結果這次家登基后到現在都不發賞賜,卻要他們如此辛苦……”
“總算沒有直說是因為劉世的事。”趙玖一邊負手踱步,一邊稍微嘆。
“喬仲福和張景二位都是能識大的西軍宿將,不至于讓軍中下面這些子如此無忌,但士卒討要賞賜,乃是軍中素來都有的事,也最能鼓人心。”言至此,跟在趙玖后的楊沂中言辭愈發小心。“家,幾位相公和臣都以為,要是不能速速置的話,怕是王將軍、傅統領所部也都會卷其中,便是呼延統領部與前班直都要不穩……”
“看來鬧事的人都是軍中老人,知道該怎麼鬧,也知道什麼時候鬧。”趙玖繼續踱步向前,卻是停到了充當他這個趙家行宮的帷幕邊緣,然后忽然回頭笑問。“所以這賞賜不給如何,給了又如何?”
“不給,眼下沒有統領級別的宿將支持,他們不可能造反,但金人兩萬主力在淮北,他們卻未必不能趁機鼓起來,讓全營潰散南走!”楊沂中嚴肅相對。
“不行!”趙玖當即搖頭,然后以手指北。“你也看到了,金人主力已經到了,下蔡城的渡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修好,張俊在對岸已經了徹底的孤軍,此時這淮南八公山大營要是再當面潰散了,那他便再無余地……或是一夜全城潰散,或是被下屬架著投降,也就是目下可見的事了。”
“那就只能賞賜了。”楊沂中小心應道。“臣剛剛朝幾位相公匯報,他們也都是這個意思,此時就在帷帳后等著家呢!”
趙玖點點頭,然后抬頭著冬日晴空一聲嘆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營中確實有充足財貨嗎?”
“充足說不上,但壽州、順昌府兩個大州的府庫都在此,大略賞賜全軍還是可行的。”其實就在帷帳另一面的史中丞張浚忍不住接口言道。“家,家既然以臣為史中丞,那臣便不得不言……此時既然已經殺了劉世,多言無益,而劉世終究只是一人,山下此時卻有數千人、上萬人,不可能只靠刑罰便能穩住局勢的!”
“說得對,朕也沒指只靠刑罰……”趙玖隔著帷幕連連頷首。
“家,好教家知道。”又一人隔著帷幕開口,卻是營中唯一一個正經東府相公呂好問。“便是此時行在財貨散盡,家也無須憂慮行在與營中的用度,須知張樞(張愨)在淮東籌辦鹽引、度牒,一切順利;梁侍制(梁揚祖)在揚州置東南財賦,也有效……這都是直接能供給此的。便是西面,丁進降服后,道路恢復,滁州等軍州供給的財貨資也能即刻送到。”言至此,呂好問稍微一頓,到底是說了下去。“家賞賜妥當,人心恢復后,且放心南下揚州,暫避兵鋒,此給王德便是……也該升他個統制了。”
“王德確實可加統制銜。”趙玖隔著帷帳聽了半晌,忽然又言。“可既然說起西面,賞賜了此地兵馬,便不需要賞賜西面劉正彥、苗傅、劉晏,乃至丁進嗎?而且剛殺了劉世,那邊同為西軍一脈,也要安,還有張所的去向也不清楚……總之,得要一位宰執重臣往西面走一趟,將滁州押解的財貨就地發下賞賜,并適當加,以安人心。呂相公、汪相公,你們二人誰去?”
帷帳對面安靜了一會,但很快還是呂好問再度開口:“家,家側須最有東西二府一宰執,否則人心難安……臣以為,不如以之前在潁口分開的資政殿學士宇文虛中加同知樞事,轉淮西去安劉、苗,并兼顧淮西數軍州轉運事。”
“可以。”趙玖笑了一下,并未多言。
“那山下……”
“山下便也準備賞賜吧!”趙玖隔著帷帳繼續負手笑道。“王太尉先去告訴諸位將軍、統領,讓他們先安人心;然后將金銀錢布帛財貨都在南面山腰那個緩坡上攤開,讓他們都親眼看到,汪樞相再親自看管著,尋老之人公平分發下去……”
“家明斷。”
很明顯的,帷帳那邊不人都松了一口氣,不過樞相汪伯彥還是小心地提出了一個小小的建議。“不過家,財貨這種東西不好公開在軍士前,否則一旦有不軌之徒煽,說不得便是事由。”
趙玖若有所思,繼而緩緩點頭,從善如流:“既如此,那就不公開展了。而且,既然憂慮現場再有人鼓,何妨讓那支西軍中喬仲福、張景二人之下的軍……就是鬧事的那些人……專門到山頂小寨,由呂相公、張中丞出面,多賞賜一些,也多安一下。這樣,一面省的賞賜大軍時他們出來鬧事,一面也好看看能不能從子上安住這支部隊。”
帷帳外面沉默了一下,繼而是竊竊私語。
但是,當趙玖低頭掀開帷幕走進去以后,所謂行在重臣,也就是呂好問、汪伯彥、王淵、張浚四人為首,外加諸如胡寅、楊沂中、藍珪之類的這些雜七雜八的中文武臣了,紛紛噤聲。
而為首者呂好問也不再猶豫,反而即刻頷首:“家此言也是老所在,臣以為可以一試。”
趙玖負手微笑以對……若非帷幕最中間的空地上尚有昨夜漬,河對岸尚有金軍主力與一座孤城,山下尚有正在鼓噪的兵,眾人幾乎以為眼前這個極度放松的家是太平年月來游山玩水的仁皇帝呢。
就這樣,眾人既然都了吩咐,便紛紛即刻轉去忙,而此時趙玖卻又忽然開口提醒了一事:“先取些財貨來,朕要先親手賞賜前諸班直!”
這是理之中的事,眾人更加無言,旋即更加忙碌。
PS:謝壯壯爸爸、澤叔的雙盟,謝樂燕山和茶幾的上盟,也謝阿越、大娘也捧捧我、人間煙火語幾位的打賞……總之,謝謝大家的新年禮!
我讓趙小九給大家磕頭問好,祝大家新年愉快,2020人人發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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