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小龍,來看看這上面是不是鞋底花紋?」
我聞訊走了過去。
「這裏,在這一堆塑料片上。」明哥又說。
我從中挑了幾塊較大的塑料片,置於放大鏡下仔細觀察:「花紋和嫌疑鞋印可以對上,我再測下花紋間距。」說著我拿出遊標卡尺小心翼翼地測量,幾經測算后,我有了確切的結論,「塑料片上留下的就是嫌疑人的鞋印。」
明哥很有耐心地把塑料片拼湊在一起:「盛水工是塑料盆,嫌疑人理完現場后,將盆踩碎,把盆邊緣部分丟進了水,在這裏只留下了量的盆底碎片,嫌疑人的反偵查能力可見一斑。」
胖磊拉開皮尺,放在明哥拼湊出的圖形上:「我的乖乖,直徑差不多40厘米,這麼大的塑料盆,兇手是怎麼帶來的?」
老賢撿起塑料殘渣,仔細觀察后說道:「這是生塑料盆,市面上早就沒有賣的了。」
「賢哥,生塑料是個啥?」我好奇地問道。
「從化學的角度上講,生塑料又熱固塑料,屬於高分子化合,這種塑料度較大,一次型后不可回收。與之相對的就是塑料,它屬於可塑線型高分子化合,塑料有抗拉、抗、抗扭、抗彎曲等特,常見的有聚氯乙烯、聚苯乙烯等。早些年因為生產工藝落後,生塑料製品曾佔據過一段時間市場,不過現在早已銷聲匿跡。」
「賢哥,你是說,嫌疑人使用的塑料盆並不是從市面上購買的?」
「至我是買不到。」
九
兇殺現場勘查完畢,第二次專案會定在了兩天後的早上8點。
明哥問:「葉茜,你們有沒有新線索?」
葉茜搖搖頭算是回答。
「焦磊,監控上有沒有發現?」
胖磊了眼睛:「往前看了一個月,沒有發現攜帶背包的可疑人員在麻將館附近轉悠。」
「嫌疑人若是人分離,你以『攜包者』作為排查對象,肯定行不通。」明哥「字字誅心」,胖磊無言反駁。
「小龍,你那邊什麼況?」明哥繼續問。
「塑料片上留的是嫌疑人腳掌部位的鞋底花紋,經測量多個花紋的縱橫坐標后,我篩選出了相似的鞋型,這是一款男士運鞋,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支撐,但我個人還是認為嫌疑人為男,年齡在18至40歲之間。」
明哥記下結論,然後向老賢:「車品有沒有檢驗完畢?」
看老賢的架勢,彷彿有很多話要說,他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好幾口,這才調整坐姿說道:「我懷疑嫌疑人作案時兒就沒有攜帶背包,他所有的作案工都是隨攜帶。」
胖磊撇撇:「這怎麼可能?別的咱先不說,要想形死者頭上這麼大的顱骨凹陷,鈍的擊打面最也有兩三個鉗工錘那麼大,你說這種工怎麼隨攜帶?另外還有繩子、撬車工……」
面對胖磊的質疑,老賢始終波瀾不驚,等胖磊發完牢,他開口解釋道:「先來說說捆綁在死者上的綠繩索。這是最普通的0.5厘米規格的塑料編織繩,市場上任何一家勞保店中均有出售。死者上這條為雙螺旋繩,製作工藝糙,力很大,在使用的過程中,很容易對接面造損傷,這種繩索多用於捆綁比較廉價的商品,如草席、木材等。雖然我在繩索夾中沒有提取到皮組織,但我發現了大量的羊纖維。
「咱們雲汐現在的室外氣溫在10攝氏度上下。案發時,死者上穿的是防水很好的雨布夾克,襯一件白圓領衫,並沒有羊的分。由此我懷疑,繩子上的羊纖維來自嫌疑人。繩索全長7米,羊纖維幾乎完全覆蓋於繩子的夾中,要形這種況,繩子必須與羊纖維長時間接,併發生。
「羊纖維有加工痕跡,推測來源於羊衫,嫌疑人應該是把繩子纏繞在自己上,再穿外套做遮掩。」
胖磊:「嗯,勉強可以解釋過去,但鈍怎麼解釋?」
老賢似乎早就料到胖磊會這麼問,他似笑非笑地掏出另外一份報告:「嫌疑人在車上用鈍擊打死者頭部時,勢必會有跡噴濺,雖然車子經水浸泡,可車坐墊為紡織纖維,吸收好,只要有跡噴出,多會留下一點兒。於是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車廂噴了些魯米諾,沒想到的是,副駕駛夾中一瓶容量為700毫升的友誼牌蘇打水竟發生了潛反應,熒藍出現在瓶薄紙側。我把紙剪開,在裏面找到了幾死者的髮。」說著,老賢把蘇打水的照片打在投影儀上:「包裝完好,沒有飲用。如果把它凍固,完全可以用作鈍擊打死者頭部。」
胖磊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兇手把繩子纏在上,蘇打水是臨時購買的,開鎖工和匕首可以裝在口袋裏。這麼一來,他完全是輕裝上陣,難怪我在視頻中沒有發現。」
明哥打開天氣件:「案發時氣溫為9攝氏度,結冰的蘇打水放在室外,勢必會融化,嫌疑人要保持蘇打水的度,唯一的選擇就是發現目標后,從附近的小店中臨時購買。這麼冷的天,除非特殊需求,否則不會有人主去購買凍冰的蘇打水,只要小店老闆配合工作,就一定能回憶起來。」
十
這條線索很快查清,據「大眾便利店」的老闆回憶,在不久前,有一位戴著口罩的年輕人到店裏買了一瓶價值2元的蘇打水,對方以「需要凍冰塊給發燒的朋友降溫」為由,讓老闆幫忙,並多支付給老闆10元作為報酬。店監控顯示,男子第一次進店的時間是27日16點30分,取走蘇打水的時間則為28日1點23分。
丁勝經常顧的麻將館距離便利店僅有15米,站在店門口,剛好可以看見麻將館2樓包間的一舉一。倘若嫌疑人事先將車門打開,那麼他完全可以在丁勝起離開包間時,完作案前的準備工作。
通過分析便利店的視頻得出結論:嫌疑人約25歲上下,中等材,頭戴鴨舌帽,臉罩深口罩,上穿一件黑夾克,下是一條藍牛仔,腳踩一雙灰運鞋。以門口的飲料櫃為參照,計算出嫌疑人高在一米八左右。
有了嫌疑人的視頻影像,胖磊又將之前調取的所有監控重新翻閱一遍,但結果並不樂觀:「的,這孫子似乎一直在故意躲著監控,那麼多城市探頭都沒發現這貨的半點兒影子。」
陪著胖磊熬了一天一夜,現場況也在我腦子裏轉了一遍又一遍,也就在胖磊準備關掉電腦的那一刻,我突然靈一現:「磊哥,咱們是不是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
「細節?什麼細節?」
「你想,嫌疑人在殺人後,把車開進了湖裏,那他之後該如何離開現場?」
胖磊一拍腦門兒,彷彿聽到了一個極為弱智的提問:「你是不是傻?當然是蹬『11路』啊。」
「對,你說得沒錯,可塌陷區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總不能一直步行吧?我覺得他上了公路以後,肯定會搭乘通工。」
「這不是廢話嗎。」
「案發在凌晨,這麼晚,路上除了計程車,本就沒有公共通工。而且你想想,嫌疑人剛從水裏出來,全漉漉的,小風一吹,該多冷啊,要是我,我肯定第一時間攔輛計程車上去取取暖。」
胖磊眉頭逐漸舒展:「嗯,是這麼個理。」
「從塌陷區到達公路,只有西北、西南、東南三個口,我們現在知道了嫌疑人的鞋底花紋圖案,只要仔細觀察三個進出口,就很容易判斷嫌疑人是從哪個路口離開的。
「確定了出口,再調取主幹道上的高清監控,不就有線索了?夜晚車流量本就不大,假如拍到了車牌,接下來讓警支隊幫咱們追蹤計程車的行駛軌跡,說不定就找到了嫌疑人的落腳點。」
胖磊越聽越興:「到時候咱們還可以調取落腳點附近的監控,說不定一不小心,還能找到他的住。」
「什麼說不定,我覺得是一定,來,磊哥,givemefive(擊個掌)!」
十一
明哥聽完我的彙報后,當即組織科室所有人,深塌陷區展開第三次勘查。
嫌疑人拋的沉陷湖位於塌陷區的西北角,從該向北步行約500米,便可直達一條東西走向的國道,這也是嫌疑人逃離現場的最短路線。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嫌疑人99.9%都會選擇從這條路離開,可事與願違的是,我提著最先進的足跡勘查設備,也沒有在這條路上發現任何可疑痕跡。
東南角,是我們進出塌陷區的口,早就勘查過無數遍。
東北角,是廢棄化工廠所在地,曾有一個口,但因污染問題已被封鎖。
四個出口排除三個,只剩下最後一個西南角。
假如我是嫌疑人,我絕不會選擇西南方作為逃離出口,為什麼這麼說?原因有三。第一,整個塌陷區呈現不規則的梯形分佈,從西北到西南是梯形最長的一個邊,電子地圖上標註的距離有9.7公里;第二,塌陷區西南方除了稀疏的幾棟磚瓦房,其他地方到都是高低不平的小土丘,行走起來相當費勁兒;第三,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據說西南口是最早開挖礦的區域,地層早就被挖空,人走上去,很容易出現危險。
可意外的是,嫌疑人留在一泡狗屎上的鞋印竟然把「不可能」變了「可能」。
「的,這傢伙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怎麼從來不按套路出牌?」我抱怨道。
胖磊在一旁搭腔:「事出反常必有妖,小龍,也不怕你笑話,我真擔心會出什麼麼蛾子。」
我抬頭指了指掛在電線桿上的監控探頭:「全景高清遠距離紅外攝像頭,保存周期兩個月,嫌疑人只要從這裏過,必然逃不過它的眼睛,我的磊哥,你說還能有啥麼蛾子?」
胖磊咂著:「也對,以胖爺的實力,只要他敢從監控下過,就一定逃不過我的眼睛。」
折騰了一天,總算是有了點兒抓手,胖磊從刑警隊調來12名偵查員,臨時湊視頻分析小組,調取的海量視頻,以2小時為單位截片段分給每位組員瀏覽,一旦發現可疑況,再由胖磊做進一步分析。
視頻以「案發時間」為中點,分為「S、A、B、C」4個等級,S級為案發當天的視頻,A級為案發前一天,B級為案發後一天,C級則為案發後兩天,以此類推。
「焦磊老師,一組沒況。」
「二組無異常。」
「三組一切正常。」
「……」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12個小組紛紛報告視頻瀏覽況,而胖磊給他們的,正是案發當天最重要的S級視頻。
「怎麼可能,你們都確保認真看了嗎?」
「磊哥,咱們這些兄弟在一起合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掉一幀。」說話的是刑警中隊副中隊長。
胖磊眉心蹙:「不會啊,難不兇手殺完人後沒有離開塌陷區?」
帶著疑問,胖磊又把案發後第二天的視頻分割下去。
各自負責的偵查員紛紛端起面前的紅牛,用上十二分神準備進第二瀏覽狀態。
半個小時,1個小時,1個半小時,1小時45分鐘,時鐘的分針和時針很有節奏地在錶盤上轉,胖磊此時一改往日嬉皮笑臉的態度,表凝重地盯著大屏幕。
突然,大屏幕上的12塊分鏡頭同時熄滅,案發第二天的視頻,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