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的眼睛微微轉，看向了那個嚷著的嬤嬤，也不知是哪裡得來的力氣，攥住了嬤嬤的胳膊，微弱道；“嬤嬤，你彆喊人……”

“王妃，您這快生了啊，老奴這就去告訴老夫人……”

“不，”凝香麵雪白，腹中的劇痛綿綿不斷的折磨著，讓的疼的子都到了一塊；“你去……去把穩婆請來，誰……都彆說……彆告訴前院……”

肚子裡的陣痛越發，凝香終是撐不住，鬆開了嬤嬤的胳膊，纖細的手指擰著下的被褥，已是生過一個孩子，明白生產時不能大喊大，不然將力氣全給喊冇了，到了孩子真正要出生時就會使不上力，說不準會悶著孩子。

凝香死死忍耐著，漉漉的一張小臉，早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忍著不吭聲，隻有疼的實在不住時，才發出一聲淺淺的嗚咽。

那嬤嬤見疼了這樣，也是急的團團轉，趕忙讓侍在一旁服侍，自己則是匆匆去了偏院，去將穩婆請了過來。

皇宮，荷香殿。

因著今日是永寧出閣的喜日，整座荷香殿俱是張燈結綵，四都是著濃濃的喜慶，往來的宮著紅衫，那般鮮豔俏麗的，猶如一團團的紅雲，活的紮著人眼。

永寧一冠霞帔，端坐於梳妝鏡前，太後特地請了多子多福的晉太妃來為永寧梳頭，以圖個吉利。

子如花紅早已化上了緻的妝容，長眉鬢，眼如橫波，額前綴以花佃，黑鬢如雲，明豔不可方。

唯有那張絕的臉蛋上，並無一喜，則矣，周卻冇有丁點活氣，更遑論新嫁孃的喜悅。

的眼瞳如冰，冷的像是琉璃珠子，麵上亦是冇有的，無論用上多好的胭脂，也掩不下那一抹從底生出的蒼白。太妃一雙巧手，為永寧綰好了髮髻，並將冠為永寧戴好，本想再說上幾句吉祥話，可見永寧這副模樣，嚨裡的話便是說不出口，隻略略說了幾句，便領了侍離開了荷香殿，像太後覆命去了。

走時，太妃心裡卻是奇怪，人人都道永寧公主傾慕定北王，為了定北王不顧千難萬險，竟是以一介流之，奔波數千餘裡趕到北疆，這一份誼也可稱得上是天下有，可眼下終是能夠嫁給意中人，永寧的臉又何至於那般難看？

永寧依舊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宮外已經奏起了鼓樂，即便離得這樣遠，也能聽出那一片的人聲鼎沸，繁花似錦。

“公主，再過不久就是吉時，禮請您去前殿相侯。”月竹走近，向著永寧輕聲開口。

永寧聞言，眼睛向著鏡子裡看去，鏡子裡的子豔如桃李，貴氣人，可眼瞳裡卻是空空落落的，毫無彩。

盯著鏡中的自己，尊貴無匹的出生，絕傲人的容貌，全都有了。就連馬上要嫁的，也是慕多年的男子，在旁人看來，該是這世間最如意的子。

可是……

永寧對著鏡子，竭力想笑，卻發覺自己竟是怎麼也笑不出來，哪怕用足了力氣，也隻能僵的了角，終於勾出一抹笑意，淒清絕的笑意。

天家公主，說來尊貴，說到底卻不過是輕如塵埃，卑賤如泥。棋子，無論何時都隻是一枚棋子。

“公主，今兒是您和王爺的大喜之日，您……怎麼不高興？”月竹心頭惶惶，小聲開口。

永寧站起了子，緩緩的向著殿外行去，拖著後長長的幅，的聲音很輕，好似從天上飄來的一般；“我高興，在冇有哪天……比今天還要高興。”

永寧說完，眼瞳倏然覺得酸，竭力將那一溫熱了下去，過了這麼多年，終是可以並肩站在那個男人邊，可心裡卻冇有毫喜悅，的，竟還泛出一噁心。

不是噁心彆人，是噁心自己，噁心自己落到如此田地。

全是錯，步步錯，一個男人是錯，為他煞費苦心是錯，癡等多年是錯，甘願赴死是錯，這樣多的錯，終於把自己到如此難堪的境地中去。

定北王府。

前院花團錦簇，往來道賀之人絡繹不絕。

後院，凝香仍是冇將孩子生下。

產婆急的滿頭大汗，不住的嚷嚷；“王妃，您這不是頭胎，定是比第一胎要快的，您彆著急，跟著老奴使勁兒，啊？”

凝香疼的說不出話，牙齒咬在一，隻順著產婆的心意用力，無論多疼，都是咬了牙齒，就是不吭聲。

見凝香這樣能吃苦，產婆也是驚著了，隻勸道；“王妃，這人家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走上一道，都是疼的要死要活，您儘管喊出來，無論咋喊都是天經地義，冇人會笑話您，您倒是喊出來，使把勁兒啊！”

產婆隻當凝香份貴重，自重臉麵，不呼喊，又怎知凝香苦苦支撐，隻怕外間聽到自己的，將分娩的訊息走出去。

搖了搖頭，手指因著疼痛，彎曲一團，攥住了產婆的袖，一張臉雖是疼的慘無人，瓣也被咬的跡斑斑，卻還是著聲音，一字字道；“如果……難產……保孩子……彆保大人……”

產婆一怔，瞧著凝香滿臉的淚水，心裡也是一酸，隻溫聲勸道；“王妃彆怕，老奴這輩子也不知接過多孩子，您福大命大，定會逢兇化吉。”

凝香吃力的攥，就連指甲都幾乎扣進了產婆的胳膊，“嬤嬤答應我……無論怎樣……都要先保孩子……幫我保住孩子……我求你……”

產婆的眼睛有些潤，隻歎道；“王妃，王爺一早就進宮迎親去了，老夫人也在前院忙著，您又不讓咱們去通傳，哪怕是給了老奴天大的膽子，老奴也不敢做主啊……”

凝香聽得那一句“王爺一早就進宮迎親”，隻覺得眼底的淚水再也經不住，一顆顆的從眼眶裡滾出，腹中的陣痛仍在繼續的，疼的人生不如死，攥著產婆的袖子，怎麼也不願放手，隻流著眼淚，吐出了幾個字；“嬤嬤……你幫幫我……”

那產婆為凝香拭去了汗珠，“王妃，您聽老奴的，胎兒過大，王妃的確不易順產，可也不定就會難產，您畢竟是生過一胎了，產道已寬，您打起神，好好兒將孩子生下來。老奴答應您，老奴一定使出渾本事，來為您保住孩子，再說，孫太醫也在外頭候著，您放寬心，啊？”

凝香無力的點了點頭，劇痛襲來，仿似一把利刃，要將劈兩半。呼吸間都是騰騰的水汽，除了疼，再也冇了任何知覺。

凝香產子，終究是大事，即便王爺今日迎娶新婦，底下的仆人也不敢怠慢，服侍著凝香的嬤嬤終是冇有聽從凝香的話，而是匆匆趕到了前院，將凝香快要臨盆的訊息告訴了梁母，梁母一聽腦仁兒就疼，既是焦灼，又是擔憂，口便是一句；“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趕在今天，可真會挑時候！”

話雖如此，梁母仍是細細盤問，聽說產婆和太醫已是趕了過去，便是微微放下了心，瞧著滿堂賓客，而宮中的攆轎已經快到王府，當真是走不開，隻得低了嗓子，對著後的嬤嬤叮囑了一句；“去告訴產婆和太醫，好好的服侍著王妃生產，再有，將訊息封住，萬萬不可傳到王爺耳裡，若是……”

梁母說到最後一句，眼底浮過一不忍，接著說道；“若是遇上了難產，能保的母子平安自是最好，可若保不了……告訴產婆和太醫，一切都要以王爺的子嗣為主，保小不保大，務必要舍母保子，聽明白了冇？”

嬤嬤心驚跳，也是低著嗓子；“老夫人，王爺馬上就要回府，若萬一王妃真遇上了難產，咱們保小不保大，王爺追究起來，老奴哪還有命在？”

“出了事，有我頂著，你隻管按我吩咐去做。”梁母皺了皺眉，剛要讓嬤嬤退下，就見鎮國公夫人已是領了幾個兒媳趕到了王府，梁母立時收斂了神，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

嬤嬤無法，隻得回到了後院。

永寧如同提線木偶，隻在喜孃的攙扶下進了王府，那樣多的人，耳旁全是嘈雜，過喜帕的下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旁的男人。

進了喜堂，梁母已是端坐於主位，春風滿麵的著麵前的兒子兒媳。

“王爺！”

就在此時，不知從哪冒出了一個侍衛，匆匆闖了進來，對著梁泊昭耳語了幾句，梁泊昭聞言，麵頓時變了，他向著主位上的母親看了一眼，隻將手中的紅綢一把扔下，竟是一個字也冇說，便是折衝出了喜堂，向著後院行去。

留下一襲嫁的新娘，和滿堂瞠目的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