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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夜》 107章 遺言

107章

良沁聽他這樣說起,才微微舒了口氣,阿秀和下人端來了早餐,謝承東陪著良沁一道吃了點,見比起昨日好看了不,謝承東才放心。

傍晚時分,謝承東回到軍營。

剛下車,就見邵平迎了過來,對著他開口就是一句;“司令,上午十時,已經在西郊槍決了顧廷亮。”

謝承東聽著,臉上也沒什麼表,他取下自己的手套給了侍從,自己則是在前面走著,見他一路上都沒說話,邵平跟在他後,更是不敢出聲。

回到辦公室,謝承東在椅子上坐下,邵平猶豫片刻,終是開口;“司令,顧家的人,此時也是知道了顧爺的事,聽說顧夫人當場暈厥,顧晟年則是揚言,要將這件事捅到國際聯盟,要去狀告司令。”

“邵平,你跟我多年,你該明白,有些事要麼不做,既然做了,那就只能做個干淨。”謝承東的聲音十分平穩,聽在邵平的耳里,卻是讓人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震。

“司令的意思,是要……”邵平頓了頓,並沒有把話說完,他看了謝承東一眼,當即便是將頭一低,與謝承東道了四個字;“屬下明白。”

謝承東燃起一支煙,卻也沒吸,只任由那煙卷燃著,邵平本出門,可見謝承東這樣,便是停下了步子,問了句;“司令,您怎麼了?”

謝承東回過神,才發覺那煙卷已是快燃到自己的手指,他將煙熄滅,雙手握的放在桌上,沉默片刻,才淡淡說了句;“邵平,這些年,我沒殺人。”

“司令位居高位,有些事不得已而為之,邵平都明白。”

謝承東搖了搖頭,想起良沁與自己說的那些話,便是閉了閉眼楮,道;“之前,不論我殺了多人,我從來沒怕過,也從沒想過會有什麼報應,可眼下,顧家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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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承東說到這里,沒有繼續說下去,只自嘲般的勾了勾,似是自己也覺得可笑。

“司令,說起來,顧家前些年趁著咱們和老子打仗,也大大發了幾筆國難財,細究下去,顧家這麼多年也沒喝老百姓的,搜刮民脂民膏,缺德的事,他們家也沒做,司令也不必介懷。”邵平說到這里,微微頓了頓,又是言道;“倒是司令,向來不信鬼神之說,又怎麼會突然……想起報應二字?”

“是沁兒,”謝承東微微苦笑,“再過不久,就要生孩子了,讓我饒了顧家的人,說是為孩子積德。”

邵平聞言,便道;“二夫人心腸,如今又有孕在,心思自是要細些。”

“嗯。”謝承東頷首,過了片刻,到底是吩咐道;“你派些人,去給北城里的孤兒院,養老堂送些錢過去,還有那些無家可歸的人,都讓人妥善安置,總之,去做點好事。”

“司令放心,屬下明白。”邵平領命。

待邵平走後,謝承東了口煙,煙霧朦朧中,淡淡笑了笑,他明白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可是想起良沁母子,也只得這般自欺下去。

顧公館。

顧晟年躺在床上,面如土,原先壯實的子瘦削的厲害,此時的他看起來,完全就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再無昔日丁點的貴氣。

“爸爸,我要去找謝承東,我要找他拼命!”顧蘭看著面前的父親,眼瞳深著恨意,眼淚一行行的往下掉,先前從不知愁滋味的顧蘭,眼見家中遭逢這般巨變,再不會是從前那個驕縱肆意的大小姐。

蘭……”顧晟年聲音微弱,獨子的慘死對他而言無疑是天大的打擊,跟顧廷亮的慘死相比,家中的那些產業,工廠,庫房,巨,這些被充公,落江北軍手中的東西,倒是統統算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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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在這。”顧蘭跪在父親床前,竭力忍住中的嗚咽。

蘭,你聽我說,”顧晟年攥住了兒的手,嘶啞道;“謝承東心狠手辣,他此番既然對咱們顧家出手,他就決計不會輕易罷休,斬草除的道理,誰都明白。”

蘭聽著父親的話,便是大驚失愕然的看著父親,剛喊了一聲;“爸爸”,便被顧晟年打斷。

“我和你媽媽年紀大了,我們是跑不了,可是蘭,你還年輕,你帶著你大嫂,你們……趕走。”

“爸爸,你要我們去哪?我哪都不去,我要留在家,我要陪著你們……”顧蘭到底只有十九歲,從小被父母兄長呵護著長大,一句說沒說完,便是嚎啕大哭了起來。

“顧家眼下,就只有你了,你再不能有丁點閃失,”顧晟年眼眶溫熱,著手,在兒的發頂上過,“蘭,你從小在國外長大,爸爸已經給你安排好了船票,你和你大嫂,今夜就離開北。”

“爸爸……”

“等你回到利堅,一定要向國際聯盟申訴,要將咱們顧家的冤屈,告訴世人知曉。”顧晟年神起來,話音剛落,便是猛烈的咳嗽起來。

蘭手忙腳的為父親口,顧晟年面如豬肝,漲的青紫,他咳了良久,止住咳嗽後便是不住的氣,猶如風箱般。

“爸爸,咱們家,怎麼就這樣了?”顧蘭看著父親如此,只覺得心如刀絞,撲在父親上,嗚咽不止。

顧晟年想起謝承東,只恨得銀牙咬,再想起被江北軍害死的獨子,更是不由自主的老淚縱橫,他吃力的出胳膊,摟上了兒的肩頭,赤著眼楮看著兒的面容,最後叮囑了一句;“蘭,聽爸爸的話,等你去了國外,永遠……永遠都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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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顧蘭失聲痛哭,有僕人上前,拉住了子,顧晟年最後看了一眼兒,示意僕人將帶走。

“我不要走!我不要離開北!”走廊上,顧蘭絕的呼喊聲,清晰而淒厲。

邸。

良沁這些日子一直是臥床安胎,躺了幾日,只覺渾的骨架都是酸的,醫生今天來看過,只道良沁可以稍稍下床走,良沁聽了這話,自然欣喜,七個月的孕令間十分遲緩,再無從前的靈巧,就連原先秀氣的雙腳也是變得腫脹,以前的繡鞋再也不能穿了,只能穿一些松的拖鞋。

阿秀扶著良沁從床上起,良沁小心翼翼的著肚子,剛彎腰穿鞋,就聽一陣腳步聲響起,抬頭看去,見謝承東回來了。

“怎麼從床上起來了?”見,謝承東眉心微皺,頓時向著良沁大步走了過來。

一旁的阿秀道;“司令別擔心,是醫生說小姐可以下床走了,整日里這般躺著,對子也不好。”

謝承東聞言,也知良沁這些日子每日里都是臥床安胎,縱使子安靜,只怕也是憋悶的慌,此時聽阿秀說起,便是道了句;“去主樓那邊說一聲,讓太太安排一下,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個飯。”

“是,司令。”阿秀行了個禮,離開了臥室。

待阿秀走後,謝承東看著良沁個肚子坐在那里,他沒說話,只是笑了。

“你笑什麼?”良沁被他笑的有些窘,這些日子每天躺在床上,無心修飾自己,即便此時沒有鏡子,也曉得自己如今的模樣大不如前,雖然明白謝承東不會在意,可想起來,終究還是有兩分失落。

謝承東沒說話,只在面前蹲下子,握住了的腳踝,為的將鞋子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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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沁心里微怔,著面前的男子,不由自主的想要把腳收回去,“我自己能穿,你快起來。”

謝承東也不理會,仍是牢牢的握著的腳踝,看著如今腫的不樣子的腳,謝承東眸心微沉,有疼惜之劃過,直到為將一雙鞋子穿好,謝承東才站起子,在良沁邊坐下。

“真想這個孩子早點出來。”謝承東的大手著良沁的肚子,聲音中著淡淡的無奈。

“還有兩個多月呢。”良沁抿笑起,並不知謝承東所言的盼著這個孩子早些出生,是不舍得再這般辛苦,只當謝承東與自己一般,盼著快些見到孩子的面。

謝承東瞧著的笑靨,也沒有多說,他的發,攬著的腰,與一道站起子,先是在院子里散了會步,等到僕人來傳話,說是主樓那邊備好了晚膳,謝承東摟著良沁,帶著走了過去。

因著是家宴,傅良瀾與傅夫人,康兒,平兒都已是在席上等著了,此外,傅良瀾還讓人請來了六姨太,和齊自貞母,就連謝振琪也是讓母抱著,坐在了下首,一家人倒是誰也沒缺。

謝承東坐在主位,讓良沁在自己邊坐下,良沁剛推辭,傅良瀾已是笑盈盈將按在了椅子上,一餐飯吃下來,謝承東聽著傅良瀾與自己說著邸里的一些雜事,不時為良沁夾菜,幾個孩子時而嬉鬧,餐廳里倒也十分熱鬧。

“司令,屬下有事稟報。”驀然,侍衛長腳步匆匆,走進了餐廳。

謝承東抬眸看了一眼,與良沁低語了一句;“先吃著,我一會回來。”說完,便是扔下餐帕,走了出去。

“什麼事?”進了大廳,謝承東開口問道。

“司令,咱們的人在碼頭沒有截住顧小姐,讓跑了。”

謝承東聞言,眸心頓時有寒劃過,他不餐廳里的人,只低聲喝道;“這麼多人,抓不住一個黃丫頭?”

“屬下辦事不利,還請司令恕罪。”侍衛長將頭垂的極低。

一個人跑不了多遠,繼續讓人給我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謝承東的聲音低沉而清冷,眉宇間的冷意,讓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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