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也不知道,七爺怎麼救了你。”
喬綰櫻微抿,月眸暗沉。
季九爺靠在床頭閉了閉眼,低聲道。
“怎麼救的不重要,到現在他也沒害爺,才是重要的。”
他是早有消息,季老七寄宿在安平城的寺廟里,只是也沒想到,這次會這麼巧。
喬綰淺舒口氣,繼而看向秦燕璃,輕聲道。
“璃姐姐,你再看看九爺的,有沒有其他的問題。”
秦燕璃點點頭,將傷口包扎好,抬眼看季九爺,低聲詢問。
“九爺喝的藥,是七爺找人配的?”
季九爺搖了搖頭。
“東風找來的大夫。”
季老七就算不會對他見死不救,怕是也難能跑遠路為了他找好大夫來。
喬綰怔了怔,又問他。
“九爺,東風呢?”
季九爺睜開眼,眸里墨微深,修眉輕蹙。
“東風前天夜里就離開了,他沒回季公館?”
他特地代了東風,讓他快馬加鞭趕回去給喬綰送平安信。
三人對視一眼,紛紛沉默。
此時,屋外院中,江篙掐滅煙頭,與趙濱低語一聲。
“我去探探季老七的口風,你守在這兒。”
趙濱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這寺廟不大,里里外外沒見到多和尚,他們所在的院落,有南北東三間矮屋。
季九爺住的是東邊挨著廚房的屋子,季七爺去的,是坐北朝南的小主屋。
江篙掀簾而,四下打量一眼,屋子雖小,卻五臟俱全,可見這里的主人是打算長住的。
除卻床榻,屋還擺設著一張方桌,桌上文房四寶布置齊全,破敗的墻壁四下,掛著許多墨寶和山水畫。
季七爺站在桌前,袖筒高挽,正垂著眼提筆墨。
他見江篙進來,也沒多大的神變化,依舊筆落宣紙,一筆筆細細描繪。
江篙雙手兜,舉步上前,靠近了,看清他正在畫的,是福松鶴延年圖。
他緋紅的角揚了揚,桃花眼帶出幾分笑,聲音輕慢道。
“倒是忘了,季家老七年時,是跟著原傅夫人長大的,這手墨寶,可惜了。老九定是還沒瞧見吧。”
季九爺的生母傅敏華,是季老元帥原配夫人,傅家在舊朝是書香門第,傅敏華是名昌平城的才。
舊朝沒亡時,季家保衛邊關要塞,嫡子季二爺在沙場喪命,傅大夫人不了刺激,一病不起神失常。
后來,季老元帥和傅氏多年無所出,季七爺出生后,因著與季二爺生辰是一天,季老元帥不知出于什麼念頭,把季老七送回昌平城,算是過給了正房夫人養。
再后來,季九爺出生,傅大夫人依舊養著季七爺。
故而,大家年時,在昌平城,季家兄弟里,季九爺與季七爺是最親近的。
季九爺兩歲被抱到喬府,陪在傅夫人邊的,依舊是季七爺。
江篙提這一句,季七爺提筆的手頓了頓,隨即沒理他,繼續描繪松樹的枝杈。
江篙靠在一旁立柱上,細細打量面前掛著的芝蘭玉樹,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一直有個疑問,不得機會問你,既然你如今拋卻塵世超凡俗了,不如替我解解?”
回答他的,自然是季七爺的沉默。
江篙也沒惱,接著自說自話。
“人說養育之恩大于天,傅大夫人養你十幾年,你陪伴,比老九陪伴的時間還久的多。”
“我父親調任去邊關,后跟著老元帥起兵,得益于此,我也聽說了不別人不知道的事。”
“聽說是四姨太重病,寫了家書送回昌平城,生下你就不曾謀面的生母,病重之時想看看你。”
他說著,回頭看季七爺,勾笑了笑。
“可巧,你離開后第三日,傅夫人在佛堂***了。”季七爺的筆懸在半空,他默了默,緩緩站直,淡淡道。
“過去這麼久的事,與你又有什麼關系。”
江篙聳了聳肩,桃花眼笑瞇。
“今日是清明節,來的路上看到許多人在田野墳頭祭祖,難免就想起些往事。”
季七爺勾了勾,聲線溫淺淡泊。
“你總是這樣,多管閑事。”
“這怎麼能算是閑事?我雖然不是傅夫人養大的,但到底與老九是著屁時就長在一起,時兄弟誼,說不會比你微薄。”
“所以,他不屑做的事,你都替他做。”
季七爺冷嘲熱諷了一句,扔下毫筆,轉去凈手。
江篙盯著他背影,笑的清淺涼薄。
“不如我們做個易,你告訴我當年的事,我告訴你白芍的孩子,是怎麼掉的。”
季七爺的手浸在水中,垂著眼看不清神。
江篙走上前兩步,聲線低沉。
“當年老元帥舉旗反兵,他曾派暗衛給昌平城送信,兩封信,一封給傅夫人,一封給喬岳,兩封信的用意,可想而知。結果出人意料,傅夫人***而亡,喬岳與喬家隨舊朝滅亡。”
“什麼四姨太的家書,不過是子虛烏有的事。傅夫人臨死前,還想著讓暗衛護送你離開,而你呢,你陪伴十多年,我不信,你不曾察覺的異常。”
季七爺閉了閉眼,無聲失笑。
“我察覺了能如何?不察覺又能如何?”
江篙眸一暗,眉眼也冷下來。
“你果然狼心狗肺……”
“我是狼心狗肺。”
他轉看向江篙,眼眸淡薄,角扯了扯。
“對父親,早就心如死灰了,神志不清這麼多年,喚我喚最多的是'淳兒'。”
“不離開昌平城,我怕是自己都忘了,自己不是的淳兒。只有季世淳,是對那些失去的滿,唯一存留的那點,可憐的念想。無論是我還是老九,都不過是些虛幻的好,茍活下來,又有什麼意義?”
“父親也是,都舉兵謀反了,還寫的什麼信,一旦失去的東西,就算你拼盡全力挽回,也都是徒勞。”
“他舉旗謀反的那一刻起,傅敏華就沒有生路了,就算不***,你以為昌平城的掌權人,就會讓活著離開?”
江篙眉眼冰冷,定定看著他。
“老九呢?你走的時候,就沒有遲疑過?”季七爺面無表,扯了帕子干凈手,淡淡道。
“他出生起,命就握在舊朝皇室的手里。不是喬岳,他和小十,哪有命活著離開昌平。”
所以,季老七什麼都明白,可他什麼都沒做,只選擇了自己的生路。
江篙心里冷的厲害,微微頷首,輕笑道。
“你跟季老六,果真是同胞兄弟。”
一個天生不是人,一個再養,也不像個人。
季七爺扯了扯角,聲線淡漠。
“有些事不跟老九說,喬岳給他營造了傅敏華的,我又怎麼忍心破一切,讓他對他生母心寒?我對他,十分仁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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