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家貪玩熱鬧，反正姜莞是從來在家里閑不住的子。

　裴清沅數年不到盛京來，再端莊持重的人離了親爹親娘，有了年紀相仿的姊妹在一旁慫恿，多也生出些貪玩的心思來。

　長輩們不拘著，姜莞拉了裴清沅就出了郡王府，帶來的行李和奴仆，自有姜氏替打點妥當，本就用不著自己什麼心。

　一路出府往茶樓，路上裴清沅也聽得見那些嘀咕聲。

　說是小聲議論吧，可百姓們見著沛國公府馬車，又本就沒打算低聲音，是以字字句句鉆裴清沅耳中。

　面容爬上惘然，眼底掠過晦，與姜莞玩笑的心，也收了七七八八。

　姜莞是故意的。

　來了，這些躲不掉，早聽到晚聽到，結果都一個樣。

　還不如趁著今天剛來，見了姑母與舅母，心不錯，聽了這些也好開解。

　是以什麼都沒說，只握了裴清沅的手。

　·

　“退婚的事我知道，父親飛鴿傳書，要我到了盛京，一切聽姑母安排，也勸我不要太把韓家放在心上。”

　裴清沅執盞未飲，茶當然是素日里的峨眉白芽。

　二樓雅間靠窗的位置，姜莞最喜歡把窗戶支開，看著樓下往來不絕為生計而忙碌的百姓，瞧著這人間百態。

　也正因如此，樓下的議論紛紛，糅雜在一眾賣聲中，清晰耳。

　裴清沅臉仍舊沒有多好看，語氣卻很平和：“我才十五，并不急著要婚嫁人，如今離了河東，到了姑母邊小住，同你一，也玩鬧些時日，松泛松泛，橫豎沒有人約束拘著我。”

　姜莞細細琢磨臉上的每一個表變化，慢慢放下心來。

　果然是個豁達郎，很能想得開。

　那些話雖然傷人，裴清沅也的確為此而不開心，但不至于過分放在心上。

　“表姐能這麼想才最好不過，如今又得了韓家賠給你的那些，好好著人打理著，都是你的私產，往后你財大氣，自己想做什麼不？”

　姜莞把盈盈笑意掛在臉上，托腮看：“姑母說了，沒了國公府，天下的高門士族數不勝數，來日定為表姐尋門好親事，找個好郎君。

　我那日也見了國公夫人，實在不統，那樣的人家，簡直虎狼窩，退了婚才更好，免得你將來苦，難不婚之后了委屈再和離？還不如眼下這般呢。”

　裴清沅讓一番話逗笑了：“你小姑娘家家，輒把婚呀和離呀掛在邊，不像話。”

　姜莞才不在意那個。

　姊妹兩個坐了有小半個時辰，商量著要到首飾鋪子去逛一逛，給裴清沅買幾件京中如今最時興的首飾，便攜手出了雅間門。

　但天底下真就有這般巧合的事。

　更有那等死不悔改的人——

　“河東裴氏嫡長又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人家退了婚，臉上無？”

　“聽聞裴清沅神仙妃子一般的人，模樣段便連姜莞也比不過，韓大郎圖個什麼？還真個下作丫頭嚇破膽嗎？”

　“你懂什麼，那是本就沒瞧上裴清沅，尋了借口要退婚罷了。若真喜歡，不得早早娶回家拱著，哪有這麼多說辭。”

　“聽說國公夫人去商量退婚的事，姜莞就杵在旁邊聽，還，這沛國公府的教養，說來也堪憂的很。”

　“一對兒表姐妹，雙雙退了婚，真是合該們兩個做姊妹，上輩子就積下的緣分吧！”

　……

　不堪耳的又何止是出自樓下過往百姓口中。

　出得門來，拐過轉角，另一雅間中的哄笑調侃，那樣漫不經心的指摘，全都落姜莞與裴清沅二人耳中。

　裴清沅一向好脾氣，也黑頭了一張臉，更不用說姜莞。

　那屋里的聲音也悉。

　尤其是說二人合該做姊妹的那道——上次就是他，大言不慚，說踹開小郎君的門，好沒統。

　姜莞咬一口銀牙。

　這些人背地里說，可以輕輕揭過，只把人送去京兆府，他們爹丟個臉上京兆府賣面領人。

　可怠慢到裴清沅頭上，卻不大。

　姜莞發了狠，已然提步至閉的雕花門前，正似那日一般無二，一抬腳，踹開了房門。

　裴清沅甚至來不及拉住。

　屋中人吃了一驚，待要罵人，轉臉看見立于門口的姜莞和裴清沅二人，登時面如死灰。

　那藍圓臉的小郎君，是真喜歡藍裳，換了個款式花樣，卻還是那個。

　禮部尚書家的嫡子，便是這般好教養。

　也敢大言不慚說沛國公府教養堪憂。

　姜莞連冷笑都不肯給，眸中掠過肅殺與鷙：“王六郎似是不長記，你阿耶掌管禮部，本該最重禮數，卻教得你背后說，論人是非，就憑你也配對我表姐說三道四，揚言沛國公府教養堪憂，真是可笑至極。”

　冰冷的眼神一一掃過屋中三人：“還有你們——上一回往京兆府走一趟，回了家中，看來各位大人皆沒當回事，不曾好好約束管教。”

　王六郎聞言上下牙齒打了個：“你又……又待如何！我們說的也不過是實話，誰你們兩個小娘子聽人墻角？了不起……了不起我們道歉！外面那些百姓也都這般說的，難不你一一問責去嗎？”

　裴清沅也是想不到，這人還敢大放厥詞。

　也是氣得不輕，又心想該護著姜莞些，于是上前，把姜莞拉到旁來：“寒門百姓無知便罷，諸位小郎君世代宦人家出，承庭訓，皆該識禮重教，難道也無知無畏，什麼話都敢說嗎？

　何為實話？是指河東裴氏沒什麼了不起，還是指沛國公府教養堪憂？

　我依稀記得，表妹與三殿下退婚是圣心獨裁，天子金口，會為我表妹另覓佳婿，諸位言下之意，此乃家的不是。

　我與韓家退婚，國公府直言乃他家之過，這才補償銀錢充作我的私產。

　怎麼到了你們里，竟是我們姐妹的過錯，這是誰家道理？”

　還是講道理，字字珠璣，一針見，但終究說的不夠厲害，也不是罵人的話。

　姜莞看回護的樣子，心中容，反握上的手。

　三個小郎君面面相覷，一面驚艷于裴清沅那張臉，一面又訝然于這番話。

　姜莞同比肩而立，姿竟有些落了下風。

　“這……我們原是一時多吃兩杯酒，酒后失言，滿口胡說，裴大娘子大人大量，還請寬宥則個。”

　綠那個倒識趣，著開口討饒。

　要賠禮很簡單。

　姜莞沒再給裴清沅開口機會，攔在話頭之前沉聲道：“寬宥則個不是不行，我表姐大人大量，我卻小肚腸，你們跪下與我表姐謝罪，今日事我就揭過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