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鄭飲一拍手,“什麼事我不了解,但是葉老師好像是被人堵了,然后了傷。那時候我和他年紀差不多,剛拍完戲的時候關系也還不錯。我給他打過電話,但是是何玉謙接的,他說他是出了車禍還是怎麼了?反正當時不方便接電話。
唉,反正總應該也了解,我們這一行規矩多,很多事是不能詳說的,所以當時戲拍完了,那個事兒也被經紀公司下去了,我就沒問。”
本就不是被人堵了,也不是什麼車禍。
峻只覺得渾上下都泡在冰水里,僵地站起:“謝謝你。”
峻來得突然,眼看又要急急忙忙地走了,鄭飲雖然有些不清頭腦,但還是配合著答應了他一聲:“一點小事兒。”
然而對于峻而言,這并不是一件小事。
顧不上路上的那些半化不化的積雪,也顧不上遲遲不肯變綠的紅燈,他不到二十分鐘就趕完了平常一個小時的車程。
夜已經沉下來,十七樓的燈亮著,遙遠又溫暖,好像一段安穩的月。
電梯變得無比的慢,慢得峻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副心肝撓出來。
快到年關了,整個樓道里,只有一家沒春聯也沒福字。
“葉欽,葉欽……”峻的手重重地拍在門上,聲音卻沒有一點底氣。
出乎他的意料,沒過多久門就開了。
葉欽穿著一件淺灰的高領,神態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只是他上有種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而那種不一樣,讓峻更為忐忑不已。
像是料到了峻會來,葉欽退開半步,讓他進來了。
房間里的燈是暖黃的,葉欽好像正在做晚飯,這種溫馨的氣氛幾乎讓峻有一種時倒流的錯覺。
就好像他和葉欽從來沒離過婚,他只不過是工作結束之后回到家里,等著葉欽做好晚飯,兩個人一起吃。
但到了一起吃這一步回憶,峻卻又想不起來幾個真實的片段,就好像在他們五年的婚姻里,他總共也沒在家里吃過幾次晚飯。
峻跟著葉欽進了廚房,看著他把面條一筷子一筷子地挑進碗里,又往鍋里打了兩個蛋,一個溏心,一個全。
灶臺上擺著兩個碗,峻帶著一點期冀問道:“你是給我也準備了嗎?”
“嗯,”葉欽不慌不忙地從餐盒里了兩雙筷子出來,把兩碗面端到餐廳:“醫生給我打過電話,他說你去問了我的,我覺得你十有八九會來找我。”
“你知道!”一瞬之間,峻的忐忑都化了委屈和憤怒,他大聲質問著葉欽:“你一直都知道,你為什麼不說?”
“說什麼?”葉欽給峻和自己的碗里各滴了一滴香油,反問道:“說我當年救過你,你應該以相許嗎?”
峻擋在他面前:“你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葉欽把他繞開:“峻,我以為這種事,你我都會記得。其實你也是記得的,只不過恰好記錯了。等我發現這個錯誤的時候,已經沒有改正的必要了。趕吃,不然面條要坨了。”
“為什麼沒有改正的必要了?我當時上的人是你,我現在的人也是你,我從頭到尾也沒上過別人!”峻迫切的解釋著。
葉欽咬斷里的細面,細細嚼過之后才慢慢咽下:“你看,你到現在了,還覺得你當時上的人是我。那我問你,如果你看我一眼就能上我,那我們在一起的那五年,你是本就看不見我嗎?”
“我……”峻被他問得說不出話,憋了滿眼的淚水。
“所以呀,你其實和我一樣,上的一個畫面。就像你說的,你做/的時候會想起那張臉,我也一樣,我把你當十年前的畫面來。
我能理解你的心,我也知道這件事其實本來不必變一個錯誤,因為我們的畫面也的確是對方本人。可是我們沒緣分。”葉欽的聲音淡淡的,卻一個字一個字地把絕釘進了峻的骨頭里。
葉欽接著說:“你把別人當我,我誤會你喜歡一個溫的人。我從不信命運,可是這麼多的差錯,哪怕一個我們都不一定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以我也不得不信。”
“還有你說,你不要和一個瘸子在一起。那麼很恰巧,我就是個瘸子。”葉欽把蛋清夾下來一塊,小口下口地咬著。
“你怎麼……你明知道那是氣話,葉欽,你明知道我的就是你!”峻痛苦地搖頭,雙手攥拳頭抵著桌子。
“氣話也是人說給人聽的,峻,我不是一個豁達的人。”葉欽放下了筷子,安靜地看著峻,“我曾經跟你表達過,甚至可以說是跟你求助過。我告訴過你我這輩子六親緣薄,幾乎從來沒有過什麼依靠,可是你聽了嗎?
我也告訴過你我過很多傷害,但那不意味著我比一般人更應該承傷害,你明白嗎?”
“不,葉欽,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峻不住心里的倉皇,手抓住了葉欽的手。
這一次葉欽并沒有把手出去,而是任由他握著:“傷害并不需要刻意造,但是傷害就是傷害,沒有什麼想沒想過。”
說著說著他又笑了:“如果你還是不明白,我來給你舉個例子。今天下午,我爸把我到他家,說是過臘八節。但是你知道在喝粥的時候他問我要什麼嗎?他要我為他和那個人的兒子,我的弟弟,”葉欽眼睛里的笑意又厚了一重,“求一條更好走的康莊大道。
別人可能看我的人生,只會覺得風又順利,但他是眼睜睜看著我從刀子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他知道別人沒吃過的苦我都吃過。那你說,他向我給他的兒子求個捷徑,難道是為了傷害我嗎?”
聽著葉欽笑著講出這些事,峻再也不中心中的恐慌。如果說從前他覺得葉欽是一縷從他指尖逐漸流逝的細沙,那今天這縷沙眼看著就要流盡了。
他站起,不顧一切地把葉欽擁進懷里:“不是,葉欽,我不是那樣的,你給我一個機會,你給我一個機會……”
“機會?”不知道這是第多次,葉欽從峻的里聽見這個詞。
他微微仰起頭,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酷戲謔:“你為什麼要問我要機會?你不是最會為自己創造機會?你可以像之前那一次一樣,”他又笑了,笑得峻的整顆心都涼了,“強迫我啊。”
好像到了這一刻,葉欽才終于和峻記憶里的那個桀驁不羈的笑重合了,那麼無所畏懼,那麼不近人。
峻從來沒想過,他找到葉欽的那一刻,居然就是徹底把他失去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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