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遠剛從保住子孫的慶幸中出神,圣上就把他要前往邊疆送糧送兵的消息給他迎頭砸了下來。
薛遠接了旨,從宮中回府的路上許多次想起邊關,想起風沙,而后又想起了顧元白。此行前往邊關,既要治蝗又要發兵,薛遠并不是到了那把糧食兵馬送到了就能回來了,他也不甘心就這麼回來,他得做點事,讓心中著的那些戾氣和煞氣給消散消散。
邊關游牧人的囂張,百姓的慘狀,軍隊的窩囊,他得解解氣才能回來。
他也得做給顧元白看,告訴顧元白薛遠能有什麼樣的能耐。得去威懾那些宵小,告訴他們沒人能比得過薛遠。
北疆,他非去不可。這一去,最也得四五個月。
回來或許都已經是來年了,顧元白的生辰也早就錯過了。想嗎?當然想。
想也是真的想,去也是真的想去。薛遠一路琢磨良久,琢磨的都是怎麼才能讓圣上記著他。
在眾多良才層出不窮的時候記住他四五個月。
他一路想到了府中,卻見薛夫人著整齊地正從外頭回來,薛遠眉頭一挑,隨口問道:“從哪來的?”
薛夫人不著痕跡一僵,“去各府夫人那說了說話。”
薛遠隨意點了點頭,突然腳步一停,側問,“娘,我要是瞧上一個人,親過了,過了,他還是不同意。這怎麼辦?”
親過了,過了。這兩句話砸在了薛夫人的頭上,薛遠半晌沒得到回應,他轉頭一看,就見薛夫人拿著帕子著眼角,淚水已經了一半帕子。
“……”薛遠輕聲,“病。”
也不問了,自個兒回房了。
糧草快速被調了起來,裝車運送在一塊。工部和兵部作跟上,軍隊行軍時所要的機械、裝備等各種軍需,他們一邊準備,一邊需要知道經過快而的計算得出來的數據。
樞院忙著調兵和安排行軍事宜,政事堂反而要比樞院更忙,他們算著各種賬目,事發突然,不可耽擱,他們只能日日夜夜停下其他事宜,全部用來計算所需軍需數目。
顧元白和諸位大臣早朝商談,下了早朝仍然商談,有時宣政殿中的燭點到深夜,殿中仍然有不斷的議事之聲,就這樣,在忙碌之中,大量的糧草和士兵逐漸聚集了起來。而縝的行軍方案,也經過不斷的推翻和提議完善了起來。
終于,時間到了薛遠前往北疆的前一日。
薛遠胡子拉碴地從薛府帶來了兩匹年狼,送到了顧元白的面前。
這兩匹狼發濃,四肢矯健而猛壯,它們被薛遠拽在手里,虎視眈眈地盯著殿中的所有人。宮們臉蒼白,不由后退幾步。
顧元白百忙之中出頭,瞥到這兩匹兇猛的狼便是驚訝,“先前不是拿來了兩只狼崽子,這怎麼又送了兩匹狼來。”
“先前那兩只小,不行,”薛遠聲音發啞,“這兩只才能護著圣上。”
顧元白聞言一頓,停住了筆,“護著我?”
薛遠沉沉應了一聲,雙手陡然松開,宮侍們發出驚,卻見那兩只狼腳步悠悠,走到了顧元白袍腳旁嗅了嗅,就伏在了圣上旁邊的地上。
顧元白的心被他陡然松手的那一下給弄得加快直跳,此時繃著,低頭看著邊的兩只狼。
薛遠道:“馴服了,它們咬誰也不會咬圣上。等我不在了,它們護著你,我也能走得安心。”
顧元白眼皮一跳,也不,“你走的安心?合著朕的軍在你眼里都是紙糊的?”
“不一樣。”
薛遠指了指田福生,言簡意賅道:“田總管去給圣上倒一杯茶。”
田福生雙抖若篩糠,勉強笑著:“這,薛大人……這不好吧。”
薛遠卻道:“快去。”
田福生抬頭看了一眼圣上,顧元白早在知道這兩只狼乖乖不時就放松了下來,他靠在椅背上,對著田福生點了點頭。
狼不是狗,顧元白期待這兩只狼被薛遠馴了什麼樣,能做出什麼護主的事。
田福生苦著臉端了一杯茶走上前,茶杯都被抖個不停。他靠近顧元白五步遠的時候,趴在地上瞇著眼的兩只狼就睜眼看了他一眼,眼幽幽,田福生杯中的水猛得一晃,提心吊膽地走近,最后有驚無險地在兩只狼的注視中將茶放到了圣上面前的桌上。
薛遠勾起一抹笑,又讓一個侍衛拔刀靠近,侍衛還沒靠近,兩匹狼已經站了起來,發豎起,利齒中低嗚咽,雙目死死盯在侍衛上,隨時都要發起攻擊猛撲上去的模樣。
顧元白靜默了一會,心中好似得到了一個夠野的新玩一般興,面上還是鎮定,“它們若是咬錯人了呢?”
“它們不吃人,”薛遠道,“圣上每日給它們喂飽了生,它們就咬不死人。而若是真咬錯了人,敢對著圣上拿刀靠近的人,也是該。”
薛遠頓了頓:“它們算是聰明,知道該咬哪些,不該咬哪些,這還是錯不了的。只要圣上一指,牙崩了,它們也得給臣沖上去。”
顧元白俯,試探地去兩頭狼的狼頭,慢悠悠道:“知道的懂得你說的是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說的是狗。”
薛遠悶聲笑了,狼狽頹廢的胡茬這會兒也頹的俊了起來,“什麼狼遇見圣上了,都得變聽話的狗。”
他這句話說得實在是低,顧元白沒有聽見,他的心神被這兩皮威風颯爽的狼給勾走了,“什麼狗?”
“臣只是說,圣上放心的把它們當狗用吧,”薛遠微微一笑,“牙崩了,臣府里還多得是狼。或多或得被臣都給教訓乖了,這兩匹扔了,圣上直接去臣府中再挑個就是。”
“要是它們都護不住圣上,”他沉一下,輕描淡寫道,“那等臣回來,就請圣上吃一鍋狼湯。”
伏在顧元白邊的兩匹狼好像懂得了薛遠的話,竟然渾一抖,夾著尾站起,湊到顧元白手底下,嗚咽著主給顧元白著上的。
顧元白笑了笑,順了順,也無極了,“好,朕還沒吃過狼的呢。”
兩只狼的嗚咽聲更大了。
薛遠朝著田福生問道:“田總管,不知我先前送于圣上的那兩只小狼崽,如今如何了?”
田福生現在聽到他說話就有些犯怵,老老實實道:“薛大人送的那兩只狼崽,正在百園中養著呢。”
“還有那只赤狐?”
田福生:“同在百園中。”
都被扔的落了灰了。
薛遠嘆了一口氣,“那兩只狼崽黏人,我若是不在了,圣上記得多去看看。”
顧元白收回了手,從宮侍手中接過手帕一,“既然黏人,還知道只能黏朕嗎?伺候它們的太監宮又不算是人了?”
不一樣。
薛遠馴這些狼的時候,拿著顧元白的東西讓它們一一聞過,說的可是:“這是你們另一個主子的味道,你們娘親就是這個味道,懂了嗎?”
但這話不能說,一不小心就得被狼崽們的娘親給切下來子孫。
薛遠側了側頭,“圣上說的是。先前圣上說看上了臣的馬,臣也將它帶過來了,那馬烈風,圣上現在就可派人將它牽到馬廄之中了。”
“你……”顧元白,“朕確實看中了那匹馬,但事有緩急,薛卿如今正需要一匹好馬前往北疆。你自己留著吧,也省得朕賞給你了。”
又是狼,又是馬。顧元白總有一種薛遠是在離開之前要把所有東西留給他的覺。
圣上這話一落,薛遠也不爭奪,他笑著說了聲好,靜靜看著圣上的五指在狼匹發上劃過,“圣上喜歡灰發?”
“無所謂喜歡不喜歡,”顧元白隨意道,“著舒服即可。”
他說完這話,卻突然想起了薛遠旺盛的,臉微微一變,手下的狼頭霎時間就不下去了。
前些日子忙碌,忙得都好似忘記了什麼事,這時才突然想了起來,忘掉的好像正是先前要斷了薛遠命的事。
真不愧是天之驕子,文中主角,顧元白想讓人家斷子絕孫,都這麼巧合的撞上了八百里急報。
明天就是遠征,顧元白漫不經心地想了想,今天切了,明天還能上馬嗎?
“圣上,”過了一會兒,薛遠又開了口,“臣之前說要玉扳指給以后的媳婦兒,那話是隨口胡說,獻給圣上的東西那就是圣上的,哪有什麼要不要的回來這一說。”
顧元白上了手上的玉扳指,轉了轉,鼻音沉沉,“嗯?”
薛遠溫和一笑,“臣想要問一問,臣先前的那個賞賜,如今還作不作數?”
顧元白把玉扳指轉了個來回,“作數。”
“圣上隆恩,”薛遠道,“臣想要在走之前,沐浴一番圣上的福澤。”
“臣想要泡一泡……您的洗澡水。”
薛遠從皇宮中出來后,不止泡了圣上的洗澡水,還裝了一水囊的水離開。
顧元白宮殿之中的泉水定時換新定時清理,但薛遠知道,圣上今早上才洗過了子,和薛遠說話時只要靠得近些就能聞到水的香味。顧元白是個說話算數的君子,即便薛遠的這個請求有些不合規矩,他也頷首同意了。
薛遠拍了拍鼓囊囊的水囊,心愉悅。
他自己的上也沾染上了一些宮廷里頭的香味,夾雜著十分微弱的藥香氣息。這個香味同圣上上的香味十分相似,薛遠泡湯的時候,就好似有種顧元白就在自己邊的覺。
像是他們二人赤,親昵地在了一起。
因此泡完湯后,薛遠站在池邊冷靜了好一會兒,才能從這綺麗的幻想之中出了神。
等他走后,皇宮之中。
田福生暗中和侍衛長搭話:“瞧瞧薛大人,小狼大狼送了兩回。我瞧上一眼就是怕,他怎麼就不怕呢?”
侍衛長警惕非常,他盯著那兩匹特被圣上允許趴在桌旁的狼,回道:“薛大人大,喜歡這些也不足為奇。”
田福生嘆了口氣,“薛大人脾如此駭人,讓我看著一眼也心中發憷。這樣的人對著圣上偏偏就不是那樣了。圣上威嚴深重,但你看他卻還有膽子去泡圣上的泉水,可見這人啊,真是千能改萬能改,但是心不能改。”
侍衛長不贊同:“怎麼算是心,薛大人不是只想沐浴圣上福澤,以此來尋求心中藉嗎?”
田福生一頓,轉頭看了他一眼,這時才想起來侍衛長還不曾知道先前薛遠同圣上表明心意的那些話。他渾一抖,冷汗從額角冒出,連聲改口:“正是如此,小的說錯話了,張大人切莫當真,小的這竟是胡言語,不能信。”
侍衛長嘆了一口氣,溫和道:“田總管,下次萬萬不可如此隨意一說了。”
田福生抹去汗,“是。”
當夜,顧元白睡的時候,那兩只狼也趴在了殿之前休憩。宮侍們膽戰心驚地從殿中退出時,都比尋常時放輕了聲音。
但顧元白這一晚,卻比平日里睡得更要沉了些。
等第二日天一亮,便到了薛遠出征北疆的那一日。
顧元白帶著百給眾位士兵送行,他神肅然,眉眼之間全是委以重任的囑托,“薛卿,帶著士兵和糧草安然無恙的到了邊關,再安然無恙的回來。”
薛遠已經是一的銀白盔甲,沉重的甲套在他上,被高大的形撐得威武非常。他行禮后直起了,微微低頭,凝視顧元白的雙眼。
高高束起的長發在他背后垂落,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因此眉角眼梢之間,肅殺和鋒芒。
烈日打下,寒銳利,一往直前。
兩個人對視一會,薛遠突然起袍子,干凈利落跪在了地上。顧元白未曾想到他會行如此大禮,彎要扶起他,薛遠卻在他彎腰的時候,忽的直,一口親在了顧元白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