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雪下了整整一月,天地之間一片銀裝素裹,直到今日,方才現出些許略略停緩之勢。
在這個邊遠之地的小客棧當中,炭火燒得正旺,並不寬敞的堂前,三三兩兩的客人圍坐在一起,倒也並不顯得冷清。
「聽說,為了祈禱雪災平息,來年風調雨順,皇后娘娘要親自前往泰山祭天呢。」
「這麼冷的天,皇后娘娘還要到泰山為蒼生祈福,可真是菩薩心腸,心繫黎民百姓啊!」
我微微笑了一下,想起了最後一次見之時,邊溫定堅持的笑意,那個時候我便知道,這個子,如有一日真正母儀天下,必然會是這世間仰的典範。
那個時候,不避不讓的看著我的眼睛,如儀微笑,告訴我——其實,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並不是他的親姐姐。
那個時候,邊的笑意掩住了眸中一閃而逝的脆弱,告訴——我和他婚那麼長時間了,作為丈夫,他溫,待我極好,作為駙馬,他文韜武略,萬般能幹,一切都是那麼的無可挑剔。可是,太完的,往往都不真實。
問我,你願意相信我嗎。我會讓你安然離開,我可以容忍他有其他的人,卻沒有辦法容忍他最的人不是我。
我們喬裝男子,順著指的方向一路前行的時候,漓珂曾經問我,我們能相信嗎?
我笑了笑,點頭。
連我的份——這原本可以大做文章的武都願意放棄了,我相信是真的瀲,也相信以的聰明,以對瀲的深,必然會讓我安然無恙的離開,不會讓任何人搶走他心中「最」的位置,即便是死亡也不能。
而即便是我賭輸了,是真的想要我的命,為了避忌瀲,也斷然不會大張旗鼓,在人的時候,用上『攝魂』,我和漓珂的離開也會更加容易。
當我們最終離了齊越境,遙遙回的時候,我知道我賭贏了,也知道會按所說的一樣,這一生都傾盡全力來瀲。
「也只有這樣的皇后娘娘,才配得上當今聖上啊!」
「就是,咱們的皇上啊,年輕有為,又恤民,可真是難得的好皇上!」
南來北往的旅客扔在七八舌的說著。
當年,那一場戰爭的殘酷,那一段以骨作筆、淚當卷、為墨的歷史幾乎已經沒有人會再提起。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他們要的,不過是生活安定,足食,至於那把高不可攀的龍椅之上坐著的人是誰,他們並不關心。
即便已經過了那麼久,聽到這些,心底依舊是微微的擰著疼意。
其實我已經記不清當年初聞他自焚於紫荊宮中的消息時,自己是什麼樣的反應了,我只記得漓珂一直握著我的手,不斷在我耳邊重複,姑娘,你要記著你答應過公子的診金,你要記著你答應過公子的診金。
甚至從邪醫谷請來了漓陌,不休不眠的守了我很久。
「姑娘,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等藥煎好了,我再給你端上來。」漓珂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的語氣聽來有些小心翼翼。
我轉眸看,極淡的笑了下,原來一直以為自己深了沉鬱得化不開的疼痛,克制了,掩藏了,卻沒有想到,仍是洩在悉的人眼底心中。
或許與我一樣,很早便知道了,有一些傷痛,有一些恨,存在過了,就如同融再裡的毒,惟待浮華掠過,至死方休。
所以,才會一直跟在我邊吧。
我們沒有定居在某開醫館,而是三山五嶽的遠行,做最普通的游醫,連姓名都不需要。
縱然知道渺茫,可畢竟從未放棄過這樣的希,或許有一天,在這世間某個未知的地方,我們會巧再遇上那個緩帶青衫的男子,又或者說,我寧願不要這樣的相遇,我之期他過得好,從此遠離傷病,安然一生。
客棧們外傳來一聲馬嘶,許是有人夜投宿。
我看了看窗外又漸漸飛起的雪花,對著漓珂點了點頭:「也好,我先去後庭把咱們的斗笠收了便回房,眼看著這雪又要下大了。」
漓珂點頭去了,而我起出了客棧偏門走往庭院。
手試了試斗笠,上面的水氣已經幹了,可上去依舊冷,畢竟這雪也才消停了幾個時辰的景,又重新漫天飛舞了起來。
看樣子只能回房以後費點神用碳火來暖,不然明天一早離開的時候沒法穿。我一面想著,一面收起了斗笠。
轉就回房,卻不意看見客棧的偏門那站著一個小小的孩,小的白狐裘下面出火紅的,正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看。
心底沒來由的和了下來,我對微笑,卻還來不及開口,便已經向著我的方向飛奔了過來,筆直的撲進我的懷中——
「娘親——」
我僵住,一時之間甚至忘了放下手中的斗笠。
小姑娘依舊在我懷中不依不饒的扭:「娘親,我和爹爹一直在找你,現在總算找到你了,我們一家人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我儘量讓邊的那微笑不要那麼僵,放下斗笠蹲下去安哭得驚天地的小姑娘:「小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你的娘親。」
小姑娘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我幾秒,又再度重重的撲進我懷裡,細小的胳膊死死的摟著我,就像是生怕一放手我便消失不在了一樣。
「你是娘親,你明明就是娘親,爹爹畫了那麼多幅娘親的畫像,我才不會認錯呢!娘親為什麼不認小灩,小灩會聽話,會很乖很乖的……」
我正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卻因著的話,忽而心念一閃,有些不敢置信的略略拉開懷中的小人兒,從雕玉琢的漂亮臉蛋上,尋找似曾相識的印記,開口,聲音竟然微微發:「你說,你小灩?你爹爹呢?」
「爹爹在後面付房錢,我們一起去找他啊!」小人兒一面說著,一面死死的抓著我的手就要將我拉進客棧,卻在轉之後,忽而歡快的了起來:「爹爹,爹爹你快看啊,我找到娘親了!」
猝不及防的抬眼,陡然撞一雙幽深暗邃的眼眸。
漫天飛雪中,那人披狐裘世獨立一般的站著,俊如昔的面容上面,沾了大片的雪花,一如很多很多年前,那一個風之夜。
他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聲音低低沉沉在空氣中縈繞不絕——
「竟然,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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