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兒”,陸錚便知道那長髮青年是誰了,都快半個月了,黃老家裡的況他又怎會不打探明白?
黃老有四子三,小四兒,便是黃家的小兒子,黃子軒,今年二十八歲,黃母生他時年歲已高,難產而死,是以自小,黃老便特別寵溺這個小兒子。
但龍生九子,各不相同,這個小四兒卻是出奇的叛逆,而且,特沒人味兒,打小兒就驕橫無比,文革時,甚至帶頭他家老爺子的大字報。
之後,小四兒又開始做起了買賣,打著黃老的旗號什麼都敢做,狠毒辣,我行我素,所以,雖然發了財,和黃老的關係卻幾乎惡劣的無法補救,黃老差點登報宣佈和他離父子關係,在其餘子勸說下才勉強作罷。
黃子軒,在烏山生意圈子很有些名氣,外人都喊他黃四兒,是個惹了他回頭便首都找不到的囂張狠角。
黃老英雄一輩子,老了老了,卻因兒子蒙,也不免令人蹉嘆。
陸錚開著車轉了一圈,終於在一自來水池旁找到了黃四兒,這傢伙,正潑灑著涼水衝臉呢,額頭傷口的,好像被他用涼水給止住了。
“去不去醫院?”陸錚搖下車窗問他。
黃子軒回頭,打量陸錚幾眼,說:“是你啊?”便走過來拉開車門上車,說:“我沒開車來,你送我去解放廣場。”
陸錚點點頭,掛檔起車。
“你是顧委的?我爸的生活書?”黃子軒說著話,額頭又冒出來了,他手捂住,裡恨恨咒罵著什麼。
“我送你去醫院吧?”陸錚從後視鏡看著他。
“不用!媽的這個老東西,我看他就是想沒兒子送終,下手真脖黑!”黃子軒說著,對車窗外吐了口口水。
陸錚皺皺眉,也懶得理他。
“怎麼,你看不慣?是不是在你眼裡,黃老?特高大特正確?”從後視鏡裡看,黃子軒的臉部有些扭曲。
陸錚沒吱聲。
黃子軒卻已經呸了一聲,又一口口水吐出了車窗,“老東西就是個僞君子,媽的和人家師院的小媳婦勾勾搭搭的,他那把年紀,能當人家爺爺了!什麼玩意?!到我這兒,倒裝的一本正經!”
陸錚本來是不想搭理這種人的,但同一輛車,又不能塞住他,這些話,很污染耳朵,聽著太不舒服,皺了皺眉說:“黃四兒,這話不該你說,黃老畢竟是你爸。//.//”
黃子軒不屑的嗤了一聲。
看著他,陸錚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雖然,自己不像他這麼不是東西,但有些地方,或許兩人有著一些共通點。
“我知道,其實你還是很希得到你爸認同的,只是年輕時錯事太多,你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得到黃老認同,所以,就拼命的叛逆,想引起他的注意,但卻事與願違,你呢,也就越來越不是東西!”
黃子軒怔了下,點上顆煙,噴雲吐霧,從後視鏡斜瞥著陸錚:“你小子說話狂啊?!敢當面罵我不是東西的,你是第一個!敢手打我的,你也是第一個!”
陸錚笑了笑,便專心開車,不再理他。
……
送黃四兒去了解放廣場後,陸錚便回了辦公室,等了一天,也沒接到黃老的電話。
倒是臨近下班點,黃子軒打來了電話,說是在翡翠歌舞廳訂了包廂,請陸錚務必臨,哥倆不打不相識,聚一聚,他覺跟陸錚很合脾氣。
陸錚自不想和這種人扯上關係,黃子軒或許很多方面,就好像前世的自己,狼一條,兇殘,吃人不吐骨頭。和這種人走太近,並不是什麼好事。而且,自己曾經狠狠給了他一腳,牙有沒有踢掉都難說,他哪裡會這麼大度,就忘了這事兒了?還想和自己做朋友?事,怕沒這麼簡單。
所以,陸錚很委婉的回絕了他。
卻沒想到,下班時間,顧委大院突然駛進來一輛藍尼桑公爵,黃子軒大呼小的就找了進來,挨著辦公室問:“陸錚在不?”“陸錚是這屋不?”
一時把顧委辦公樓攪合的飛狗跳,陸錚無奈,只好迎了出去。
在一樓走廊,黃子軒看到陸錚,大笑著走過來,親熱的和陸錚擁抱,說:“錚子,原來你還是戰鬥英雄呢,失敬失敬。”顯然半天功夫,他已經把陸錚洗了個底兒掉。
不由陸錚分說,黃子軒就拉著陸錚上車,盛意拳拳,由不得人拒絕。
尼桑一路疾馳,半個小時後,到了彩燈閃爍的翡翠歌舞廳。
翡翠歌舞廳是北方諸省第一傢俬人經營歌舞廳,從外面看,就好像一座淡黃的小宮殿。實則這家歌舞廳原本烏山文化服務中心,到去年年初才更名爲翡翠歌舞廳,有包廂茶座、樂隊、歌手,每天兩場,生意紅火。
黃子軒熱的挽著陸錚的手,徑自穿過舞池,來到左側包廂區進了一間包廂,裡面,男男坐了十幾號人,見黃子軒進來紛紛起打招呼,喊“四哥”的有之,喊“黃總”的有之,喊“小四兒”的亦有之。
黃子軒往旁邊一站,讓出陸錚,很隆重的介紹:“哥幾個,這是我瓷——錚子,哈哈,大志、小,你們見過,是吧?不打不相識,一會兒好好敬錚子幾杯酒。”
包廂立時轟然好,黃子軒拉陸錚坐下後,小青年們便左一杯右一杯的來敬酒,後來黃子軒便吼了聲:“媽的你們是敬酒還是灌酒啊!這樣子搞,錚子一會兒不趴下了?!好了,你們喝你們的,我和錚子聊聊天!”
這些人看來大多是黃子軒養的幫閒,對黃子軒的話唯命是從,他說不許再來敬酒,便沒有一個人敢過來。
在這個角落,陸錚、黃子軒還有黃子軒那個妖豔炸頭伴,三個人便形了一個小空間小圈子,喝酒聊天。
“錚子,你真上過戰場啊?”黃子軒笑著問。
陸錚微微點頭。
黃子軒罵了聲:“孃的,79年那次,我想伍來著,我家老頭子說什麼沒同意!要擱現在,我看他不得我死在戰場上呢!”
陸錚道:“怎麼會?沒有不希兒好的父母。”說到這兒,輕輕嘆了口氣。
黃子軒敏銳的注意到陸錚的神,嘿嘿笑道:“錚子,你和家裡關係也一般吧?聽說你姐在北京開的公司?是表姐?”
陸錚搖搖頭,說:“不聊。”一來和這些人聊自己姐姐不妥,如果被他們開幾句玩笑,有辱姐姐;二來這麼聊下去,黃子軒這類人,是能刮到自己底細的。
這個黃子軒,聽說壞的腳底流膿,他對自己這般熱,未必就安了什麼好心,哪有那麼些不打不的軼事?
坐在黃子軒側的孩小麗,時尚的炸頭,塗得猩紅的脣,眉目很嫵,兩側白耳珠上,掛著一對大大的金屬圓耳環,更襯得野,春天時分,便穿了牛仔,出雪白一對小,纖細纖細的,分外人犯罪。
“錚子哥,我敬你一杯。”小麗舉著滿滿一紮啤酒,咯咯笑著說:“您得陪我乾一杯,因爲我是你學妹!”
陸錚訝然,小麗笑道:“我是機電中專的,今年中三,模專業。”
陸錚啊了一聲,說:“那一定得跟你喝一杯了。”
旁邊黃子軒親自幫陸錚開了瓶啤酒,送到了陸錚面前,陸錚說了聲謝謝,便拿起這瓶啤酒準備倒酒,就在這時候,包廂側那夥兒幫閒混混中突然便有人對罵,對罵的兩人站起來,推推搡搡便要手,黃子軒喊了聲:“你們給我消停點!”
那兩個男青年卻拉扯在一起,更有人拿起啤酒瓶嘭一聲砸在茶幾上砸碎,眼見便要見紅,黃子軒大怒,大步走過去,把兩人扯開,罵道:“真他媽作死呢?都給我滾!”
兩名險些拼刀子的小青年,其中一位是頭,陸錚覺得面,突然省起,這不是和杜小虎、衛香秀第一次來烏山吃羊串那次,被杜小虎趕走的青皮麼?自己,還扔給他盒煙來著。
頭罵咧咧往外走,經過陸錚邊時,陸錚覺得,他好似對自己使了個眼,旋即便摔門而出。
黃子軒這時已經走了回來,笑道:“哎呀,不好意思啊,都是年輕人,衝。”
小麗剛也一直探著頭看熱鬧,此時就又端起啤酒杯,笑道:“錚子哥,我們繼續?”
陸錚這纔開始倒酒,笑著說:“顧看他們了。”啤酒杯甚大,一瓶啤酒,纔將將倒滿,陸錚舉起啤酒杯,和小麗杯,一飲而盡。
黃子軒眼裡閃過一喜,大聲好。
陸錚又拿著啤酒起子,嘭嘭一連開了幾瓶啤酒,笑道:“今天不醉無歸。”
黃子軒笑道:“好啊,不醉無歸,不過,下面咱慢點喝,別喝多了,好不好?”
說說笑笑間,陸錚再舉酒杯的時候,突然敲了敲頭,說:“怎麼突然……頭好暈!好疼!”說著,用力晃頭。
黃子軒只是微笑看著他。
“我,我去上個廁所。”陸錚搖搖晃晃起,一個趔趄,雙手拄在茶幾上纔沒摔倒,卻噼裡啪啦帶倒了好幾瓶啤酒,都開著口呢,啤酒汩汩而出,流了一桌。
陸錚慢慢坐在地上,頭枕著胳膊趴在桌上,卻還不時用力的搖,一副痛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