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堂教習是專屬於翰林的差事，而且是超級歡迎的差事。這項差事說白了就是去宮中書堂教書，乾的活和私塾先生差不多，但差別在於學生是極其特殊的一羣人。

大概從宣德朝起，宮中開始選擇聰明伶俐小太監送書堂，學肄業之後立刻提拔重用。所以一個太監進書堂讀書，出來後能又進司禮監文書房，就相當於翰林，戲稱爲翰，更進一步爲司禮監太監，那就是相了。

如果說一個讀書人中了進士，那最終閣概率是百分之一；而了翰林後，最終閣概率提升到十分之一；那麼如果爲書堂教習，只要他自己不犯傻、不短壽死掉，閣概率至五以上！

道理很簡單，書堂裡讀書的太監將來都是宮中最有權勢的太監，與這些太監建立了師生關係，那在廟堂上還不是如魚得水？若你的一羣學生都進了司禮監負責批紅，那你不當閣老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就拿當朝大學士來說，首輔萬安、次輔劉珝都當過書堂教習。只有劉棉花是修書出，他位置屈居萬安、劉珝之下，很難說與這個沒有關係。

正因爲書堂教習這個差事非常敏，一般況下是屬於資深翰林的，所以方應才擔心汪芷胡來，生怕汪芷給自己帶來不可預測的大麻煩！自己畢竟資歷還淺，就連自己父親方清之只怕資歷也不夠！

而且方應還聽到過傳言，翰林院老闆凳李東有意要爭取書堂教習的差事......這可是自己的進士科房師。素來相關係還不錯，犯不上爲此得罪將來可能當首輔的李東。

故而方應連忙打罵俏、上下其手。打消汪芷的念頭。一通戰、雲收雨散後，汪芷漸漸醒了酒。腦子恢復了清明。

一隻小手指頭在方應口畫著圈圈，同時責問：“你罵次輔劉珝也就罷了，爲何還要連馬監太監樑芳一起捎帶上？這纔是真正惹了麻煩，我對你說過不要去惹皇爺邊的近幸之人，否則防不勝防。”

方應此時懶洋洋的，隨口答道：“這不還有你在麼，有堂堂的東廠提督撐腰，我怕什麼樑芳！你若不主事東廠，我還懼他幾分。可你都做上東廠提督了，那我怕他何來！

再說那樑芳與你也不算和睦罷，他當初爲了做馬監掌印太監，曾聯合尚銘、萬通等人驅逐你。”

啪！汪芷不滿的拍了方應一掌，“你若惹上樑芳，我只給你善後也很麻煩！”

啪！方應反過手來，也拍了汪芷一掌，“也好你曉得，我給你善後更麻煩！前兩年幫你躲過禍事。結果你又按下葫蘆浮起瓢，天知道幾年後該怎麼辦......”

汪芷一賭氣，背過子不說話。方應挨挨的湊過去，在汪芷耳邊吹了一口氣。“不用過於擔心，我自有分寸。”

汪芷雖然沒有答話，但方應知道肯定正在聽著。便繼續說：“你猜猜，我把劉珝牽扯了進來。天子心中是不是樂見其？會不會對我有點小欣賞？”

汪芷蹙起眉頭，方應這話彷彿有點道理......本來閹賊樑芳、妖僧繼曉是衆矢之的。天子承很大力。

但方應跳出來連帶劉珝一起大罵，了一時的焦點，倒是幫天子分擔走不力。方應逃進廟裡耍賴，天子爲何輕易放他一馬，大概就有這個因素在。

不過汪芷還是覺得很憂心，轉過來正道：“那你如何應付次輔劉珝？你這行徑總像是站在懸崖邊跳舞，稍有不慎就掉下去骨碎。”

方應神一笑，“豈不聞吉人自有天相。”汪芷吐槽道：“你又掐指一算了？這回了幾年壽命？”

方應開解道：“你先別擔憂我了，我自保不問題。倒是你聽我一句勸，在宮裡時可悄悄去西苑，結一下廢后吳氏，以爲日後保之道。”

汪芷有點茫然，“廢后吳氏？好像聽宮中老人提到過幾句。”

方應嘆口氣，汪芷畢竟是年輕，對宮中老掌故瞭解不多，想那吳氏被廢都是遙遠的二十年前之事了。他耐著子，簡單解釋了幾句。

汪芷驚奇道：“這種宮闈事，你卻瞭解如此詳盡，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方應避而不答，只說：“別跑題，你照我說去做。”

汪芷憐憫的了方應的臉，“還是掐指一算？這麼算下去，你還能活到三十麼？”

說完話，汪芷與方應前後腳離開了何娘子酒店，各回各家。

之後幾天，朝堂上的風暴仍舊在持續著，只不過風頭有點不同。次輔劉珝以退爲進，上了辭奏疏後，真回家閉門謝客了。

而與此同時，一波輿論攻勢開始配合著劉次輔的作出現了，至有十幾封奏疏彈劾方應妄議朝政、誹謗大臣、該當問罪！

還有指責方應人品敗壞、沽名釣譽，居心叵測的攪混水泄私憤！甚至有更明確的諫言，請求將方應直接逐出京師，遠放邊僻州縣以儆效尤！

面對這波攻勢，方應的父親方清之也沒有半點作，完全沒有表現出袒護自家兒子的意思，不過大概是爲了避嫌。

而到矚目的方應上了一封辯白疏，自稱忠心爲國、天地可鑑。又說如果因爲自己彈劾幾句次輔，就被肆意圍攻污衊，那今後還有誰敢進言？

然後又有人抨擊方應，說風聞言事乃是言之責，方應只是一地知縣卻也敢風聞言事，實屬違規。

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方應縱然個人實力很強，但單槍匹馬面對有組織有計劃的圍攻，顯得弱勢許多。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又不肯勾連同黨來幫腔，一味的自己獨自論戰，顯然在聲勢上落下風。在明眼人看來，孤軍戰的方應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被朝廷置也就是遲早的事了。

在化二十年新年即將到來之際，朝廷各大衙門封印休假的前一天，獨自抗爭次輔勢力的方應終於繃不住了......不等朝廷置下來，他也要辭了！

ps：今天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