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尤大春這樣的人,說話要,段要低,哪怕獻計,細節也不能理的過于圓滿,要有讓他挑剔補全的機會,顯的他比你高明,比你比他聰明效果會好很多。
尤大春被拍的十分高興,特別選了個相貌不起眼不惹人注目,武功也拿的出手的心腹,煞有其事的‘安’顧停:“你還年輕,想不周全很正常,不必自慚形穢。”
顧停:……
好叭。
“那您忙,小的——”
“你就留在我邊,跟著學。”大約被拍的太高興了,尤大春還不放顧停走了,非要讓他跟著‘學習’。
“可是您跟甘四娘……我怕是不方便吧……”
尤大春眉一立:“我都不害臊,你害什麼臊?”
顧停:……
可是眼會瞎啊!
沒辦法,只得跟著。
新的房間,新的準備,尤大春大馬金刀坐下,沒一會兒,重新換了套紗的甘四娘就過來了。
照著顧停的計,尤大春笑起來,表盡量溫:“今晚樓里靜好像不,四娘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招了哪個地頭蛇,要不要爺幫忙?”
甘四娘倒酒的作頓了頓,不過片刻,眼波流轉,委委屈屈的看過來:“要不說還是大人高心細?奴家一個風塵,走到哪都矮著,別人看不順眼,當然想怎麼欺負怎麼欺負嘍。”
尤大春著人溫,沒注意到迅速變化的眼神,顧停卻一刻都沒放過。
尤大春的問題讓警惕了,可就因為對象是尤大春,又傻又蠢,相幾天早就看了,反而瞬間釋然,認為不可能是什麼計,一定是巧合。
很好。
顧停站在角落里,抄著手,盡量放低存在。
甘四娘倒完酒,人就偎在了尤大春懷里:“今晚啊,樓里來了幾位奇怪的客人,姑娘不,牌九不耍,大眼瞪小眼吵架,罵罵咧咧要酒,一看就是要鬧事,奴家琢磨著鬧大了不好看,爺來了看到像什麼樣子?就讓人把他們分開,請到別的房間,等過會消了氣再說,誰知沒一會兒人就不見了……大人不問奴家都正著急呢,奴家這心呀,慌的不行! ”
邊演邊心口,騙的尤大春眼角生春,大油手蠢蠢。
顧停心說來了!
甘四娘不會懷疑尤大春用意,他攛掇著尤大春問話,甘四娘肯定會找借口,說的定然是與‘大事’無關的人,如果孟楨和顧慶昌是今夜唯一不大不小的變數,就一定會拿來做筏子,現在看——還真是!
顧慶昌說上了趟茅房孟楨就不見了,顯然是被甘四娘隔開了,可甘四娘說沒一會兒人就不見了,是出了什麼意外故意轉移,還是——這樓里還有其他的人?
不管是哪一種,之前的猜測都沒有錯,孟楨跟‘大事’,九原形勢沒關系,一切遭遇都只是意外。這樣……命之憂就小很多了。
吳啊,爺最勇武最厲害的長隨,你可得機靈一點,好好把包子臉找出來!
“在這九原,奴家也沒旁的親人了,一切全賴大人照顧了!”
甘四娘小意溫存的撒賣乖,尤大春十分用,視線不經意掃了顧停一眼。還別說,鎮北王的口味不錯,會挑人,這小子有幾分小聰明。不過最聰明的當然是他了,沒有他大膽取用,再有主意又怎麼樣?
尤大春相當膨脹,摟著人,大力拍了拍脯:“爺保的人,還沒出過事!你——對,就是你,下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顧停:……
您也不怕把自己的肺拍出來。
人手派出去了,眼下當然不能大眼瞪小眼干過,尤大春隨意和甘四娘扯著話:“你看你,長得這麼漂亮,手這麼白,怎麼就做了這一行?”
顧停斂氣凝神,認真聽。
如甘四娘這樣的細作,必要有配得上的經歷,最好半真半假,別人很難證實真相。既然是半真半假,那就一定有可以挖的真的東西……
果然,沒多久,顧停聽到了關鍵詞。
甘四娘說:“……從表哥家出來,奴家心如死灰,不知道往哪里去,奴家這樣的人,就像那湖中浮萍,命苦,注定無可固,無家可歸,沒別的本事,只好重舊業,指著這碗青春飯,遇得良人,要不是六年前東邊戰,奴家實在無棲,一點點往這邊移,怕是都遇不上大人您呢。”
六年前,東邊戰!
顧停腳尖蠢,差點要邁出來,心底不停催促,尤大春你問啊快問倒是問啊!
尤大春不知道顧停在想什麼,完全是話到這里了,就往下搭了聲:“從東邊過來啊……那為什麼不去京城?”
甘四娘柳眉微垂:“子也分三六九等,蛇頭們都是有地盤的,京城那繁華鄉,奴家想去也是去不得的,沒法子,只得一點點往西邊蹭,這九原城,好歹有鎮北王不是?”
鎮北王,是所有邊城百姓心目中的神,只要有他,不必害怕戰,不必害怕天災,只要自己不懶,總能活下去。
尤大春神有些微妙。
顧停也悄悄后退,踩住了窗簾一角。
窗外風雪呼嘯,有樹枝被卷折發出的輕響,也有輕響類似樹枝被卷折。
好在,房間里除了他,沒有人聽到。
顧停視線快速掠過窗外,松了口氣,看向甘四娘。那些過往,他還想聽,可惜尤大春不再問了,而且他的手下辦事速度還特別快,這時候就把人給‘押’上來了,扣在甘四娘面前!
尤大春穩坐揚頭,抬手姿勢很是瀟灑:“人給你抓到了,卻未必是背后主使,現下給你,你自己斟酌理,想想怎麼做,若有難,隨時可以找爺。”
第17章 禮
樓下,長隨吳瘋狂找人,各道找遍了仍然一都不見,還越來越沒線索,停下思考自己的方向是不是錯了……轉瞬,他就悄悄從牢暗道溜出來,開始找明面上的樓里房間。
遇到了董仲誠。
“你來這里干什麼?”吳很驚訝,還差點把人往外推,“你可跟柳小姐訂親了!”
董仲誠老神在在的看了他一眼:“爺沒同你說?”
吳瞬間覺自己的長隨份到了威脅:“你……是被爺來的?”
董仲誠:“他讓人給我帶了口信,讓我給樓里的姑娘送藥,只是‘忘了’給姑娘名字。”
吳眼珠子轉了幾圈,拳砸掌心:“我知道了!我和爺今天在樓里找人,人手不夠,有些地方也去不了,所以爺才給你捎了話!這天寒地凍的,姑娘家弱,樓里有幾個病的不很正常?不給你名字,你才好一間房一間房的敲開問……你鬼鬼的,本不必爺提示,隨便一打聽就能知道孟楨丟了,也就知道今天爺給你派的是什麼事!”
董仲誠抄著袖子,眼神平靜:“所以你這麼能,人找到了?”
吳一口氣哽在間,氣勢瞬間弱了下去:“就是沒有啊……”
董仲誠眼梢微垂:“我們合作。”
……
顧停沒辦法接應自己的人,他還在尤大春房間里,出不去。
但甘四娘話語里幾個關鍵詞非常扎心,‘東邊’,‘戰’,‘六年前’。六年前的九原邊境,烈炎谷一戰,鎮北軍慘敗,三萬大軍無一活口,霍琰誰都沒來得及救……為什麼來不及救?因為當時的霍琰,被派往東北邊境帶兵。
北狄是原強狄分支,現今存世最大,承襲了強狄所有志,有小支名白狄早年與北狄割裂,居于大夏以外,東北寒地,雖也強,總來說比北狄溫,沒那麼好戰,六年前,不知為何,白狄和大夏東北邊界產生了,朝廷無人可用,霍琰便被調了去,幾場大戰,勝是勝了,就是對方過多擾,時間拉的很長。
顧停原本對這兩戰沒什麼想法,只是覺得太過湊巧,時也命也。難道這一切并不是巧合,是暗里有大手在縱,讓事件看起來像巧合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