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倒像是發了什麼開關。

原本回答一直很干脆的王深突然停了下來，臉上從容的笑容也不見了，像是有些僵在了當場。

李明卓剛想追問，被一旁的葉濤一把按住了，朝他搖了搖頭。

王深僵了一會兒，才重新又換回了他的笑臉，只不過，這一回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強。

葉濤看到他這個表，心里咯噔了一下：“王深，要是是什麼私的事，你不說也沒事，左右那個綜藝確定和你沒關系就行。”

王深勉強笑了笑，道：“也沒什麼事，前些日子，我外公過世了，之前我在雅加達隨隊比賽……在最后那幾天，我外公代我舅他們，比賽結束之前不要把他病重的事告訴我，說我是在為國爭，不要影響我的比賽……”

話說到這里，王深終于怎樣也說不下去了，他閉著眼深吸了口氣：“這次回去，我舅他們已經給我外公辦好了葬禮，我就是回去看看而已。雖然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不過……我就是想回去多待幾天，稍微留一留，引起了隊里的誤會，很抱歉。”

葉濤和李明卓聽到這里，也僵在了當場，饒是葉濤平時長袖善舞，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此刻能說些什麼。

李明卓在僵了一會兒之后，終于還是開口道：“王深……你需不需要再休息幾天？”

王深閉著眼搖了搖頭，然后睜開眼道：“不，我要訓練，教練，請給我安排接下來的訓練。”

“我外公他……一直覺得我是他的驕傲，他一直跟我說，我一定可以變得很厲害，可以是全國第一，以后一定也可以拿到亞洲冠軍、世界冠軍……”

“可是直到他過世，我都沒能真正做到這些……我對不起他。”

王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抬頭堅定地看向李明卓：“教練，我想拿冠軍。”

直到王深離開辦公室之后，葉濤的辦公室里的氣氛也依舊很沉重。

想要冠軍？

誰不想拿冠軍呢？

王深的天賦是很好，但是葉文浩的天賦難道就差了？

天賦、訓練、狀態、運氣，想要拿到冠軍，這些都必不可。

這世界上頂尖的運員那麼多，可是也不乏實力強勁但因為運氣問題一直無法拿到冠軍的選手存在。

王深這一年多來，遇到葉文浩狀態鼎盛，不就是這樣的況？

不論是葉濤又或者李明卓，都無法給王深絕對的承諾。

在離開葉濤的辦公室后，王深走到了自己的宿舍跟前，卻看到崔恒正面無表地站在他宿舍外頭，看起來是正在等他的樣子。

“喲，阿恒，怎麼了？”王深笑了笑，走向了崔恒。

崔恒看了一眼王深，假裝沒有看到他笑容中有些勉強的覺：“走，食堂，小白做了宵夜。”

王深愣了下，有些想拒絕，但想了想，還是點點頭跟著崔恒走了。

等走到食堂三樓，蘇白已經準備好了三份簡簡單單的骨湯面，面上臥著荷包蛋和青菜，看起來十分家常。

今晚的宵夜聚餐，崔恒也沒有邱文來，于是在場就三碗面，他們三人吃。

王深在看到那碗骨湯面的時候，臉上一直習慣帶著的笑意也不見了，他安靜地走到餐桌前，坐了下來，近乎有些珍重地拿起筷子，吃起了眼前的這碗面。

或許是因為邱文不在場，又或許是因為別的。

這是第一次，他們在吃宵夜的時候，沒有額外地再多說半句話。

直到王深吃完那碗面，連面湯也喝得干干凈凈。

他將筷子扣到面碗上，然后語氣看似平靜地對蘇白道了聲謝。

“謝謝你了，小白。”王深說著，仿佛突然想起了某件被他忘了的事，于是道：“啊，我好像有個東西落在葉隊的辦公室里了，我得先去看看。”

蘇白看了眼王深的臉，然后點點頭：“嗯，好。”

崔恒也沒有說什麼話，直到王深先一步跟他們倆道別，先走了一步后，崔恒也放下了筷子，他猶豫了下，還是對蘇白道：“王深他……狀態不對。”

“嗯，我知道。”蘇白點點頭，又看著想要跟去看看的崔恒，對他道：“先等等，讓他自己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有時候，有的人，在難過的時候需要的未必是別人的安，而是一個人獨的環境，可以讓他放肆地發泄。

王深的格，從來不會希將自己的弱點擺在別人的眼前，就像剛剛，即便臉上的笑容已經很勉強，但他還是盡力地保持著平靜。

蘇白的話崔恒聽進去了，于是他安靜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繼續吃面。

蘇白想了想，問道：“王深他為什麼說最喜歡吃骨湯面？”

崔恒皺著眉頭，緩緩回道：“老王他約說過一些，他媽好像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他爸再婚，他從小是跟著他外公長大的，他說小的時候，他外公也經常給他做一碗骨湯面，也是這樣的面，上面也會臥著蛋、放點青菜……”

說到這里，崔恒和蘇白都意識到了什麼。

“他外公……”崔恒說到這里，又閉了，他覺得不應該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如果老人家沒事的話，他這樣說恐怕不好。

蘇白點點頭，也沒有把話接下去，只是站起來，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一下。

兩人回宿舍區的路上，路過了跳高室訓練場館，平時這個點鐘，那個場館的燈早該熄了，可這會兒場館里的燈還亮著，里面還有似乎是有人跑跳躍的聲音傳來。

蘇白皺著眉頭，和崔恒一起走到場館門口的影向里看去——果然，是王深。

這個點鐘，距離王深剛剛吃完宵夜才沒過去多久，本不是應該劇烈運的時候，但是蘇白和崔恒就靜靜地站在場館外，看著王深將橫桿升起，然后在起跑起跑、助跑、起跳、越過橫桿……然后帶著橫桿一起跌落在保護墊上。

很顯然，王深正在跳躍的高度，是他目前還無法攻克的高度，但他仍舊在一次又一次地跳著，然后帶倒橫桿，跌落在墊上。

也不知道是第多次的跳躍之后，王深仰躺在保護墊上，沒有再起來，他無聲地看著室刺眼的燈，良久，他抑了多日的淚水，終于從他的眼角落，他用手臂擋住自己的雙眼，長久、靜默、無聲地哭泣。

站在場館外影的蘇白和崔恒兩人看到這里，都又更屏住了呼吸，蘇白一把抓住崔恒有些僵的手臂，然后帶著他轉悄悄地離開了跳高的室訓練場。

直到蘇白拖著崔恒的手臂走出了一段距離后，蘇白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強拽著崔恒往前走，他放開了崔恒的手臂，兩人又變為并肩地往前走。

國家隊的田徑訓練基地里，運員們的作息都規律，到了這個點鐘，外面的這些路上就格外地安靜。

蘇白和崔恒兩人一路走著，靜謐的月灑在路上，兩人之間的氣氛都有些沉默。

王深從來都是笑臉對人，不論是商又或者智商，或許都能在隊里數一數二，在過去，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王深緒崩潰的樣子，就算蘇白之前看出了王深的心理力很大，但是王深在表面上也一直維持得很好，只不過，心理力這個事，就算是以王深這樣的理智格，也只能是‘知道，但只能勉強調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