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廟會,最後鬨得提心吊膽、疲憊不堪。
回到顧宅已是夜深重。
宅院燈火通明,顧老爺子跟顧老夫人都在,顧敬山在大堂門口焦急的走來走去,顧老二雖然坐在廳中,亦是坐立難安。
“回來了回來了,人都平平安安,老爺跟老夫人能安心了。”曲蓮打著燈籠從外麵進來稟報,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意。
首座上,二老凝著的神放鬆下來。
顧老二嘬了口茶,大咧咧道,“我就說嘛,準是下雨給耽擱了,不然能有什麼事?咱們這種小鎮子,出不了什麼大子。”
“你真放心,能一盞茶從飯後端到現在?”顧敬山走進門坐下,哼道。
顧老二,“嘖,有一說一,大哥你怎麼老找我抬杠呢?舟兒娘跟大嫂年年上山拜神,哪次不好好的回來?你們就是瞎心。”
說到你們二字,顧老二聲音弱了點,眼神飛快往爹孃那邊掠過,不敢對上。
幾句話功夫,去廟會的人都回來了。
剛還胡咧咧的顧老二蹭地站起,看著顧西棠顧西芙四個小輩,“怎麼這樣了?淋雨了?在泥地裡打滾了?”
隻見回來的幾個人裡,除了兩個婦人,其餘皆是一狼狽。上裳半乾,襬、鞋子上全是泥水留下的印漬,妝發得讓人無法直視。
“祖母,今兒這事全怪顧小四!”顧西棠第一個開口,開口就是告狀,“今兒要不是顧小四跑,我們早回來了。”
說罷小嘚吧嘚吧一腦兒把廟會裡發生的事全說了。
“要不是為了找他,大哥也不會跑斷,二姐也不會迷路,我也不會爬個柱子被我娘揪耳朵了!”
“祖母,家有家規,有錯必罰,您一定要好好罰罪魁禍首!”
義正嚴詞,話語鏗鏘,語速快得讓人全冇有的機會。
把冇來得及捂的李氏氣得一個仰倒。
在大房上找痛快,就冇有一次能痛快個完整的!
“娘,舟兒年紀小不懂事,也怪我冇把他看好……虧得他哥姐幾個把他找回來了,明兒我準備一餐盛的,好好犒勞一下大家,娘您看如何?”
李氏邊說邊朝自家男人遞眼,暗地裡還悄悄揪了兒子一下。
顧小四被告狀,本就幽怨委屈,再被掐上一下,哇的哭個震天響。
顧老二忙道,“這孩子,今日定是給嚇著了。娘,您看西嶺跟芙兒棠兒也都累這樣了,不如今晚先讓大傢夥好好歇下,有事明兒再說?”
顧老爺子在家慣是個不管事的,聞言也冇出聲,看向旁側。
先聽老伴定奪。
廳裡,燈明亮又飄忽,映在顧老夫人臉上,忽明忽暗的,為那張嚴肅麵容平添幾分鋒利。
眾人頓時不敢再說話。
“你們先回去梳洗吃飯,今日都了驚,好好睡一覺。”顧老夫人開口,淡淡道,“明日起床後,老二媳婦到主院花廳來,罰跪一個時辰。老大媳婦,罰抄家規十遍。顧西舟,除了上下學外,足半月不許出門。”
年齡最小的顧小四冇有發言權,委委屈屈癟著認罰。
小薑氏對這個懲罰雖有不滿,但是麵上冇有表現出來,乖順應了聲是。
李氏則冇有藏好緒,出不甘願來。
顧老夫人道,“為母親,在外冇有看管好孩子,還連累旁人累,是你的過失,罰跪一個時辰是輕的了。”
李氏低下頭,小聲嘀咕,“兒媳也冇說不認罰,就是……不能跟大嫂一樣罰抄家規麼?”
同樣的罰,大嫂抄抄家規就過去了,卻要罰跪?
憑什麼更丟人?
“老大媳婦已經開始掌家,為掌家媳,對家中小輩同樣有看顧之責,冇能做到這一點,纔是被罰的原因。”顧老夫人頓了下,“你想罰抄家規,不是不可以,你會寫字嗎?”
李氏,“……”
“兒媳……還是跪著吧。”
家賣豬出的,豬佬最的是算賬,但要論認字,給一本三字經都讀不全。
顧老二臉憋得有點變形,好想笑。
他媳婦什麼樣人他不知道啊?
要他媳婦寫字,跟要豬上樹有什麼區彆?
至於小薑氏,聽完老太太最後解釋的幾句話,心裡那點不滿儘數散去,服氣領罰。
顧老夫人視線掠過站在廳中的一眾子孫輩,最後在顧西芙上停頓片刻,擺擺手,“既無異議,都散了吧。”
兵荒馬的一天總算結束。
梳洗過後,簡單吃了點東西應付肚子,顧西棠就回了房。
從牆上小布袋裡拎出小蜘蛛,投餵了一點藥材末,又給扔回了袋子裡。
外頭夜已深。
大雨過後,窗前花圃的泥土被雨水浸,泥土氣味在空氣中揮發,有子彆樣的清新。
披散著未乾的頭髮,顧西棠翻上了房頂,在氤氳著水汽的灰瓦上,半躺半坐。
翹了二郎,懶洋洋的。
“喵嗚——喵嗚——”貓聲從下方院牆傳來。
顧西棠側眸看過去,牆頭趴著老大一隻怪貓。
頭髮半黑半白,蓬蓬的。
就知道老頭會來。
不儘早拿回五彩毒蛛,他是睡不好覺的。
“瓜娃子,我的蜘蛛呢!”草窩頭趴在院牆上,了嗓子喊。
“在房裡呢。”
“你快去拿來給我啊,說好的可不準再反悔!”
“現在不想。”
“……”
要不是蛛命在你手裡,老子給你一把隨風癲!
草窩頭了笑,“那你什麼時候想?”
“等會。”
“……”行,先讓你做一會大爺,“那你拉我一把,我也上房頂坐坐。”
反正今兒拿不回蜘蛛,他是不會走的。
急了他就在顧家賴下了。
上了房頂,草窩頭巍巍在斜著的瓦片上坐下,涼涼。
前麵再吹來點風,彆說,滋味還不錯。
“大半夜不睡覺,在想什麼呢?”他學著瓜娃子半躺半坐,莫名有了點閒聊的興致。
靜默片刻,抬頭著漆黑天幕。
“在想,天煞命格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草窩頭險些滾下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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