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裡，燈火幽微，外面靜悄悄的。

姜梨和葉世傑面對面坐著，姜梨已經收回來握著彎刀的手。葉世傑目卻是落在桌上的彎刀上，流連了一會兒，似乎難以置信，最後纔看向姜梨，道：“你進宮還拿著刀？”

姜梨這會兒實在沒有時間爲他解釋自己爲何要帶刀進宮，只問他：“你怎麼沒醉？”

年哼了一聲，道：“我葉家生意場上見過多人，今日那些人來敬酒恭賀，有人是爲了敬酒，有人分明想渾水魚。”他道：“我沒喝多酒，不過是裝醉，想看看對方到底有什麼用意，沒想到還真是有後招。被帶到這間房裡，我還以爲他們想做什麼，沒想到你也在這裡。”末了，他才皺起眉問：“這是什麼意思？”

姜梨簡直要被葉世傑氣笑了，說笨，葉世傑分明還留著心眼，否則怎麼會看出那些人不懷好意，甚至將計就計裝醉。但說他聰明，竟連眼下什麼形，對方打什麼主意都看不出來。

平靜的開口：“孤男寡，自然能酒後。”

葉世傑差點從凳子上摔了下去，回過神後，漲紅了臉，指著姜梨結結道：“你、你怎麼能如此不知？”

“這就不知了？”姜梨雲淡風輕的回答：“我只是把別人打什麼主意告訴你而已。”

“他們爲何要這麼做？”葉世傑似乎有些不自在，卻還要按捺著這份不自在與姜梨正道：“就爲了毀你名聲？”在他看來，姜家一屋子糟心事，姜梨的份，大約也會爲許多人的眼中釘，這些人做這種事，對姜梨一個孩子來說，自然是毀了名聲的做法。

姜梨冷冷道：“葉爺不要說得這麼爽快，像是我連累了你一般。也不想想，你若是與我出了什麼醜事，你這剛當上的戶部員外郎還當不當的？葉家還能不能進場？”

葉世傑噤聲，姜梨一說這話，他立刻想到了，背上登時出了一冷汗。都道場兇險，從前在場以外還不自知，如今是領悟到了。這纔剛被點任，還沒上任，就被人揹後捅刀子。不知道是礙了哪路神仙的路。

當即又有些憤怒，道：“這是想一箭雙鵰！”

“不錯。”姜梨道：“好在你沒有上當，我也沒有。”

葉世傑這纔打量了一下姜梨，忽而問道：“他們也給你下藥了？”

姜梨點頭：“不錯，不過我沒喝。”見葉世傑鬆了口氣，姜梨忽而勾了勾脣：“我送給別人喝了。”

“你？”葉世傑怒道：“怎可害人？”

“我送給想喝的人喝了，”姜梨不置可否，“等喝了以後，他們也會明白，什麼做害人終害己。”

葉世傑覺得今夜的姜梨有些奇怪，平日裡總是笑瞇瞇，慢吞吞的，今夜卻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變得凌厲起來，而好像也不屑於去掩飾這份凌厲，反而期待著什麼事發生。

葉世傑嚥了口唾沫，問道：“倘若今夜我真的醉了，你當如何？”他是提前覺察出有些不對，才省的釀大禍，不過葉世傑也有些好奇，如果今夜的他沒有覺出不對，中了計，姜梨又當如何？那些人既然給他們下了藥，可想而知那藥究竟有什麼作用，自己若是控制不住……葉世傑的臉紅了紅，姜梨怎麼解決接下來的局面。

“無事，”姜梨淡道：“真到了那時候，我就一刀刺傷你，然後離開。被人發現後只會覺得宮裡有刺客，你既被刺傷，當然也會清醒，明白過來只會配合我，這一出‘孤男寡宮中幽會’，只會變‘新任員外茶室遇刺’。”

說的平淡，語氣裡連個平仄都沒用，葉世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他氣不過，道：“你打算用刀刺我，你下得去手嗎？”

“沒什麼下不下的去手的。”姜梨站起，“傷固然不好，總好過生不如死。”

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太涼，讓葉世傑也忍不住打了個寒，他心裡明白，姜梨是真的下得去手的。

只要能保護自己不傷害，不落敵人圈套，姜梨什麼法子都想得出來，太理智，連心都不會一下。

見姜梨起要走，葉世傑下意識的道：“你要去哪裡？”

“外面守著的人應該不在了，再等一會，‘捉’的人應當就要到了。我得離開，這樣等他們到了，只會看見你一個人，纔會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要去什麼地方？”葉世傑也聰明，立刻反問，“你要是現在出現在那些人面前，立馬就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計劃有誤。”

“我現在當然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姜梨微笑，“我要去確保另一場戲，安全無虞的進行。”推開門，輕輕走了出去。

葉世傑愣在原地，外面太黑，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姜梨說的最後一句話，卻無形之中讓他覺得心驚膽戰。他確信姜梨是去做一件事去了，也確信姜梨去做的是讓今天害他們之人自食惡果的事。

雖然葉家鉅富，生意場上難免見多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事，按理說也不應該爲這些事容。

但葉世傑還是忍不住搖頭，自語道。

“膽子真大。”

……

同姜梨這頭與葉世傑一切順利不同，姜玉娥此刻，卻有些不知所措。

到達毓秀閣以後，姜玉娥黑進了閣，毓秀閣不大，因著到底是做的不甚彩之事，姜玉娥也不敢點燈，生怕引起旁人注意，只得藉著門外頭遠的燈籠，綽綽分辨屋的大概。

屋裡並沒有周彥邦的影。

姜玉娥有些著慌，不知是不是因爲心急的原因，的越發熱了起來，一邊要按捺著不被人發現，一邊又是裡不斷涌起的陌生的熱，姜玉娥只想快點下外裳，拿扇子狠狠地扇一扇降降暑氣纔好。

這宮裡當是不這麼冷的，且眼下也是晚上，竟不知怎會如此炙熱。

正當姜玉娥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熱意時，忽然間毓秀閣門外似乎有人影微，心中一，剛要從一邊的小椅上起，就見毓秀閣的大門打開，一個悉的影閃了進來。

姜玉娥險些眼眶發熱。

即便屋裡沒有點燈，也能辨得出那是寧遠侯世子周彥邦的影子。姜玉娥不得不承認，事實上，早已注意到了周彥邦。也是，有這樣以爲神俊朗的姐夫，姜玉娥如何能不妒忌姜瑤和姜梨，也是在心裡，在夢中暗自將周彥邦的眉眼描摹過許多遍。只是不同的是，過去的周彥邦是虛幻的，眼前的周彥邦，卻是真真實實的出現在面前。

但見周彥邦進了屋，大約也很不適應屋子裡的昏暗，往前走了兩步，見姜玉娥站起，遲疑了一下，忽而驚喜的道：“二小姐。”

姜玉娥正要回答自己並非姜梨，話都在邊了，最後一刻忽然頓住了。

許是裡的熱意讓頭腦也開始發熱，姜玉娥的心裡，倏而閃過一個念頭。倘若自己不說自己的份，就此和周彥邦耳鬢廝磨呢？

這樣一來，生米煮飯，木已舟，便是季淑然再想用什麼手段，周家還想如何推諉，在周彥邦佔了子的況下，周彥邦也只能娶了進門！

姜玉娥不是沒有見過這種事，曾多次聽說被人撞見私通的小姐爺，倘若是大戶人家又不想孩子罪的，便乾脆結爲秦晉之好。雖然短時間裡會被人議論一些，但時間久了，人們也都記不得這些瑣事。

再者，便是被人議論一輩子，只要自己過得好了，管那些人作甚，都是眼紅而生的怨憤罷了。

姜玉娥的心裡，飛快的盤算著。

周彥邦見自己夢中的姑娘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以爲姜梨是害，便又走近了一步，有些激地道：“我還以爲你不會來，沒想到……”他徑自握住了姜梨的手，“你果然心裡還是放不下我。”

周彥邦難以掩飾自己激地心。這些日子以來，姜梨就從沒給他過好眼，便是僅此的幾次面，姜梨也客套又疏離，無論周彥邦怎樣表示自己的心意，姜梨對他也只像個陌生人。

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周彥邦被姜梨勾的日思夜想，後來又大著膽子同寧遠侯夫人提出要毀掉和姜瑤的婚約，與姜梨在一起的事。但被寧遠侯夫人想也不想的拒絕了，寧遠侯夫人說起這樁婚事的種種利弊，讓周彥邦也看清現實，姜家絕不會允許姜瑤委屈。

知道這門親事不可能毀掉，自己心底的願無論如何也不能實現，周彥邦十分沮喪。他告訴自己得打消這個念頭，但當他在宮宴上再次看到姜梨的時候，他的心裡立刻蠢蠢了起來。

姜梨就像他夠不著的一朵花，開的高高的，他喜歡那朵花潔白無瑕的樣子，又怕別人捷足先登將花采下，便恨不得現在就把花摘下來據爲己有，卻不想想這朵花被摘下來，便活不了多久了。

就譬如周彥邦明明知道這樣在宮裡私下約見姜梨是件危險的事，也於禮法不合，尤其是姜梨還是姜瑤的姐姐，一旦被人發現，姜梨便是千夫所指。即便是這樣的危險，周彥邦還是送出了那張紙條。

周彥邦本以爲姜梨不會來的，但他的心裡又含著一期待，畢竟姜梨曾經爲了他和姜瑤的事在青城山投湖，到底也說明姜梨對他不是全無。或許姜梨還會惦念一點舊呢。

眼下看見姜梨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周彥邦心中喜悅之無法溢於言表，又有一暗暗地得意，彷彿爲自己率先得了佳人芳心而自豪似的。

姜玉娥被周彥邦猛地一握手，便呆了一呆，不敢說話，怕周彥邦發現了的份。然而周彥邦的手握著的手，姜玉娥便覺得，自己的手心越發的灼燙起來，周彥邦上傳來好聞的香氣，姜玉娥頭暈暈的，越發站不住，綿綿的就要往周彥邦上倒。

周彥邦也察覺到姜玉娥子的滾燙，奇道：“你上怎麼這樣燙？二小姐，你……”

姜玉娥的中便逸出一嚶嚀，腳下不穩，晃晃悠悠。

周彥邦下意識的手扶住，雙手恰好放在姜玉娥的腰間，玉溫香在懷，鼻尖縈繞的都是佳人發間的香氣，周彥邦不心神盪漾起來。

他本就對姜梨有意，今日又喝了不酒，男人到底都是一樣，管不住自個兒的腰帶，在周彥邦心中，若非當初意外，姜梨也本就是他的人，這是你我願的事，自然也不必管。

他就順勢把對方往自己懷裡一帶，深的道：“梨兒……”

連這樣親暱的稱呼也出來了。

姜玉娥卻只覺得周彥邦大手拂過的地方的，一開始本來是想要算計周彥邦，這會兒腦子也不甚清醒，只想循著自己的本能上去，方纔能舒緩心的燥熱。姜玉娥便也往周彥邦上了帖，從間逸出舒服的喟嘆。

周彥邦先是有些愕然，再看對方搖搖晃晃的模樣，心下了然。想來姜梨今夜也是喝了不酒，應當是有了醉意，本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周彥邦十分慶幸，幸而是自己遇到了姜梨，若是姜梨這番模樣落在別的男人眼中，難免對方不會生出不軌之心。

眼見著姜梨在自己懷中拱，周彥邦被拱的一陣邪火也直往上冒。他並非不通人事的年郎，家中早早的就有教他人事的通房丫鬟。因此也沒有猶豫，就著漆黑的屋子，將懷裡的“姜梨”在了屏風後的小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