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相公不語，選製度當然要一點點變，但他們都是大世家出，這種自己利益的事，即使心中有數，也不會太多。

張相公轉話題：“看來你是真的很看好這個言二郎。怎麽，是想收這個人做弟子，還是想把你的寶貝孫嫁給他啊？”

張相公此言一出，屏風後傳來一個嗔的聲音：“張爺爺怎麽這麽？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張相公：“……”

他看劉相公，劉相公抬頭須，認真看上白雲。張相公驚愕無比地扭脖頸，看向南麵那張素麵屏風。

方才沒注意，他現在才看到，這屏風後影影綽綽，竟是站著一個妙齡。

那快速地從屏風後探了一個頭出來，跟張相公打聲招呼，聽到了腳步聲，又快速地躲回屏風後了。

這位正是劉相公最寵的孫，劉若竹娘子。

娘子今年已經豆蔻年齡，但是劉相公寵孫，看哪個郎君都看不上，不願把孫嫁出去。

而今……這都隔著屏風相看了，劉相公的心思，顯而易見了。

張相公一下子對言尚產生興趣了，劉相公把自己的寶貝孫都拿出來了，他倒要仔細看看這個言二郎，到底是什麽樣的風采，能讓劉相公這般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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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過來時，便向劉相公和張相公請安。

張相公看他：“你是不是向我行過卷，我卻沒搭理你？你現在有沒有怪我當初不理你啊？”

言尚笑了笑，道：“相公日理萬機，怎能總是盯著我等這樣的人？行卷本是一個機會，有也好，沒有也沒什麽。怎能因為對方不賞識自己，而心生怨懟呢？且張相公多年來為朝廷選舉了那般多的人才，尚敬佩還來不及，怎能因自己沒得到相公的賞識，就怪相公？

“相公這般問，讓尚慚愧了。”

張相公麵古怪，看向劉相公。

劉相公挑眉，對他笑一笑，意味深長：看到了吧？此人就是這般會話。不然當初三堂會審，他也不可能一個人把三方人馬全都服。

偏言尚不卑不，態度溫和，並不是那類急切獻的風格，就很讓人生好了。

張相公跟劉相公使眼：我看出來你為什麽欣賞他了。他和你年輕時的作風一樣啊，謙謙君子，八麵玲瓏。

劉相公角笑意加深，卻笑而不語。便由張相公做主，繼續問言尚幾個問題，角度刁鑽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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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相公的孫，劉若竹躲在屏風後，悄悄看言尚。

前幾日阿爺回來，就與了。現在有一個言二郎，阿爺非常看好。若這個言二郎懂事，知道登府來拜，就讓相看一番。若是言二郎不懂事，都不知道來拜，此事便作罷。

所以三日前，劉若竹就開始浮想翩翩，想是什麽樣的年郎，讓阿爺這般喜歡。

父母做主不了的婚事，全憑阿爺做主。劉家上下都信任劉相公的眼，劉若竹想了三日這個年郎該是什麽樣子，而今躲在屏風後悄悄看——

看他形蕭肅，灼然玉舉，頗有古風。

他的聲音很和，話極有自己的一套韻律，不不慢，那個張爺爺問話問的尖銳了，他語氣也不見急促，可見是個很有自己章程的人。

他時而側過臉，時而微笑。

原來他的眉那般悠長，眼睛裏不話時也帶著三分笑意。他的鼻子很好看，抿時的樣子也很有氣質……在影斑駁的大堂前站立，劉若竹的心已經深深被他牽。

“晴浦晚風寒，青山玉骨瘦”。

他就是那“青山玉骨瘦”啊。

劉若竹紅著臉，捂著砰砰心髒，心裏非常滿意阿爺要為做主的這門婚事。就等著阿爺什麽時候跟言二郎提起……雖然言二郎現在出差一些，但是阿爺眼不會錯，劉若竹本不擔心這個。

隻憂心這位郎君會不會喜歡自己。

希他喜歡自己，而不是看在阿爺的麵子上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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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相公問了些問題，言尚對答如流。

張相公和劉相公很快看出，言尚的學問還是可以的，隻是詩賦這方麵，他實在普通，挖掘不出什麽才華；但是問起政務見解，言尚的回答就不會如他對詩賦那樣毫無見解了。

張相公點了頭。

劉相公便更滿意了。

劉相公笑道：“你從三堂會審走過，已經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了。我如果直接讓你進中書省當，你意下如何呢？”

言尚從那位劉相公追著他不停問朝廷幾個部之間的話，就猜到對方有意授了。不過言尚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溫聲：“自是不敢駁相公。隻是尚已經讀書數月，即將參加十月份的製考。尚雖不才，卻也仍想試一試自己的本事。難得能在弘文館，有如此多時間讀書，當是人生難得一機會。尚不願浪費，亦有許多不解的問題，想討教劉相公，隻是怕相公嫌麻煩而已。”

氣氛一下子微冷。

張相公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如他這樣在場沉浸多年的人，當然一下子聽出言尚的拒絕之意。哪怕對方得再委婉。

哇。

劉老頭被拒絕了。

這出戲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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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相公麵不改，盯著言尚半晌，點了點頭：“你想多讀書，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是你現在在弘文館為了製考要讀書，等你當了，就高枕無憂，再不必讀書了。你當一生手不釋卷，才能彌補你和他人的差距。”

他暗裏損言尚出寒門，和世家子弟的差距甚大。

言尚拱手：“多謝相公教誨。”

劉相公：“嗯。”

如此又寒暄了兩句，言尚告退。

他離開後，劉相公就沉了臉。

他的孫從屏風後跑出來，跺腳怪罪：“阿爺！你怎麽這樣！你都沒提我的婚事！”

張相公故意道：“劉老頭怎麽不收人家當弟子了，怎麽不把孫許給人家了？是不是因為人家一句話，你就看不上人家了？”

劉相公瞥自己那個不嫌事大的同僚一眼。

劉相公道：“言素臣子竟有傲氣一麵，我是真沒想到。嗬，既然有傲骨，那我便要多磨磨他了。”

張相公嘖嘖：“還沒當人老師呢，就要磨人家了。素臣可真是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