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3章 二十人與候補們(上)
(抱歉抱歉,更新晚了。)
陳平安還是選擇篆刻那底款“神一到何事不”、邊款三千言,我就喜歡刻字數多的,更有挑戰的。
老觀主好像早就知道是這麼個選擇,隨口問道:“閉關是真閉關,分出三粒心神,分別去了哪裡閒逛?”
陳平安答道:“藉助於老真人的六張符籙,分別去了雨龍宗,北俱蘆洲瓊林宗,桐葉洲中部大,各有所求。”
老觀主笑道:“境界高了,終於開始翻舊賬,跟人算總賬了?還是說如今道了十四境,陳道友便底氣十足,腰桿了?如此說來,難怪跟柳閣主相談甚歡,爲了一路人。”
雙方道路,殊途同歸,一個靠師兄,一個靠道。
不對,準確說來,是一個只靠師兄,師兄的境界就是師弟的境界。一個既靠道,也靠師兄?
既然這麼有本事,怎麼道的數量纔是一個?爲何不與師兄數量相同?
若能果真如此豔福,也算憑本事而爲,何必辛苦勤懇修什麼道,一座天下選一位道,到哪裡不是橫著走。
陳平安就奇了怪了,好像自從上次老觀主與道祖來過一趟小鎮,老觀主此次做客落魄山,就變得特別針對自己?
沒道理啊,小米粒在山腳那邊待客,那可是咱們右護法的看家本領,必須滴水不的。
上次老觀主去過披雲山,魏神遊也是待客經驗極其富的,一場場的夜遊宴豈是虛設?
與小陌還是老友,謝狗不得是按照半個弟媳婦份算的?所以陳山主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
見過道祖的陳靈均?!
由於陳靈均無法言說任何與三教祖師相關的事,所以陳平安就將青小有可能一併見過老觀主這件事給忽略了。
至今陳平安還記得這傢伙第一次見著阮師傅的場景,實在是……慘不忍睹,不堪回首。(注,180章《恍如神人》)
老觀主看了眼堆在桌上的那些方寸、咫尺,些許制,無礙法眼,裡邊各寶,一覽無餘。
老觀主笑問道:“如此煉,真了個兩腳走路的‘活寶’,陳大道友是藝高人膽大,嫌吾洲不登門,所以加大押注?要在這條煉道路的獨木橋上,與前邊的吾洲見真章,爭搶一席之地?”
陳平安說道:“煉只是輔助手段,不會與吾洲起大道之爭。如果真要殺人越貨,我也只能自保。”
老觀主一手持磚,再手從咫尺中取出一件齋戒牌,擡頭瞥了眼那尊巍峨法相中已煉之,其中一氣府,早早煉化了一件可以緩慢汲取木屬天地靈氣的樹癭壺,被陳平安擱置在五行本命所在木宅中,作爲輔佐之,兩者有君臣之別。見此景,老觀主搖頭笑道:“什麼運道,明明是同時手的兩樣東西,偏偏選了件都不是法寶品相的靈,放著這件半仙兵品秩的重寶不去煉化,撿了芝麻丟西瓜?還是覺得家大業大,這輩子不愁吃穿了,就鬧著玩呢?”
陳平安看了眼老道士手中的那件齋戒牌,很快重新低頭繼續刻字,一顆道心如古井,不起毫漣漪。
好事不怕晚,急什麼。
只等前輩一走,馬上就將其大煉。
當年老真人桓雲幫忙掌眼過,認得那塊虯角雲紋齋戒牌是道家一脈的心齋牌,但是品秩高低,未能如老觀主這般一眼看穿。
老觀主翻轉正面篆刻一個心字的齋戒牌,反面刻著一句佚名古詩,田邊渠幽蒙朧,門扉日月魄。
半仙兵的品秩,卻承載著仙兵的道意,可讓修道之人,眼見影子,得見本心。
可惜暗藏些許瑕疵,尋常修士得手,如獲至寶,大煉無妨,卻不適合如今一步步有登頂的陳平安,老觀主想起黑小姑娘的待客之道,就不坑陳山主了,便多說了兩句,“此破碎不全,道意有缺,中煉剛好。不適合大煉作爲本命,小心被化外天魔乘隙而,壞了一份來之不易的道行基業。”
陳平安點點頭,問道:“這塊心齋牌與山巔那座不知名道觀的青磚,材質相仿,大同小異?”
老觀主掂量了一下手中青磚,微笑道:“是大異小同纔對,此間玄妙,以後遇見了投緣的山上前輩,一問便知。”
陳平安便不再詢問,見好就收,哪敢與老觀主薅羊。
至於這件寶,得自一位名爲黃師的武夫之手,屬於不打不相識吧,好聚好散佔了一半。(注,545章《爲何敢怒不敢言》)
只是當年分別之後,北俱蘆洲那邊,就再無武夫黃師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大仇得報。
老觀主嘖嘖稱奇,“你煉製這麼多把鏡子做什麼?所佔比例有點高。如子飾髮簪,爲了好看?”
陳平安老老實實說道:“如前輩所說的小同大異,行走江湖,藝多不,同理,晚輩既然選擇了煉一道作爲輔助,總是手邊有什麼就煉什麼,不敢挑三揀四。”
老觀主沒來由說了句,“那位龍髯小兒,是個不錯的人。”
陳平安點頭道:“龍髯仙君,確有古風。”
道號龍髯的司徒夢鯨,仙人境,如今是桐葉洲小龍湫的山主。
作爲桐葉洲小龍湫的上宗,中土大龍湫,只因爲缺一位飛昇境修士坐鎮山頭,只能算作二流宗門。
如果只論財力,大龍湫其實可算一流。
練氣士,不管是譜牒修士還是山澤野修,出門遊歷,有幾樣必備之,不外乎是搜山圖,照妖鏡和破障符等。
這些價廉的傢伙什,關鍵時刻真可以保命的。而說到照妖鏡,就一定繞不開大龍湫的鏡工。
天底下照妖鏡主要分爲六脈,其中兩脈因爲煉製門檻太高,對材質和鏡工境界都很有要求,已經幾近失傳。其餘四脈,龍虎山天師府和飛仙宮各佔其一,但是一向只送不賣,故而有價無市。此外大龍湫壟斷了其中一脈的照妖鏡,鏡工鑄造的九種“水鏡”,練氣士手持此類寶鏡,既能闢水,又可勝一衆水裔怪,再加上金甲洲數個勢力共同掌握的“趕山”規矩鏡,共分“山水”,而這兩種山、水寶鏡,更是走煉日、拜月之流練氣士的心頭好。
對於跋山涉水、探幽訪仙的練氣士而言,若能一手規矩鏡,一手大龍湫水鏡,腰間懸龍虎山寶鏡,懷裡再揣一把飛仙宮符鏡,袖子裡還藏著兩把,豈不哉?!
可這是我想不想的事嗎?
問題在於我答應,兜裡的銀子答應嗎?
像那崔東山出門,就比較喜歡擺闊,滿滿當當,兩隻袖子裡邊,不知到底裝了多寶貝。
他就專門給自己配置了一整套六把照妖鏡。
陳平安就跟既是得意學生又是下宗之主的崔東山,借了一些寶。
先生跟學生,上宗跟下宗,談借不談還的。
陳平安停下“刻刀”的休息間隙,猶豫了一下,問道:“前輩知不知道山上有‘二十人’一說?”
老觀主笑道:“知道是知道,不說歸不說,屬於一頁不見記載的老黃曆了。這種謎底,跟那三人之一的‘盧正醇’,同樣是自解揭更有趣些。”
陳平安面無表,了手腕。
當初在那艘夜航船上,重返浩然天下的刑豪素,帶著親傳弟子杜山,婢汲清,見到了陳平安和寧姚。
豪素在那形貌城駐足頗久,而那位年輕城主邵寶卷,更早在條目城現之後,好像就跟陳平安不太對付。
而那邵寶卷,當然是個化名,不過此人確實是個福澤深厚、有大機緣的練氣士,在那披麻宗壁畫城,陳山主一無所獲,沒有贏得任何一位神隨侍,邵寶卷不過是走了一趟,便贏得那位掛硯神的青睞,願意追隨侍奉,之後在那鬼蜮谷,積霄山之巔,取走“雷池”,更是舉手之勞。
反觀某位不辭辛苦的包袱齋,明明是更早發現這樁仙家機緣,也認得那塊歪斜石碑所寫的文字容,“鬥樞院洗劍池”,可惜別說搬走大有來歷的這座雷池,陳平安便是卯足勁也只是挖走幾節金竹鞭。(注,495章《好人兄》)
豪素下船之前,給了寧姚一個至關重要的幕,提到了“二十人”。
雖說豪素沒有多說什麼,但是作爲一條伏筆的線頭,已經足夠了。
劍氣長城的刑,夜航船容貌城邵寶卷。這都不是什麼暗示,而是給陳平安的明示了。
後來再加上仙人韓玉樹的“邀請”,更加驗證此事的真僞。
這也是陳平安爲何不認爲南照是一位弱飛昇的原因所在,確實不是南照的飛昇境太紙糊,而是被一位飛昇境劍修躲在幕後,藉助其餘“十九人”給出的消息,南照等於是被豪素得以暗中研究和針對多年,豪素最終專門爲南照量打造出一連串的殺手鐗劍,這要是還不死,南照何止不是弱飛昇,簡直就是龍虎山天師、火龍真人之流的強飛昇,甚至是十四境候補了。
桐葉洲,三山福地萬瑤宗宗主,仙人韓玉樹。
那副給姜尚真的皮囊,已經重新落到陳平安手上。
與此同時,陳平安本想問姜尚真一樁舊事。
姜尚真卻笑著搖頭說爲尊者諱,自己畢竟還是一位玉圭宗譜牒修士,怎麼都不該多的。
陳平安便不再多問。
先前在那扶搖洲全椒山,陳平安也問了司徒積玉一些事。
而老觀主看似離題萬里的一句“司徒夢鯨是個不錯的人”,其實就是在點題。
將司徒夢鯨與大小龍湫做了一場恰到好的“切割”。
陳平安一邊低頭刻字一邊問道:“鄒子所求,到底何事?”
老觀主思量片刻,約莫覺得這纔算是一個值得當局者思考和旁觀者回答的好問題,緩緩道:“局部的搖晃,總的平衡。後者允許前者,前者服從後者。任何一個環節出了任何紕,鄒子都會覺得需要審視和調整。”
陳平安略帶幾分怨氣,問道:“他有強迫癥吧?”
老觀主哈哈大笑,“有點。”
如今看遍數座天下,還有一位名副其實的十四境“純粹”劍修嗎?
而正山茱萸峰的田婉,這個鄒子師妹,點鴛鴦譜,牽紅線,控一洲劍道氣運。
劉羨,風雷園李摶景,風雪廟魏晉……都是要爲北俱蘆洲的劍修白裳“作嫁裳”。
北俱蘆洲那邊,還有徐鉉,又牽扯到了瓊林宗和宗主婁藐。
因爲劉景龍提醒過陳平安,徐鉉極有可能是瓊林宗的幕後話事人,那麼生意興隆的瓊林宗,就會是劍仙白裳的錢袋子,弟子徐鉉就是代爲掌管這隻錢袋子的人。
在北俱蘆洲,但凡是個有錢可賺的地方,就有瓊林宗修士的忙碌影。
只說那座砥礪山,是一隻公認的聚寶盆,附近那座百泉山則是一棵搖錢樹,府邸連綿、開闢道場極多,最宜觀戰。
雙方上擂臺之前,簽訂了生死狀,就往砥礪山走一遭,生死有命。
瓊林宗明裡暗裡,大大小小,有很多這樣的聚寶盆和搖錢樹。
此外瓊林宗在皚皚洲和寶瓶洲,同樣沒閒著。同樣是做大買賣的,騾馬河柳氏和三郎廟袁氏的口碑,跟瓊林宗是兩個極端。
此外陳平安憑藉手上拼湊出來的那件本命瓷,反覆推算,得出一個結論,如今流散在外的本命瓷碎片,應該有四到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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