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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1241.第1241章 先後問劍白玉京

第1241章 先後問劍白玉京

竹屋與廊道一牆之隔,別有天。

宛如一座浩瀚無垠的太虛境界,陳平安閉目養神,盤而坐,前懸停著一件破損嚴重的鮮紅法袍,還有兩截斷劍。

這就是陳平安跟馬苦玄一場生死戰,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那件陳平安躋仙人境之時,“仙蛻”而的法袍上邊,許多各異且深淺不一的“篆文”,蠢蠢,似想衝破牢籠。

這些昔年在牢獄被人捻芯,以在陳平安上的大妖真名,編織在一起,有如一大片有之浮萍,輕輕隨水搖曳。

而這些浮萍的祇所在,便是與半座劍氣長城合道的陳平安。

妖族文字的澤越深,扯出的法袍水文漣漪越大,不是飛昇,便是仙人。

至於玉璞境妖族的真名,老老實實趴著去。任憑那些嵌法袍的文字“水草”如何掙扎,依舊彈不得。

陳平安已是仙人境,除非它們獲得大機緣,便破不開這層大道顯化之一的無形屏障。

這種虛無縹緲的束縛,會以類似道痕的方式,一直存在。

不是說有了這種束縛,存在著這層“天門關隘”,陳平安就可以直接決定大妖在修道路上的破境與否,但是陳平安至可以憑藉這些真名的力度,來推斷出妖族修士當下的境界高低,修爲深淺,甚至是資質的好壞。

這大概也算是陳平安“合道”半座劍氣長城的辛苦報酬。

一個雙眸粹然金的白陳平安,頭戴道冠,從極遠而返,道冠的樣式,大概是見過了扶搖洲“新飛昇”虛君王甲的那頂金冠,他頭上這頂,也從蓮花冠變了更爲僭越的樣式,還取了個名字,“玉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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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給予了對方一定限度的自由,主要是負責爲丁道士護道和觀道。

陳平安真沒有睜眼,微微皺眉道:“纔是剛剛斬開鴻蒙,初闢天地的起步階段,你還遠遠沒有到可以懶的時候吧。”

道冠陳平安蹲在那把斷劍夜遊旁邊,“萬事開頭難這句老話,在這裡又不適用。放心,論做人,我沒資格說什麼,但是要說做事,肯定比你更靠譜些。”

陳平安沒說什麼。

道冠陳平安笑道:“純粹武夫的九境十境之間,需要撞天門。同理,今日蠻荒之仙人玉璞,承載真名者,它們未來證道飛昇,也需要與你通個氣,打聲招呼。”

陳平安說道:“在牢獄,我曾問過捻芯,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發揮實質作用,捻芯的回答是飛昇境。”

那會兒,陳平安覺得自己距離飛昇境,太過遙遠了。

了飛昇境,就可以在道路上,絆它們一跤了。

這種局面,有點類似某位鬼祟十四境,強行打斷了陳平安的三次煉劍,連幫忙護道的白景都只能乾瞪眼。

那種鬼蜮伎倆,殺不了魄堅韌、神魂穩固的陳平安,也能噁心到好不容易閉關一次就到壁的陳平安。

關鍵是陳平安還不確定,對方有無第四次。這就是必須千日防賊的膩歪了。

道冠陳平安氣惱道:“你怎麼連這種無足輕重的瑣碎記憶都給我剝離了?”

陳平安雙手疊放在腹部,呼吸綿長,每一次吐納,無垠太虛中便會添補出現一條絢爛的璀璨星河,同時又有一大片如海星辰消失殆盡,循環往復,生滅不息。

道冠陳平安坐在被他臨時拼湊在一起的長劍上,“哪天躋飛昇境了,至多就是有點意思,也沒什麼大意義。最多就是下個絆子,遙遙施展手段,擾心神,拖延某位妖族修士的閉關,還要擔心一個不小心,反而會爲幫助它們砥礪道心的‘好事’,豈不是倒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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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啊,只有等你爲一位十四境,纔會變得既有意思,又有意義。”

“這個說法,好像也未必準確,咱們能否爲飛昇境,都要先看看這場觀道的效果,需要丁道士幫著我們驗證這門飛昇法的可行不可行。合道一事,猴年馬月吶,天曉得那會兒的數座天下,是怎麼個格局,百年之後,畢竟連十四境修士都不太值錢啦,數座天下,可能都被打崩啦,也可能太平無事了?可別咱們辛辛苦苦合了道,桌上的那盤黃花菜都涼嘍。”

陳平安置若罔聞。

道冠陳平安抖了抖袖子,擡起胳膊,雙指併攏,朝那破碎法袍上邊的一個大妖真名,遙遙一指。

那位仙人境妖族的真名便被輕輕下,如人伏地不起,鮮紅法袍凹陷一

蠻荒天下那邊,一位正在自家道場觥籌錯宴飲貴客的大妖仙君,霎時間氣悶不已,道心一震。

它立即下令開啓護山大陣,毫不猶豫祭出兩件半仙兵本命,施展神通,以法相姿態,仔細巡視轄境。

好好一場高朋滿座的酒宴,被搞得飛狗跳,那位仙君都開始親自盤查有無細藏匿筵席中了。

道冠陳平安微笑道:“只要躋了十四境,哪怕隔了一座天下,飛昇之下,依舊點殺。”

“何況有我幫忙,以後要找出飛昇境的行蹤,就很簡單了。你不是很嚮往劍氣長城昔年‘私劍’的風采嗎,我們當然也可以學,去了蠻荒那邊,沿途斬殺上五境,十四境之下,連同飛昇在,一路殺穿,一殺殺一堆。”

陳平安依舊閉眼,淡然道:“不過是吃了個西瓜,就把你給吃膨脹了?”

道冠陳平安一時語噎,悶了半天,雙手抱住後腦勺,晃了晃頭頂的道冠,自嘲道:“對自己夠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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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微笑道:“搞反了吧,我這個人,一向寬於待己嚴於律人。”

道冠陳平安想要回了。那部爲丁道士心編撰的一部年書,序文和開篇,相當不錯的。

不曾想陳平安睜眼說道:“閒著也是閒著,幫忙做兩件正經事。”

心意相通,白道冠者自然是避無可避,逃無可逃,只得跳下那把斷劍,一揮袖子。

太虛境界中出現了一尊巍峨法相,襯托得兩個陳平安形小如芥子。

那尊法相的頭髮,指甲,,筋脈,都被一一祛除,只餘下一架白骨和無數條經絡,以及作爲銜接點的“氣府”。

這類“掛像”星象天相圖,陳平安展過兩次,一次是爲關門弟子趙樹下,指點拳法,教他如何以一口純粹真氣,如火龍走水,用一種更直觀的方式,既稱武道,那麼道路何在?爲趙樹下解釋到底是怎麼一個來龍去脈。

一次是在蓮藕福地的大木觀,爲那些本土煉氣士和武夫們傳道,等於是爲他們雙方都打開了一幅壯麗無比的山河畫卷,再不是手不見五指的井底境地,不管是習武還是煉氣,可以走許多彎路。在當時福地煉氣士眼中,對於人氣府的數量,是各有猜測和探索的,孫琬琰這種修道資質不錯的,也只敢往三四百個這個數字上邊靠,但是當時陳山主抖摟出來的那幅掛像,人氣府,星羅棋佈,氣象森嚴,竟然多達千餘個之多!

道冠陳平安仰頭向那尊點點的法相,“人小天地,每座氣府,既是渡口,又是道場。”

他擡起袖子,指指點點,“你也沒閒著嘛,金銅錢還可以這麼用?每一顆金銅錢,都是一艘拋錨停泊的泛海符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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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幅形象圖的氣府數量,要比之前公開的兩幅掛像,明顯數量更多,至要多出四百餘

而陳平安提升飛劍井中月品秩所需數量,據鄭居中的推衍,恰好就是不多不的一千五百顆。

扶搖洲老飛昇,楊千古說他是個鬼,也怕鄭居中。確實,這種敬畏,一點都不多餘。

“鄰居王朱故意劈砍作廢品,留下來送給你的那件木人,這是你第一次接位。當年鑰匙是宋集薪丟的,木人卻是稚圭留的。你有兩個彆扭的好鄰居啊。”

“遊歷路上,有意購買山下市井的各類醫書,配合一路蒐集而來山上道書籍,將自知的氣府數量,逐漸累積到七百個。”

“通過翻看避暑行宮的檔,瀏覽文廟功德林裡邊的珍藏書籍,詳細記下那些已經被前輩煉氣士驗證爲‘肋’的境,或是因爲許多仙府門派視爲不傳之,而失傳的,又有大收穫。其實到這一步,你就已經得到了將近一千六十個氣府的準確標識。對不對?”

“陸沉暫借道法,你便開掘自天地,分別作證和否定了那些‘肋’,又有額外數量上的裨益。再加上與同遊天外。”

“就是這個足可自誇一番的果了。估計就算是於玄知道了,又要一驚一乍,多說一聲陳道友。”

“說好的以誠待人呢,不願與孫琬琰他們給出所有氣府所在,也就罷了,畢竟是外人,他們知道太多,反而不,以後等到他們走出福地,在外遊歷就是個不小的變數。只是爲何連關門弟子趙樹下都騙?”

說到這裡,道冠陳平安嘆了口氣,“何必自欺,刻意忘,一句‘我與我周旋久’,就真要分出兩個我嗎?怨不得陳清流一個旁觀者,要說你是個可憐人了。”

陳平安說道:“這麼話癆。”

頭戴道冠者笑道:“你本來就是個話癆。曾經一山喃喃自語,羣山不作迴響罷了。嗓音就會越來越低,心聲越老越小。相信我,若是年時一直有人相伴,陪你走夜路,你就是個會讓那人一定會覺得煩的話癆。”

陳平安對此一笑置之,起仰頭向那尊高如大嶽的縹緲法相,一千五百顆熠熠生輝如星辰的金銅錢,分鎮一座人氣府。

其中擱放有大煉之的五座本命氣府,景象清晰,歷歷在目。

在這之外,更有大千氣象。

不過另外一件正經事,相對比較有趣。

陳平安讓道冠者在心相天地之,搗鼓出了一真一假兩位“陳平安”。

真的,便是此時此刻的陳平安,那個假的,則是被去掉符籙手段的陳平安。

雙方對壘,捉對廝殺一場。毫無懸念,前者勝出,贏了次一等真跡。

陳平安搖搖頭,猶不滿意,打算讓雙方實力變得更加懸殊,“再去掉所有法寶外,消除所有與之相關的法神通記憶。”

前者以碾姿態,輕鬆打殺了後者,贏了那個幾如贗品的陳平安。

陳平安繼續說道:“再去掉後者的武夫份。”

道冠者搖搖頭,無奈道:“沒意義的。”

陳平安思量片刻,說道:“那就各自去掉一半,只保留劍修和武夫份,以純粹對純粹。”

道冠者笑道:“這纔對嘛。”

陳平安一邊凝神觀戰,一邊從袖中出一件寶,是從仙人韓玉樹手上得來的一把幽綠法刀,此極有來歷,是萬瑤宗開山祖師得自青霞天。(注1)

道冠者瞥了眼那把韓玉樹都無法將其大煉的法刀,察覺到真的某個心念,好奇問道:“不至於吧?”

陳平安說道:“至於。總要試試看才知道與不。”

道冠者提醒道:“一旦選擇了要走這條路作爲關鍵的合道輔佐手段,耗時耗力耗錢耗神不說,沒有回頭路的。一旦不,損失太大了。”

陳平安臉上有笑意,眉眼飛揚,“這條路上,循序漸進,不斷修正,萬一了呢?真若不,就當過年放了一大串竹!”

道冠者臉頰,“這也太奢侈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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