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畹知道蘇長亭這要去拿茶園的鮮葉來試著炒制一下茶葉,勸道:“茶園遠,出了城沒走到一半路天就黑下來了。荒郊野外的,又黑燈瞎火,不安全,二叔要去,明日再去吧。也不差這一天半天的。”
老年人活到這把年紀,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兒孫平安。蘇老太太聽說不安全,趕也勸道:“是啊,明日再去。明天早些起床,也是一樣的。”
沒有蘇世昌領著,蘇長亭知道自己就算去了茶園也進不去。而蘇玉畹絕對不會同意蘇世昌冒險的。他只得息了個這念頭:“好罷,那就明日再去。”
聊了這麼一會兒,飯菜也得了。殷氏寡居,剛才一家子好久沒見面,蘇長亭當著老娘、妻子的面跟長嫂在一個廳里聊聊家常倒也能說得過去,可吃飯就得避諱了。
當下蘇世昌和蘇世盛陪著蘇長亭、蘇世吉在正廳用飯,殷氏則陪著蘇老太太、魏氏在偏廳。一家人說真心實意也好,虛假意也罷,也算其樂融融地用了飯。因是蘇玉畹管著家,又一一給這些人安排住:蘇長亭夫婦倆住用來跟馬掌柜等人見面的小院,蘇世吉跟蘇世昌哥兒倆住一個院子,蘇老太太則住了院里殷氏院子旁邊的一個客院。
等忙完回到自己院子,發現蘇世昌正坐在廳堂里等。
“怎麼了?這麼晚還沒睡?明兒還得早起陪二叔去茶園呢。”蘇玉畹詫異道。
“姐,你不會忘了在休寧時,二叔二嬸是怎麼算計咱們的吧?”蘇世昌滿臉不高興
“我記有那麼不好麼?蘇玉畹白他一眼,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Μ.166xs.cc
剛才忙碌倒還罷了,還得笑著跟蘇老太太和魏氏說閑話,說得口都干了。
“那你怎麼還盡心盡意地幫起他們來了?”蘇世昌怎麼也想不明白姐姐為何這樣做。
蘇玉畹嘆了一口氣:“不幫能行麼?都是一家人。”
蘇世昌以為自己姐姐這樣做,必然有什麼深意。誰曾想就是這麼個狗屁倒灶的理由,這孩子頓時炸了,嚷嚷道:“一家人?你拿人家當一家人,人家把你當一家人了麼?”
想起自己父親尸骨未寒,二叔就各種使絆子,想謀奪他們的家產。那會子,姐姐一個弱子,苦苦支撐著,不知了多委曲。這會子竟然說“他們是一家人”這種話,簡直是腦子進水了,他恨不得拿棒子把姐姐的腦子敲醒。
見得弟弟著急上火,蘇玉畹又好氣又好笑,正道:“那我問你,如果我們把生意做得很大,賺了很多錢;他們卻窩在休寧那地方跟以前一樣過日子,跟咱們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你說他們會不會覬覦咱們家的財產,千方百計想要謀財害命?”
蘇世昌一怔,想了想,點頭道:“依二叔那自私自利、唯利是圖的子,一定會的。”
蘇玉畹白他一眼:“那不就結了?與其提心吊膽地防著他來謀算咱們的財產,不如讓他自己賺去。他現在沒想著算計咱們,而是想辦法自己去賺錢,我為什麼要攔著?松蘿茶的事很快就會人盡皆知,人人都會到別買茶園。這錢給別人賺,是不是不如給咱們的好二叔賺?”
蘇世昌這一回是真愣住了,直愣愣地坐在那里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這才一拍腦門:“我是錯了。”他崇拜地看著蘇玉畹,“姐,你那腦子是怎麼長的?怎麼那麼聰明?”
蘇玉畹手敲他一下腦袋:“這下不說你姐的腦袋進水了?”
“嘿嘿……”蘇世昌干笑著撓撓頭,“我以為你跟娘一樣,善良過了頭,對二叔一家發起善心來了呢。”頓了頓,他眨著好奇的大眼睛,問道,“姐,你怎麼知道我在心里說你腦袋進水了?”
蘇玉畹斜睨他一下,鼻子里哼了一聲,卻是沒有說話。
蘇世昌了脖子,吐吐舌頭不敢再問了。
蘇玉畹教育弟弟:“快意恩仇固然痛快,但人不是孤立于世上的,總有羈絆。就比如二叔,他沒了好下場,咱們也好過不到哪里去,還得養活老太太,接濟二房,否則世人就要罵咱們喪了良心。為著這麼些人,被人家罵,值當麼?倒不如給他個機會,如果他念咱們,從此以后不再跟咱們作對,我也不是那等心狹窄的,他以前所做的事也就不追究了。可要是他再一意孤行,眼睛只盯著咱們家的財產,那沒說的,新仇舊怨一起回報回去。”
蘇世昌聽得眼睛直發亮。
蘇玉畹看他一眼,總結道:“所以遇到事,要方方面面都要想全,再來做決斷。”
蘇世昌用力點頭:“嗯,姐,我記住了。”
蘇玉畹一擺手:“行了,趕回去吧。你要再留,吉哥兒該起疑心了。”
想起蘇世吉還在自己院子里,蘇世昌趕起離去。
第二日一早,蘇長亭催著蘇世昌兄弟倆把飯吃了,帶著兒子蘇世吉一起去了茶園。他們一走,蘇玉畹就寫了一封信,阿九送去給了馬掌柜,將蘇長亭的事告之于他。等阿九回來時,帶回了馬掌柜的信,說他會將事辦妥,請蘇玉畹放心。
有馬掌柜在外邊張羅,蘇玉畹便沒再管外面的事。知道蘇長亭多心,要是出門去見馬掌柜,蘇長亭指不定在背后猜疑,到時候未免多生事端。故而只呆在殷氏邊,陪著蘇老太太和魏氏去了一趟錦云軒。
一直到天黑,蘇世昌兩兄弟才滿疲憊地陪著蘇長亭回來。
蘇玉畹奇怪地問道:“怎麼去了一整天?”
“早上試過制茶,發現果然能制松蘿茶后,二叔就拉著咱們到去打聽,看附近有沒有茶園賣。”蘇世昌足足灌了三盞茶水,這才放下杯子。
“那買著沒有?”
蘇世昌搖搖頭:“那地方原先的茶園和適合種茶的,都被咱們和那黃老爺買了去了,哪里還有合適的?而且,二叔不愿意做長遠打算,只想買現的茶園。”
蘇玉畹微微一笑。
現的茶園?徽州一府六縣,這段時間馬掌柜都去轉過了,好的茶園盡在掌握,并已下手多,余下由陳叔卿包攬,到蘇長亭吃時,已不剩多了。
蘇世昌昨晚經過蘇玉畹的教育,已想清楚了這些問題,也打算真心實意地幫蘇長亭一把。
他問道:“姐,你看看哪里還有合適的茶園,告訴我,我領著二叔去買。”
“你告訴二叔,他來晚了一步。要是在陳家起意要買茶園之前他下手,那一定能買到好茶園。不過現在有點遲。如果他不愿意跟陳家作對的話,還是等上一等,看看陳家的決議之后再定。”
蘇世昌心領神會地去了。不一會兒,他又溜了過來,道:“姐,你這一招真靈。我把這話一說,他對我的態度都變了,再不敢仗著長輩的勢對我吆五喝六的。不過他沒全信,說讓我先領著他四看看。”
“那你這段時間就陪他看看吧。反正茶園和茶莊都已上正軌,沒多事。”
接下來幾天,蘇世昌和蘇世盛就陪著蘇長亭到走。蘇玉畹這段時間也沒去茶莊和茶園,就呆在家里看書,時不時陪蘇老太太、殷氏、魏氏聊聊天。因為有求于人,蘇老太太和魏氏倒也沒生事,日子過得倒也融洽。
這一日,娘兒幾個正在廳里抹牌,霜降就進來稟道:“姑娘,陳府的張嬤嬤來了,說陳老太太讓太太跟您過府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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