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暖熱生生燙紅了小孩兒的臉,祝允澄裝作大人模樣,狀似無奈的嘆口氣,老氣橫秋道:「還是燙的,要好生靜養。」
有一瞬,沈蘭溪在這張稚的小臉上似是瞧見了祝煊的影子,想起早上留在枕邊的書信,忍不住遷怒的輕掐了下他臉上,「當什麼大人,都不可了。」
祝允澄一副到冒犯的模樣,面紅耳赤,上的都要炸了,有些崩潰的嚷嚷:「我是男兒!怎會可?!」
腳邊窩著的小狗被他驚得跑開,又折回來窩在了沈蘭溪腳邊繼續打盹兒。
「男兒怎就不能可?」沈蘭溪斜眼反問,一壞心思起,都不住,「你父親有時就很可啊。」
祝允澄一副吃了那啥的神看。
他父親、他父親威嚴高大得像郊外他一直登不了頂的山一樣,雖然也有時候更像水啦,但是不能可啊!
不知是自己養了這些時日,還是這心口不一裝大人的小孩兒確實討喜,沈蘭溪終於尋回些良心來,不再逗他,夾了個翅給他,「吃飯,都瘦了。」
祝允澄一口氣哽在嚨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咕噥,「……倒也沒有,就今早起晚了些,沒吃早飯罷了。」
沈蘭茹看戲下飯,吃得津津有味。
二姐姐果真厲害,那樣頑劣的孩子在面前都服服帖帖的!
用過飯,兩人前後腳的走了,沈蘭溪拆掉髮髻,爬上床去睡了。
到底是沒好,近黃昏時又開始發熱了,小院兒忙得飛狗跳的。
元寶不安心,匆匆去請了大夫來,把脈后診斷沈蘭溪在慢慢好,只喝昨夜開的湯藥便可,這才給了診銀送人出府。
消息傳到正院兒,老夫人吩咐人去燉了碗清淡滋補的湯,被花嬤嬤攙著過來了,正巧遇見了下值回來的祝煊。
「祖母。」祝煊快走兩步,上前問安。
「今日回來早了些。」老夫人被乖孫攙著走,「聽說昨夜沈氏便發熱了?」
祝煊『嗯』了聲,扶著穿過拱花門,繞過長廊,「雖是瞧著沒心肺了些,但心思細,昨夜杜府的事還是嚇著了,半夜發了熱,請大夫來瞧過了。」
老夫人輕哼了聲,似是有些不滿,「為祝家主母,日後還有獨當一面的時候,這點膽子哪裡夠。」
祝煊想到那憑空出現的罪證,眉間翳復返,「祖母去歲說想回汝州瞧瞧故人,如今春日了,路上的冰雪消融,是個好時候。」
「你倒是心疼」,老夫人睨自己乖孫一眼,對他心裡的盤算一清二楚,「此事你自與說,若是願意,我便捎帶上。」
沈蘭溪自是不願。
這又不是後世,通便利,再怎麼遠,坐飛機或是高鐵,也咻的一下到了,在這兒想要去哪裡,舟車勞頓的委實辛苦,而又不住辛苦。再說老夫人,年紀大了,萬一路上有個好歹,以死謝罪都不夠,可不願意去承擔那些力。
喝了老夫人親自送來的湯潤了,還得到了幾句算是溫馨的叮囑與安,沈蘭溪腹誹著,翹著兒在床上翻看剪紙,掌大的紅紙,卻是可窺見市井的熱鬧,阿芙果真是個妙人兒啊!
「……汝州街頭的小食很好吃,過一兩月,枝頭的桃子也了,水充沛,酸甜可口,正是採摘品嘗的時候,那裡雖是不及京城,但是珠釵首飾都很漂亮,再者,你是新婦,見過族人,是能收到禮錢的。」祝煊坐在床邊,絞盡腦的想要哄改變主意。
沈蘭溪忽的蹭過來,仰面躺著,腦袋枕在他大上,燦若星子的眸子笑盈盈,帶著些慣有的狡黠,「縱使那些桃子好吃,也不及郎君的滋味。」
至於收禮錢,如今吃穿
不愁,手中還有餘錢,夠花了,很滿足。而且,才不要異地呢!
祝煊瞬間耳著了火,被挑得結滾了滾,視線不自覺的落在某飽滿之上。
沈蘭溪察覺到他的視線,角愈發有恃無恐的勾起,纖細的食指從他下頜到滾的小球上,最後作勢要沒他的里,忽的被一隻溫熱乾燥的大掌擒住。
男人聲音暗啞,低斥道:「別胡鬧!」
沈蘭溪輕笑一聲,翻了個趴在他上,纖細的脖頸仰起,脆弱又讓人著迷。
上著的讓人不能忽視,覺到有些不控,祝煊嘆息一聲,把人抱著坐起,擒著那盈盈一握的腰,不讓。
「昨夜雖是抓了人,卻並無罪證,向大人查了兩次,也未從那舉子的行囊里發現什麼,但今日下午,再查那被翻得底朝天的廂房時,卻是意外發現了證據,一切都太巧了,朝中有人在攪混水,且權勢不小,這些事本不該與你說的,但你聰慧,便是我不說,你也能猜到,我被捲此事當中,眼下且不了,你不必跟著憂心,隨祖母去汝州住一兩月,若是厭了,我讓人去接你,可好?」
後背被攬著,沈蘭溪像個稚一般被他抱在懷裡哄,道理碎了講與聽,男人肩上扛著家族的擔子,也有自己為人臣的堅持,卻不要陪著一起。
沈蘭溪抬手,了他乾裂起皮的,忽的仰頭輕啄了下,刺刺的,不太舒服,但異常喜歡,又親了兩下。
「我喜歡吃喝樂,不喜煩憂,天下那些讓人夙興夜寐的事從不往腦子裡去,但依上祝家這棵大樹,我要乘涼,不得要為其風不止的事煩憂些,你是我郎君,想為我遮風擋雨,但我不是菟花,要我放下自己去依附於你,才是真的要我的命。」
沈蘭溪把玩著他的手指,說著自己的心裡話,雖是有些誅人心,但還是補了一句,「我可以是你的娘子,祝家的夫人,沈家二娘,但排在最前面的,是沈蘭溪,是我自己。我要過得好,過得舒服,須得是因我自己有這個能力,而不是因有你護著。」
室陳寂許久,沈蘭溪惴惴不敢抬頭。
這話比先前與祝煊約法三章還要駭人聽聞,也難以理解。時代有鴻,一直都覺得,最大的鴻不是科技的變化,而是思想的轉變,人依附於男人,是這個時代像是了要吃飯一樣的規律,用現代的思想在與祝煊撞,只是想告訴他,不會躲、更不會逃。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總要有一方去適應的,很顯然,是要去適應這個朝代,如果用幾百年後的現代思想去改變這個朝代的封建,無異於揠苗助長,結果只會適得其反,水滴石穿,不在於一朝一夕。
懶,也無大志,做不得這以殉志的第一人。
好半晌,祝煊聲音沙啞的問,「我護著你,不好嗎?」
頓時,沈蘭溪一顆心揪得生疼,他的嗓音不似往常清潤,藏不住的傷縷縷的冒出來,像是萬千藤蔓纏在了心口。
沈蘭溪深吸口氣,仰頭,笑得明,「有郎君護著自然是好,但我貪心,也想自己能擔得起風雨。」
祝煊未置一詞,靜靜的看著。
沈蘭溪在他抿的上親了親,潤了潤,話語像是帶了纏人的鉤子,滾熱的呼吸灑在他耳畔,那一字一句滾進了他耳朵里。
「我不想當你金屋裡藏的,我要為與你並肩的人。」
人。
一個很陌生的詞,但卻讓他瞬間心裡著了一團火,愈燒愈烈。
祝煊眼裡冒了火,手指了下自己的,暗啞開口,「再親一下。」
話雖如此,卻是不等沈蘭溪,他已經掌著那後腦,把那燒人心肝兒的送到了自己前,含住,掠奪的
呼吸。
他親得有些用力,乾裂起皮的剮蹭到沈蘭溪的,引得嚶嚀出聲,臉頰上飛了紅暈,兩隻手被他攥著,無措又可憐。
懷裡的人太了,綠粽子被人剝開來反覆品嘗,瑩白的腳趾蜷幾下,把床尾的東西蹬了下去。
終是太落了山,床上的簾帳被綳著青筋的大手散開,煞人的聲兒不斷往外冒,的、悶的,皆勾人心魂兒。
「好。」一句鄭重其事的回答淹沒在一聲聲的中。
我要為與你並肩的人。
好。
晚間,元寶進來擺膳,悄悄的瞪了一眼那一本正經給家娘子穿鞋的人。
哼!現在知道對家娘子好啦!
家娘子可是病著的,郎君竟然還那般禽!
他們在院子里可都聽見靜了,阿芙更是驚得逃出了院子躲牆角去了!
太過分了!今晚的梨湯沒有郎君的份兒!都給家娘子喝!
沈蘭溪不知元寶越攀越高的火氣,打了個哈欠,靠在床邊神懨懨道:「明兒便是澄哥兒生母的忌日了,紙錢香燭等東西我已讓人備好了,明日我就不去祭拜了,你帶著澄哥兒去吧。」
渾得像是剛出鍋的麵條,一點兒力都不願的用。
祝煊也習慣了這般模樣,把人抱起放在了外間的榻上。
門外的小孩兒腳步一滯,抿了抿,沒有進去。
他阿娘的靈位供奉在祝家祠堂,往年都是父親帶他祭拜的,大舅和褚睢英也會來。但其實,平日里他若是想阿娘了,也會去的,無妨有沒有人帶著,但他想讓沈蘭溪高興一點。
母親與沈蘭溪一樣好,但也有不一樣的。
他母親便不會黏著父親,不像沈蘭溪那般會膩歪的往父親上坐,他更是不曾見過父親抱沈蘭溪那般抱過母親。
他雖是年未開竅,但也不是不更事的時候了,父親待沈蘭溪與母親不一樣的。
「嗯,褚睢安許是會來,晌午會留下用飯。」祝煊了綿綿的手,「此事母親會安排,到時我來喚你。」
沈蘭溪不太想去,但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只是推道:「明日再說吧。」
越是喜歡,越是在乎,一旦了心,便恨不得他整個人都是自己的。但那些前塵往事,與旁人的時歲月,也不能給他從心口刨出來扔掉。
越想心裡越酸,沈蘭溪濡的手推在他臉上,不想瞧見他。
小孩兒撒氣的作,祝煊輕笑出聲。
不等眼前的兒惱怒的找茬兒,他手把腦袋擺正,一雙眼裡似是盛著浩瀚星河,一字一句道:「我夜裡夢見到的小娘子,只有你。」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沈蘭溪瞬間領會了他話里的意思,卻是輕哼一聲,驕矜的抬著小下不語,只是心裡那些小泡泡悄沒聲兒的偃旗息鼓了。
用飯時,祝允澄悄悄瞅了瞅沈蘭溪,又看了看自己父親。
這是生氣了?怎麼都不說話了?
祝允澄撓撓腦袋,主給沈蘭溪夾了一塊排骨,裹滿醬的排骨還沒沾到碗邊兒,就被一雙筷子劫走了。
「……父親,這是給母親的。」祝允澄小聲抱怨道。
沈蘭溪本來就不高興了,他還搶的排骨!太過分啦!哪有這樣當人家夫君的?!
聞言,祝煊略一挑眉,溫言解釋:「發熱,不能沾葷腥。」
祝允澄剛要反駁『沈蘭溪中午還吃了』,忽的腦子回來了,閉不吭聲了。
不能用哄,還剩什麼啊?
銀子?
但是他這個月的例銀都花了,新的還沒發……
「母親。」祝允澄期期艾艾的開口,待得沈蘭溪抬眼看過來時,他抓了抓鬢邊因習武了的頭髮,躲開父親的視線,低聲道:「明日你真的不與我一同去見見我阿娘嗎?」
沈蘭溪微微驚訝,隨即恍然,這是聽到方才與祝煊說的話了。
「我——」才不去呢。
「我阿娘靈位前供著的點心很好吃……」
沈蘭溪:「?」
這麼饞的嗎??
還有!哪有小孩兒鼓人家去吃父母貢品的啊!!
等埋在土裡了,會不會因為被他吃了而自己吃不到啊?!
祝煊愣了一瞬,又無語扶額,緩了緩心神,教訓道:「教的規矩也忘了?用過飯去抄寫五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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