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歡拿在手中把玩的茶杯差點一個拿不穩滾落下去，險險撈回這盞含緋白玉茶杯，杯中滾燙的茶水撒出來，燙得虎口一痛，卻毫無所覺一般，瞪大了眼睛看向毫不知自己到底說了什麼的神行草。（小說閱讀最佳驗盡在）

換龍鱗那日……

那日帝君在山灣的溪流里嘗過口脂，但那時神行草并未在場，饒是他會讀心那時他在長央城的客棧里，哪來的千里耳？

那麼……就是這之后？

帝君親……

總不是想嘗的口脂吧？

那不然就是……喜歡？

辛娘看著搖歡細皮上泛起的燙傷后的緋紅，大驚失，忙了絹帕，替去手上還未滾落的水珠：“怎這般心大意，趁府上大夫在，我去給你討些燙傷藥。”

搖歡還在怔忪，被辛娘牽著走出了涼亭才回神：“就紅了些，哪需要上藥。”

不是凡人，換過的龍鱗比盔甲還要堅，再加上搖歡皮厚，只是被撒出來的滾燙茶水沾到了虎口紅了一層皮而已，哪那麼貴。

辛娘凡人的日子過久了，都快記不得自己是妖了。聞言才想起，搖歡是青龍，等凡小傷不痛不，哪像皮命薄的凡人，不得一點傷。

搖歡從辛娘手心里出手，看著燙紅了的手背，不又想起帝君，他若是在也不知會不會像辛娘一樣大驚小怪的要給上傷藥。

初化人形沒多久時，總會被山上遍地的藤蔓絆倒，帝君從不說什麼，可那段時日只要有他在，那些藤蔓看著都會紛紛避讓。

糙慣了，帝君對好總習以為常。

這會想起來，只覺得手背上那塊燙傷的地方像是有把火在燒一樣，要帝君吹吹才能好了。

搖歡沉默著站在原地，著回廊盡頭那扇紅的側門，語氣幽怨：“辛娘，九重天在哪啊？”

辛娘偏頭看向碧藍的蒼穹，那目悠遠得似過了層層云海，不知落在了哪：“我若是知道，我早就要去問問他到底犯了何錯，要讓他這般歷經回。”

那語氣里的蒼涼聽得搖歡一怔，心頭似被喂了一大碗檸檬酸苦得牙齒都有些發。

著自己的手背，漸漸抿，一言不發。

良久，才挽住辛娘的手，輕聲道：“辛娘，你帶我去瞧瞧你那郎吧？”

還記得姜易被孟沖綁來的那晚，帝君允多留幾日，說是此事很快便會有結果。

帝君不在，也不知道要問誰到底是什麼結果。

這幾日雖平靜，搖歡心里卻有些不安，尤其是聽辛娘含著一恨的話，心里“突”的一下，有不太好的預漸漸冒了出來。

姜易住在辛府荒涼的偏院里，院子前方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

長央城雖已冬，這片竹林蔥翠，若不是地上偶有冰霜，倒真是覺不出已寒冬。

搖歡踩著碎石路，著盡頭仿佛和辛府隔開的偏院，轉頭看了眼垂眸不語的辛娘。既然能窺姜易的命格，這幾日如此沉默，恐怕是變故已生。

“辛娘，你可知姜易凡世歷回之前曾是仙人？”搖歡斟酌著開口：“帝君說他懷仙骨，犯了錯才被罰下界。”

“我知道的。”辛娘笑得有些勉強：“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姜易是罪仙之，尋了姜易幾世，每一世都格外耐心地等著他重新上自己。可每一世，都如同被詛咒一般，他總不得善終。

后來，有實在看不下去的地仙告訴，姜易懷仙骨，犯錯后下界，正經回之苦。一旦與妖為伍天罰便至，勸不要再繼續尋他了，否則不知何時天罰就會遷怒于。

妖的壽命漫長，輾轉紅塵，唯一的信念不過就是他的名字。

盼著他轉世，能與他再次相守。哪怕是在凡塵里不停的，不停地尋找。

辛娘雖為玉石，卻并非無心。

不怕天罰遷怒，最怕的是他不再記得。

若是那樣，在這凡世逗留還有何意義？

所以忍不住，此后生生世世依舊沒能坐視不理。只是放下了執念再不執著和他相守，畢竟，每一世親眼看著他在眼前死去，也是一種在心口凌遲的折磨。

只這一世依舊犯了戒，不忍看他失去雙親蒙指點盡委屈，更是不忍看他在寒冬寒迫奄奄一息，為他尋了先生替他鋪好道路。

又生怕的手會壞他前程，短他壽命，知他每世不得善果，抱憾而終皆是因為和有所牽連被壞了命格后，自欺欺人地選擇嫁給了孟沖。

孟沖此生風流，卻注定無妻。嫁給孟沖篡改了他的命格，以為這樣就能逃過老天法眼。即使有報應，也報應在的上。

是以，心中對孟沖有愧，這些年來才對他以及孟家如此忍讓。

只可惜，在這一世介姜易命數時，一切便已注定。

昨夜擺陣想看清姜易的命格，發現他原定命中康健位極人臣的命數已蒙上了一層白霧，饒是再用力也看不清他的命數，反而發現他又有了短壽之相。

舍不得，舍不得看他這一世又不得善終。

搖歡雖遲鈍，此時也能覺到辛娘心沉重，看眼底那淡淡的青，轉首向正被辛府下人扶著往院外走的姜易，停了腳步。

姜易在屋里悶得慌，這場病來勢洶洶，他纏綿病榻多日早已不耐。見天不錯，便想去竹林里散散步，未想，剛出門便見到辛娘和一個眼生的子。

他一頓，猶豫了一刻，才繼續抬步往前。

竹林風聲簌簌，如竹之聲，格外悅耳。

搖歡看著已經走到面前的姜易，多打量了幾眼。這幾日都在后院時傷秋懷念帝君了，這姜易之事每日都問卻再未見過，今日一看還真有點咋舌。

病了幾日，姜易面蒼白，毫無。整個人都似被干了一般，那淺袍穿在他的上猶為寬大，好像風一吹就能迎風而倒一般。

難怪辛娘如此發愁。

搖歡在辛府的這段日子別的什麼都沒學會，倒是跟辛娘學了不待人接。這會極有眼，哆嗦著了手，聲道：“這天怎突然這般冷，辛娘你在這里等我片刻，我去取個披風就來。”

話落，也不等辛娘同意，轉就跑了。

姜易看著搖歡那毫不遮掩的意圖，有些尷尬。

辛娘卻是一笑，和他保持著既不生疏也不親近的距離和他并肩往前走了一段。

姜易看著腳下的碎石，嗅著風中清竹的竹香，猶豫了許久才開口打破眼下的沉寂：“恕我冒犯……”

他剛說了開頭便被辛娘打斷：“我知你想說什麼，此事因我而起，你不必多想，等病愈再離開，到時我一定不會阻攔。”

姜易被攔了話也不惱，微微笑起來：“我想說的不是此事。”

辛娘意外地揚了楊眉：“那是何事？”

姜易偏頭看著，神專注，眼神認真：“不知我是否病中神志不清，我似……我似心悅你已久。”話落，他掩輕咳起來，雙頰緋紅，也不知是咳的，還是不好意思了。

辛娘卻微微失神，落后他一步，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

他的確是虛弱，背影看著也不似以前那般偉岸，卻仍舊迷失其中，似墜了他編織的大網，每每落進去便再也無法掙。

這話對于常人子而言，的確是冒犯了。

可辛娘知道，他是真的這般覺得，又實在無法理解才會開口直言。

心里揪得疼，面上卻毫不現，像本沒聽見他說了什麼，微微笑著十分得：“近黃昏風大，你病未愈還是回去休息吧。”

姜易停住腳步，轉頭看了一會。良久，那蒼白的翳合，輕輕地吐出一字：“好。”

可堪堪幾步就要錯而過時，他又停下來，似乎是掙扎了片刻才道：“我時總做奇怪的夢，夢里的人是誰我不知曉也不曾看清的樣貌。只因此事我爹娘視我不詳，神婆也道我是個未盡孟婆湯的鬼小子。后來漸漸長大，倒不怎麼做夢了。可時那些夢境，就了我的執念。”

辛娘終于抬眼和他對視，那雙眼眸里的緒被遮掩得很好，微笑著似飽含歉意：“我并不是你的解夢人。”

姜易輕輕的抿，看著辛娘的眼神復雜得就如山谷里的坑，幽邃得看不到盡頭。

竹林的風聲里，他再未說一句話，抬步離開。

辛娘隨之轉，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如丟了魂一般，久久佇立。

——

搖歡回了后院，剛要邁進房間，便聽假山過隙傳來一聲急切的腳步聲。

耳朵悄悄豎起，已經邁進屋里的一腳默默地收回來，轉看去。

四十多歲的管家娘神焦急地疾走過來，沒見到辛娘，語氣里更帶了幾分急迫：“搖姑娘，你可知道我家主子在哪？”

屋里的神行草已經聞聲走了過來，面古怪地看了眼管家娘，費力地拉了拉搖歡的袖子。

被拽的一晃的搖歡不太高興地蹲下來，還不忘神行草頭頂為了遮掩那兩草葉而戴著的氈帽：“小矮子。”

神行草翻了個白眼，覆到耳邊，著聲音快速說道：“孟沖帶了道士來捉妖。”

搖歡錯愕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用眼神詢問：“我暴了？”

神行草搖搖頭，見管家娘心里一疊聲地焦急催促聲，示意搖歡先回答人家。

搖歡指了偏院，等管家娘匆匆離去，才問道：“那些蠢道士來捉誰的？”

“

自然是辛娘。”神行草了眼將暗未暗的天，吐了一口氣：“帝君不在，我只能委屈些，陪你一同去看看了。”

現在到搖歡翻白眼了，上下掃了神行草一眼，嗤笑道：“就你這小板……”

神行草拿眼瞪：“小蠢龍。”

他嫌棄地一點也不客氣，頓時惹得搖歡一個暴脾氣開始擼袖子：“你再給我說一遍？”

神行草才不蠢，一甩頭，格外氣：“不說。”

搖歡：“……”怎麼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等搖歡，神行草吵吵鬧鬧地到辛府門口時，辛娘已經趕來了。

上次孟沖鬧事過后便又買了幾個強壯的護院，又給府中下人敲打了一番，今日孟沖又帶人來鬧事，早已有了防備的護院這會全部拿著家伙，嚴嚴實實地護在府門前，兇神惡煞地攔住以孟沖為首的一行人。

此時天將暗，家家戶戶門前都點上了燈籠，可這會紅澄澄的燭映在人臉上有說不清的詭異。

孟沖本就想把事鬧大，一路高聲喊話早已引得不人聚在了巷口觀。

辛娘一出來，他的氣焰便更是囂張，抬手指著辛娘，開口第一句便是：“就是道長所說的妖！”

孟沖那日回去后，越想越覺得不對，越想越覺得憋屈，正郁郁不得志時從辛府逃出來的辛兒來尋他，一句話點明了方向。

他早先便覺得辛娘來歷神，又有辛兒言之鑿鑿地說辛娘的后院里藏著來歷不明的人，那從不允許人進的后院有一妖，又時常看到辛娘行蹤詭異，立刻便覺得事就是這樣。連忙去請了道士來捉妖。

當然，捉妖不過是個噓頭，無論這事真假，他要的都是辛娘敗名裂在長央城里待不下去。到時候霽玉樓和這辛府，便是他的。

辛娘騙婚在前，也不怪他不仁義了。

這麼想著，孟沖的底氣又足了些，領著手下的打手一個箭步沖上去，在辛府護院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便繳了他們手中家伙，雄赳赳氣昂昂地把人都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