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好些日子未曾見到太子殿下,雖然不知他平日里在忙何事,舒倒是被迫著和晏妙年一起學了些詩書禮儀。
太后派來的尚儀頗為嚴苛,正在二人將要被折磨將死之際,太子殿下派人匆匆傳來福音,說是請們二人一同前往寺廟為百姓祈福消災。
再度見到晏希白之時,舒便覺得他好似又清瘦了些,一副靡靡不振、郁郁寡歡的樣子。
舒想要開口問安,驟然與他對視上,他卻約約有些避之不及。
馬車一路前行,舒靜靜的倚著窗欞上,大街小巷時不時傳來攤販的三兩吆喝,此起彼伏、不絕于耳。一路上有人行匆匆,也有人不慌不忙為娘子挑選著簪子珠玉,更有人挑著果蔬,搖搖晃晃往集市走去。
待車轍停息,舒在侍攙扶下緩緩落地,眼即是氣勢恢宏的山門,四周古木參天,中間三門并立,兩旁坐落著醒目石獅。抬頭時見一藍底金字的匾額,上書“慈恩寺”。
寺廟中香火裊裊,眾人小心翼翼進了佛門,不敢高聲語。東西兩側,晨鐘暮鼓二樓遙遙相對,繞過一重院落,方見大雄寶殿,院前擺著寶鼎香爐,里面供奉著釋迦牟尼的金佛像。
有僧人前來接應,晏妙年好奇地問:“接下來是要作甚?”
慈眉善目的小和尚回道:“先是取香供奉佛祖,隨后前往藏經閣抄寫經書為秦州百姓祈福。”
晏妙年有些絕地癱倒在舒懷中,撒道:“啊,又是抄書,皇兄你看我這幾日手都快抄斷了,寫字歪歪扭扭的,便不去給您添啦,我隨逛逛,順便為遠在西域的將士們求個平安。”
說罷便攙起舒的手臂,在耳邊輕聲道:“聽芙蕖說,寺廟里有個大師求姻緣特別準,你要不要隨我去算上一卦?”
舒沒有什麼興致,掙開的手道:“不必了,我還是留下陪太子殿下抄書吧。”
飛來一記眼刀,“平日里怎麼不見你這般積極?”
舒施施然尷尬一笑,卻依舊默默走到了晏希白側。
兩人取香祭拜之后,跪在團上聽了會兒僧人誦讀。接著便去了藏經閣,一路上過了禪房、齋堂,又在羅漢堂稍作瞻仰,滿目皆是神態各異、姿勢不同,卻又栩栩如生的金羅漢。
曲徑通幽,二人了藏經閣,小和尚收拾好筆墨紙硯,笑著作揖道:“施主,晌午時分會有僧人送來素齋,貧道便先行告退了。”
閣中一片清靜,閣樓上還有僧人在整理著佛經典籍。舒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晏希白卻沉默地離了三丈遠。不有些納悶,自從那晚過后,晏希白便異常的沉默寡言,看見甚至會匆匆繞道而行。
默默嘆了口氣,那晚可是說錯什麼惹了誤會?
但仔細回想,當時舒還未曾說幾句話,他便匆匆離去。實在無心抄寫佛經,出一張白紙,在上面寫道:殿下,我不喜歡楚將軍,舒心悅于你。
有些躊躇不安,倒拿著狼毫,一下一下在紙面上點點,斟酌許久后鐵下心來,將它卷作一團,瞅準方向朝晏希白扔了過去。
接著便速速低下頭來,當作無事發生,忐忑地抄寫著佛經,執筆的手略微有些抖,可卻又總是忍不住用余打量他是何反應。
晏希白詫異的拾起信團,看了一眼,有些迷,隨后緩緩打開。舒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牢牢拴住一般,劇烈掙扎著、跳著。
張到抬起雙手捂住了臉:啊啊啊真的是太恥了!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次向郎君表明心跡,他會不會覺得我太輕浮了?他會不會本不喜歡我?他會不會當面拒絕我?
晏希白打開信團,看清容后瞬間漲紅了雙臉,他陡然拍案而起,結結,語無倫次地說:“、舒,我…本宮……”
閣樓上的小和尚聽到這番靜,先是嚇了一跳,以為太子殿下被何人驚怒,隨后紛紛走到欄桿圍觀,投來了異樣的目。
舒做了個噤聲的作,招了招手示意讓他坐下先冷靜冷靜。
晏希白此時皆是一片通紅,原先白皙的耳后更是慘不忍睹。他定定坐下,慌慌張張出白紙,提筆寫著些什麼,可卻涂涂改改又一團想要丟棄。
舒百無聊賴地坐著,經過了一漫長的等待。良久、良久,只見他將白紙折好,起向舒走了過來。他跪坐在團上,將信紙放到案邊,滿懷希冀地看了舒一眼,隨后便害的別過臉去,好似等待凌遲一般。
舒小心翼翼拿起紙張,攤開來眼便是極為清雋秀麗的小楷,他洋洋灑灑寫了許多容。先是自陳有多麼多麼喜歡舒,從很早很早便上了心,隨后又磕磕地說了些貶低自己的話,還將楚凌云拉出來對比一番。
最終得出結論:待他日舒與楚將軍解除婚約,本宮便稟明父皇,親自上門提親。
放下紙,側過頭來笑意盈盈地看著晏希白,開口無聲地道:“好呀,我等你。”
忽然間,門外傳來一陣吵鬧,晏妙年風風火火闖了進來,見二人皆是滿臉通紅,周遭氛圍頗為詭異,但卻渾然顧不得這些,大大咧咧的喊了聲:“舒!”
舒連忙做了個捂的作,讓說話小聲些,湊了過來,見周圍沒什麼位置,也不管不顧毫無儀態地坐在了地面上,附過子,喜笑開地說:“我剛去大師那兒卜了一卦,你猜怎麼著?”
舒呵呵一笑:“他說你命里定會大富大貴,長樂無極。”
埋怨道:“你有沒有仔細聽,本宮求的是姻緣,是姻緣!”
說罷注意到舒手中拿著的紙張,好奇地問道:“你拿的是什麼呀,看著不像你的字跡,容也不似佛經。”
舒慢條斯理地將紙折起,放袖中藏好,不慌不忙的道:“一位故人的信件,不甚重要。”
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接著說道:“大師說我紅鸞星,此生定能嫁給所之人,我又去求了平安符,現在京中人人都在傳天降祥瑞,大軍必當凱旋。”
舒悄悄看了眼晏希白,兩人相視一笑。晏妙年有些傻愣愣的看著二人,問道:“你們笑什麼笑,那位大師真的很靈的,好多小娘子圍著他,我等了許久才排上隊,不信你們待會兒也去算一卦。”
舒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理會,只問道:“太子殿下可抄好佛經了?”
晏希白這才想起正事,退回原來座位。
晏妙年不愿抄書,在一旁坐著,有些張的說:“可是舒,還有不久本宮便要與那殷二郎親了,這可如何是好,要不還是按原來計劃,直接逃婚吧。”
舒道:“春山傳來消息,殷二郎近日頻繁出平康坊還有西郊的宅子,不像尋常那般飲酒作樂,卻也不知所謂何事,我再讓人盯些。”
晏妙年卻道:“要不等宵之后,我們去平康坊瞧瞧,好久都沒去過了,我還惦記著好些個小娘子。”
舒聳了聳肩,看了眼晏希白,放低聲音道:“你還能在軍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不?”
拍了拍脯,道:“放心,這事兒我,不會有人發現的。”
*
抄完佛經之后,二人耐不住晏妙年一直念叨,便應所求去大師求了卦姻緣簽。
卻只見那位和尚紅齒白,倒不似一般僧人那般清瘦寡淡,眉宇間竟還著一富貴氣。舒有些猶豫:“這就是你口中的大師?”
“對對對,很靈的。”
舒凝眸,晃簽筒,最終搖出了個中簽。
那僧人接過來仔細端詳,念了遍簽文,隨后又接著說:“貧道看施主之路頗為不順,這命中還需歷經三段姻緣,才能求得如意郎君。”
說罷他又拿出一籮筐,推銷道:“貧道這里還有些桃木劍,娘子若是買些回去,說不定還能斬斷幾朵爛桃花。”
晏妙年呵斥道:“忒,你這禿驢凈瞎說,原是想騙人買你的符篆法寶,算本宮看走了眼,死騙子。”
拉起舒就要離開,舒卻說:“我倒是覺得小師傅算得準的。”
旋即看向晏希白,道:“殿下,要不你也算上一卦?”
晏希白有些茫然,笑著推辭道:“不必了。”
和尚:“施主不妨一試,不準不收錢。”
晏妙年哼哧哼哧的罵道:“你這禿驢,眼盲心瞎,沒瞧見這是太子殿下,誰缺你那點破錢了。”
和尚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舒:“殿下,試試嘛,來都來了。”
他猶豫著上前一步。和尚道:“請在心中默念所問之事,隨后請簽。”
晏希白照做后,不曾想卻搖出一支上上簽,和尚解道:“看來施主好事將近,貧僧便預祝施主與你家娘子紅葉為,好結青廬,凰于飛,琴瑟和鳴。”
舒湊上去看了看,只覺這和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真像那招搖撞騙的江湖士,他又復問道:“施主,可還需桃木劍?”
舒給了他幾枚銅錢,“不必了。”
隨后眾人走出山門,打道回府。素娥在一旁笑道:“娘子有所不知,方才那位小和尚原本在京城之中,也是個有名的富家郎君,與我們還有過些生意往來。聽說是了傷,這才一念之下,捐了銀子買了通牒上山當和尚。”
“當真是稀奇,不過殿下竟然搖出了上上簽。”
晏希白道:“可信可不信,一切事在人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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