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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臣》 第8章 伏兵

安吉梅溪,雨後的西岸湖水澄澈,底遠遠的去,彷彿一塊晶瑩剔的翡翠鑲嵌於天地之間,林縛與崇州縣書辦李書義等人坐輕舟登岸,微波盪漾,遠的天目山青翠如玉,山前水濱,高達兩丈餘的白石佛塔在下熠熠生輝,人坐船上,彷彿行於畫中。

一路行來,風雨晦,有晴好天氣,今日天氣如此明,林縛站在船頭也覺得心舒暢,這已經是他離開崇州進太湖沿岸三府籌糧的第二十一天。

梅溪是湖州府安吉縣境的一集鎮,梅溪舒家不是世勳之族,家中也無子弟有功名在,純粹做水陸買賣積攢下這麼大的家產,很難說底就是清白的;林縛也只知道梅溪舒家沒有給曲家買通派人去襲擊河口。

遠遠看去,岸上站著一些人皆長衫冠巾,想來是舒家接到消息到湖堤來迎接的人。離得還遠,林縛也隨意的坐在船頭,跟邊的崇州縣戶房書辦李書義笑道:“都說安吉縣的地頭蛇不好惹,我看他們對我們遠道而來籌糧,還是相當歡迎、相當熱的啊……”

歡迎個屁、熱個屁,李書義心裡暗啐一口,臉上卻堆笑道:“全賴林大人聲名遠播,安吉縣鄉紳又開明知視……”

林縛微微一笑,他不在意李書義對他有什麼意見,他出來籌糧,將李書義帶上,就是怕李書義在西沙島干擾林夢得、傅青河、胡致庸他們做事。

李書義秀才出,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參加了幾次鄉試都落第,暫時寄在縣裡做書辦,倒也沒有絕科舉出的念頭。這一路行來,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船上,林縛閒來無事,也跟李書義談談書文經史打發時間,不知道李書義心裡怨恨解不解,但是言行上也不再視他如蛇蠍,算是有大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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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書義回頭看了一眼,近岸水淺,吃水深的“集雲一”、“集雲二”兩艘船隻能在離湖堤稍遠的水中央落錨停泊,他與林縛以及敖滄海等人乘坐一艘輕舟,二十餘武卒乘坐另兩艘輕舟護衛他們上岸與梅溪舒家見面,談籌糧之事。

“集雲一”、“集雲二”兩艘武裝戰船,給周邊幾條小漁船襯托得異常高大,百餘武卒披甲執銳的站在甲板上,此外尚有流民壯勇及船工、水手三百餘人,李書義心想林縛在這樣的武力做依仗,與其說是籌糧,不如說是強討糧。

曲家通匪案非同小可、牽涉甚廣,延續兩百多年的勢家大族曲家一夜之間就煙消雲滅;前戶部尚書、大儒陳西言也被迫因爲與曲家的關係上呈請罪表,自絕登相的希;給曲家收買參與襲擊河口的太湖水寨諸家勢力,想要洗關係更不可能。

這不是清者自清的事,參與襲擊河口的三百餘太湖盜給充江寧守備軍,數十匪首還給關押在金川獄島大牢,可以說顧悟塵想要什麼證據就有什麼證據。再說曲家壟斷平江、丹、湖州諸府輸江寧的米糧貿易有百年之久,太湖水寨勢力以及地方上的鄉紳大族,多跟曲家有些明裡或暗裡的關聯。

地方上的世家豪族還好說,讀書子弟爲者衆多,本在朝野就自,以陳西言爲首,是爲吳黨。吳黨此次與楚黨爭奪相位失利,打擊是必然的,爲子弟或遭貶、或罷,但不會有破家亡族之憂,鬥爭形勢再嚴峻,也不可能投向楚黨。

屬於結寨自保質的太湖水寨諸家勢力卻沒有這個底氣。

陳西言無相位,陳信伯孤木難支,朝中無人能制約楚黨勢力,曲家通匪案究竟會牽連多廣、多深,完全都要看楚黨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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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水寨諸家勢力此時都人人自危、惶惶不安,有門道的又自以爲牽涉不深的,早早走關係,此時顧悟塵搞了戰備籌糧的名義,他們又怎麼會不識其中的好歹?

地方府縣衙門對林縛扯虎皮當大旗境完全不予理會,但是隻要這次沒有給曲家收買派人直接參與襲擊河口的太湖水寨勢力卻熱切的盼著林縛這個“籌糧使”的到來。

李書義隨林縛離開西沙島,從東萊河湖,經澄湖太湖又進澱山湖,走渚溪進湖州境,迄今已經過去二十多天,沿途直接造訪山水寨二十六家,更與一百三十三家山水寨頭領接

對諸家山水寨勢力來說,這是個花錢洗罪名、自辨清白的機會。

林縛也很清楚他此行的目的,出價低了,反而讓諸家水寨勢力心裡難安,到地方都會坐地起價,當然也任諸家水寨討價還價,總之要皆大歡喜纔好。

這二十多天來,共籌糧六萬餘石,此外還籌集到錢餉折銀八萬餘兩。

籌糧,林縛使各家水寨自備糧船分別運往西沙島與東;西沙島得賑災糧計有四萬石,以西沙島災民規模,足以應付三個月的支度。

籌銀,除了部分用來沿途置辦大量的瓷鐵磚木騾馬等救災資隨糧船運往西沙島外,大部分都給林縛截留下來,裝載在船上。

此行收穫不可謂不大,除了獲得這麼多的糧錢外,穩定太湖流域的局勢纔是關鍵。

李書義心裡卻苦不迭,按察使司與宣使司以及府縣衙門是屬於兩個不同的系,他跟著林縛如此辛苦,貪墨不到一毫銀子,對他的仕途非但沒有半點好,跟林縛相時間長了,日後還有可能給同僚見疑、給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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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關鍵的,李書義知道林縛在江寧大開殺戒,太湖水寨子弟死於他刀下有三百餘人,被捕充軍三百餘人,更有數十名頭領就給關押在他所管轄的金川獄島大牢,平江、湖州、丹諸府不知道有多人想殺林縛而後快。

沿途每回陪同林縛乘輕舟登岸,與諸水寨談判討價還價說籌糧事,李書義就怕人家好端端的就突然杯子一摔、從屏風後涌出無數持刀漢子來將他們剁渣子,更怕大家好端端的喝著茶水、吃著酒,突然就捂著不過氣來滿地滾給下了毒。

沿途過來,李書義就覺自己是給林縛強拖到菜板上的活魚,睜著眼睛等刀子剁下來,這種恐懼真不是人能忍的滋味。

最初的十多天過去,除了沿途不斷遇到小湖盜擾襲外,與諸家山水寨談判籌糧時卻很順利,並沒有特別的事件發生。李書義再愚蠢,也能猜到林縛手裡掌握著一份準確無誤的名單,也讓他對林縛恨得牙的,白白讓他擔驚怕了十多天,每天頭髮都大把的掉落。

人也是如此,一旦想徹,豁了出去,心裡的恐懼就如水退去,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拋開清流對異己固有的見,李書義細思林縛的作爲,確實有常人遠不及的才幹與領導他人的氣度。

從災民挑出來的兩百名壯漢子隨船而行以補充人手的不足,起初糟糟的在船上都不知所措,這幾日來都已經能井然有序的協助船工船、協助武卒反擊沿途湖盜的擾襲。這兩百多里人,以寧則臣爲首的四名災民頭領更是唯林縛馬首是瞻。

這也當然,西沙島流民遭災,崇州縣地方棄之如蔽履,不管不問,任其死生,唯有林縛而出,救危扶難,給他們以活路,甚至給他們安頓下來及其他的希,他們焉能不唯林縛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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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時再想想,李書義覺得自己對林縛也沒有什麼特別見了。士林清流視林縛爲異類,多因爲他囂張跋扈的言行,李書義與他相近一個月的時間,覺得與其說他的言行囂張跋扈,不如說這人特立獨行了一些。就西沙島賑災置來說,實難想象崇州縣裡有人能比林縛做得更好。

李書義起初也不贊同對西沙島的遭災流民棄之不顧,他們這些中下層吏的家老小都在崇州城裡,西沙島流民一旦效仿洪澤賊劉安兒,崇州城危矣;寧海鎮在軍山水寨的駐軍並不值得依賴。不過李書義在縣裡人微言輕,他的意見影響不了知縣陳坤。看到陳坤在林縛面前吃癟,甚至平時仗著陳坤信任在縣裡作威作福的耿爲德給林縛狠狠的教訓過,李書義心裡未嘗沒有快意。

湖堤漸近了,差不多能看清岸上那些人臉上的表,李書義心裡想等收刮完安吉縣,返程回崇州就不會沿途再有耽擱了,一路順風順水,只需要三兩天就能抵達崇州,這趟苦差事就算是熬到頭了。

李書義裡想著,突然聽見馬蹄聲響,側頭看過去,一匹棗紅馬從西邊快速馳來,騎士伏在馬背上看不清臉,卻引起湖裡、堤上衆人的注意。

見此異狀,林縛果斷示意槳手停船,蹙眉注視堤上形,河堤上迎接的諸多穿長衫之人都面,只見那個突然闖到近的騎士勒馬側,揚手擡出之前藏在馬腹下的獵弓,搭箭拉弓,就聽見一聲銳響刺破長空朝這邊來。

李書義見箭朝這邊來,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躲到林縛的後,又怕給林縛看輕了,生生的頓住腳;左右護衛武卒業已上前將他們護在後。

“是傳信箭,撈起來。”林縛鎮定說道。

林縛話音落下,那支箭簇頭給拗去的白桿箭才落到離船頭三四尺的水裡,李書義暗慚愧,又覺得林縛當真不是常人一般鎮定,竟然鎮定自若的從箭來的軌跡提前判斷出箭會落到三四尺外的水裡。

護衛武卒將落水裡的白桿箭撈起來遞給林縛,林縛將箭桿尾部綁著的小油紙包解下來,將裡面的紙條展開一看,說道:“我總想奢家不會讓我太舒服,沒想到他們竟然忍到這時才手腳,岸上有伏兵,我們回大船!小心左右漁船,不要讓他們輕易接近。”將紙條遞給一邊的敖滄海,示意槳手調頭回劃;武卒也都戒備起來,船頭更是豎起大盾,防備散於左右的幾艘漁船裡藏有伏兵。

李書義一時理不清楚林縛裡所說“奢家”是指誰,晉安侯奢文莊嗎?但是有人飛騎從岸上箭報信,也讓他覺察到潛伏的危機。

三艘突擊輕舟轉頭之時,李書義回頭看去,箭報信人正調轉馬頭往回跑,湖堤遠的一座桃樹林裡快速馳出十數名騎卒想要將他截下,李書義就覺得背脊發寒:桃樹裡竟然真有伏兵!李書義不知道爲什麼會有人及時給他們報信,他看到報信人給最先衝出來的伏兵往上捅了一槍,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給傷到,就看見他堪堪在合圍之前擺糾纏,往遠逃去。

林縛已經無暇顧及岸上的傳信暗哨,將腰刀解下拿在手裡,下青袍隨意丟在船板上,短襟布衫,一邊讓護衛幫他穿上鱗甲,一邊將一面盾牌踢到李書義腳下,說道:“你拿著盾牌坐船中間,遮住頭跟,小心掉下河去,等會兒沒有人能顧上你。”

之前幾次遇匪,李書義跟林縛都在大船上,他躲藏到船艙裡,看著林縛他們在甲板反擊就可以了,此時站在沒有遮閉船篷的突擊輕舟上,船寬度甚至都沒有一桿刺矛長,李書義難免慌,接過盾牌,坐到船艙中間,看著林縛已經穿好甲,左手持盾、左手持刀,準備迎戰,心裡想林縛也不過是個舉子,他能不慌於敵,自己也不能太甭種,強作鎮定的看向前方。

之前散於湖面上的七八艘漁船見三艘突擊輕舟在接到報信後突然折返,也都撕下僞裝,一起過來圍截,每艘漁船都有七八名甲卒從船篷下鑽出來,半數人手裡都持大弓,合計共有三十多張大弓隔著七八十步搭箭就攢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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