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沉的傍晚霞照的路面上一片橙黃。

　虞翎第一次走出太和殿的門，腳下還尚有些虛浮，只是這種行走的踏實讓格外安心。

　這次和天諭去天牢，誰也沒帶，出宮的時候還看見方錦懷，他似乎是專門在那里等似得。

　方錦懷說有話要講，虞翎心里卻有些膈應，推諉說明日再見，打發了方錦懷。

　按道理來說，方錦懷作為梁靖國的新皇，離開梁靖國那麼久實在不是什麼英明的盤算。

　可是方錦懷這個人就是這樣的有本事，因為至今虞翎都沒有聽到說梁靖國有什麼變故，可見方錦懷雖然人在這里，但對于自己國家的管制倒是一點也沒有落下，真不曉得他是怎麼做到的。

　雖然說是關押進了天牢，但虞翎和天諭跟隨著看守的兵卒一路走來，沈允沐所在的地方倒也是整潔清凈。

　不知道是沈君離下的令還是獄自作聰明的主張，虞翎抬眼瞄了那個兵卒一眼，語氣冷清：“都下去吧，沒有本宮的傳喚，都不許進來。”

　那個兵卒連聲應下，快步退了出去。

　沈允沐坐在里邊的草席上靠著墻，這些日子以來，雖然他極力的保持自己的形象，但是大獄里的環境和條件實在也不允許他有過多的講究。

　獄月余，他的衫已經臟舊，帶著獄中獨有的腐朽氣息，他對著虞翎笑:“皇后娘娘？真是威風。”

　虞翎忽略他有心的冒犯，并不想跟他起什麼沖突:“本宮聽說王爺有話要講，是關于天瑜的的。”

　沈允沐挑挑眉，看了坐在椅上，亦是表冷冽的張天瑜一眼，緩緩站起，朝著們走過來。

　這麼久沒有洗澡的人上的味道實在有些刺鼻，不過虞翎并不介意，依舊站在那里，眼神淡漠的看著這位彌夏曾經神俊逸的裕親王爺。

　“不錯，我知道很多事，讓你也來聽聽，怕這位張家小姐承不住暈在這里，連拖走的人都沒有。”沈允沐勾起一危險的笑意，直勾勾的盯著天瑜的臉。

　虞翎把天瑜往后一護，撇眉道:“也不是小孩子了，王爺何故做這危言聳聽之態？但講無妨。”

　沈允沐收回目，輕笑道:“皇后娘娘這樣護短，我也怕若是講了，刺激到這位張家小姐，皇后娘娘一個不高興，就把我直接殺了，那我豈不冤枉。”

　虞翎有些不耐煩了，關于生死，裕親王府必然是十死無生，他不會不知道，在這里反復的講一些沒有意義的話拖延浪費時間，并沒有什麼用。

　“王爺若不是誠心要講，本宮便不奉陪了。”

　虞翎順鞋便要推天瑜離開，沈允沐突然從鐵欄隙出一只手來，一把抓住了天瑜的肩，虞翎本就剛剛康復，手上沒勁，沈允沐這麼一拉扯，天瑜一下子就被他拽得在鐵欄上。

　沈允沐另一只手握著一塊破碎的陶瓷，正拿尖銳的一頭抵著天瑜的嚨。

　虞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下，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沒有出聲喊人，沈允沐已經是必死之人，若是敢大喊一聲，不用懷疑，拿塊尖銳的陶瓷一定會瞬間刺破天瑜的嚨。

　“王爺。”虞翎低聲商量，“你想要什麼？”

　“皇后真是聰明人，和皇后說話很省心。”沈允沐看上去有些癲狂了，他把陶瓷微微頂了頂，看了一眼有些驚慌的張天瑜，“我想跟皇后做筆易。”

　易。

　人生是易，只要把握住時機，人們總想謀取一些東西。

　“什麼易？”虞翎皺眉，“你抵得那麼用力！想殺了麼？！”

　沈允沐低笑出聲:“若是我現在手里挾持的是沈君離，你還會這麼張麼？”

　虞翎心里一咯噔，覺得這個話題岔開的沒頭沒尾的:“王爺說正事吧，本宮沒有那麼多時間在這里跟王爺耍皮子！”

　“皇后日理萬機，自然忙。”沈允沐嘆口氣，目幽幽的看向虞翎，“我也不想出此下策，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殺了的，對麼？”

　沈允沐口中的，是鄭靈兒。

　虞翎都不用思考，也曉得他說的是鄭靈兒。

　可是絕不相信像沈允沐這樣的人會為了一個人做這樣的事。

　“誰麼？”明知故問的問一句，語氣冷清到了極點。

　“我的王妃，鄭靈兒。”沈允沐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我告訴你張天瑜的怎麼斷的，張大人怎麼死的，把張天瑜還給你，我只有一個請求，別殺，讓活著，一個人，做不了什麼的。。。”

　“理由。”虞翎瞇了瞇眼睛，“別說是因為，王爺自己恐怕都不信。”

　沈允沐的目閃爍了一下，他咽了一口口水，聲音有些啞:“有孩子了。”

　方才的對話其實對于虞翎來說，實在沒有什麼意義，唯獨這一句，把驚住了。

　鄭靈兒有孩子了。

　怪不得沈允沐要鋌而走險，原是為了保住脈？！

　可是這樣的脈保下來又能怎樣呢？

　一個謀逆的父王，一個終被囚監視的府邸。

　但凡有一點點的出格言行，就會被冠上“謀逆”的名聲，希是死。

　“何必呢。。。”何必讓那個孩子到這往悲慘的人生里來走一遭呢？

　沈允沐搖搖頭，對笑:“讓活下來吧，虞翎，你什麼都有了，又能對你怎麼樣呢？”

　虞翎也對著他笑起來，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朝著天瑜出了手:“，把給我。”

　“虞翎！”天瑜急切的想說話，被沈允沐拽了扯回來。

　他顯然還不信任虞翎，對點了點下:“皇后差人去取紙筆印來，等到皇后娘娘下了旨意，我再把人給你不遲。”

　虞翎安的看天瑜一眼，對著沈允沐點點頭，走到前邊的通道喚來了一個小太監，兩人站在轉角，那個小太監看不見里邊的景。

　“你去太和殿，讓婧怡帶著紙筆印到本宮這里來。”虞翎冷聲吩咐，眼中已經起了殺意，“當心些，驚擾了皇上或旁的人，本宮就殺了你。”

　那小太監不知道為什麼方才還和悅的皇后突然這邊厲聲冷漠起來，嚇得渾一個哆嗦，磕了個頭便跑出去了。

　虞翎站在這里沒，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掌心，這雙手沾染了許多人的。

　大概是因為上一世失去了太多，所以這一世才不能容忍任何一個人離而去。

　沈允沐說的也不錯，一個失去家族支撐的鄭靈兒，又能夠做什麼呢？

　可是。。。

　虞翎握手心，最恨的便是人威脅，沈允沐已經不再了解了，的眼神里只剩下了一片茫茫的冷漠。

　婧怡來的很快，一個人來的，跑的氣吁吁，看見虞翎才停下來氣，拉著虞翎左右瞧:“娘娘沒事吧？怎麼突然要這些東西？”

　虞翎笑著搖搖頭，從手里接過東西，了的手:“婧怡，你害怕嗎？”

　婧怡一愣:“娘娘。。。你。。。”

　“那個小太監。”虞翎定神看，“不用留了。”

　婧怡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虞翎說的不用留了是什麼意思，很快便調整了心態，對著虞翎福:“娘娘放心就是了。”

　虞翎滿意的對著婧怡點點頭，讓就在這里等一下，回到里邊的時候，沈允沐的手都有些微微抖了。

　虞翎沒看他，也不是很想搭理他，直接在天瑜的椅上鋪開了黃箔紙寫上了赦免鄭靈兒的旨意，蓋上印，抖開來給沈允沐看。

　他很滿意，對著虞翎笑:“多謝，皇后可傳旨了。”

　虞翎忍下一口氣，對著外面喊了一聲:“來人。”

　婧怡從外邊走進來，對眼前的景象吃了一驚，但總歸是跟著虞翎的人，沒有出聲來。

　虞翎把手中的旨意給婧怡，道:“去給鄭靈兒傳旨。”

　“娘娘？！”婧怡接過來，自家主子做事還是看不大明白，“若是皇上。。。”

　“無妨。”虞翎抬手打斷的話，心意已決。

　婧怡不敢再質疑虞翎的決定，帶著印等福退下，前去宣旨。

　虞翎朝著天瑜出手:“可以把給本宮了麼？”

　沈允沐松開手，有些虛的將瓷片扔開，像是終于完了心頭最后一樁事，眼中的芒都熄了。

　天瑜被虞翎抱著重新回到椅上，拉住虞翎的手:“虞翎，你。。。”

　虞翎搖搖頭，示意不必再說了。

　背對著沈允沐，冷聲開口:“王爺該告訴本宮，張家的了。”

　沈允沐沉默了許久，他眼中的神采已經滅了，眼睛里灰蒙蒙的一片，他看向張天瑜，輕聲道:“你們心里不是已經有答案了麼？張小姐，你一直懷疑的，都是真的，是尤門堂的手，一直都是他們，想要篡奪張家，不是麼？對了，你的那個小跟班，尤門堂的小爺，也是知道的。”

　“你胡說！”天瑜猛的吼出聲，“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我爹是你殺的！你這個兇手！”

　沈允沐嘲弄的笑起來:“不錯，我是殺了你爹。可你的啊，是尤門堂做的，他們家的小爺最清楚了。”

　“他也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