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信被封好裝起來時，薛諾取走了斂郡王頸間掛著的玉鎖。

“榮家不會讓你等到年后發配，你那父皇大抵也不會讓你留在京中跟你母后過完年節，過幾天京中會有一批犯人被送往獻州，你便跟他們一起走，我會讓人護著你，只要你自己不作死, 他們會保你平平安安到獻州。”

薛諾說完之后揣著那玉鎖轉就走。

“薛諾。”

斂郡王突然出聲。

薛諾腳下微頓，就聽到后斂郡王緩聲說道，“薛嫵就是薛玲瓏對不對，你是為著薛忱……不對，你是為著永昭姑姑來的。”

“你不喚我父皇為陛下，你對他沒有半點君臣之心，從幫著太子和沈家對付我和老四開始, 從漕運到戶部，還有后來這種種，就連二哥廢了也在你算計之中，你的目的從來不是我們，對嗎？”

薛諾回頭看著斂郡王。

斂郡王死死看著：“你到底是誰？”

薛諾見他像是猜到了什麼的樣子勾了勾角：“贏三公子，該聰明的時候沒聰明，該笨的時候就要學著笨一些。”

斂郡王見沒有回答，只轉就朝著牢門外走去，他卻知道這答案薛諾已經給了。

他臉上神變幻不定，死死抓著掌心有瞬間想過要揭穿薛諾。

只要能揭穿他們，只要能讓父皇知道他們是為了永昭姑姑來的，知道太子想做什麼，父皇一定不會饒了他們，說不定會收回命讓他留在京中……

可他這念頭剛起，就猛地塌了脊梁。

四周昏暗至極，手腳被鐵鏈束縛，看著被擺放在他前的明黃圣旨, 斂郡王口中全是鐵銹味道。

他已經敗了，父皇厭他至極，二皇子和榮家恨他骨，老四也等著落井下石。

他害得外祖父中風、鄭家落魄，麾下再無可用之人，就算知道薛諾想做什麼又有什麼用？

父皇不會見他，就算他拼死見到了父皇，經過上次薛家的事，薛玲瓏份早就被破，他說的話又怎會有人相信？

所有人都只會說他是無能攀咬，除了能快些送他自己去死，連累母后和鄭家替他陪葬，別無它用。

斂郡王想起薛諾離開時那話，忍不住苦笑出聲，笑著笑著就抓著圣旨將自己蜷一團，死死抱著膝蓋淚流滿面。

他怎麼就把自己走到了這般地步？

……

薛諾低著頭跟著詹長冬出了詔獄大門，守在外間的獄卒重新回了獄中守著后。

迎著外頭刺骨的冷風，薛諾冷不丁地就打了個哆嗦，扯著領子連忙擋住了小半張臉。

“不去見見徐立甄？”詹長冬低聲問。

“還不是時候。”

薛諾抄著手塞進袖子里，踩著積雪跟詹長冬從詔獄門前臺階走了下來，“徐立甄不是贏元灝, 不把他到絕境, 見了只會自找麻煩。”

贏元灝就是養在溫室里的花兒, 看似堅見過風雨，可實際上這些年有鄭家擋在前面，到底還是天真了些，想要破他心防糊弄住他并不是難事，他于絕境自己就能先把自己嚇個半死。

可徐立甄不一樣。

他有今日是他一步步爬上來的，這些年為了攀上高位什麼事沒做過，揣圣心更是已經刻進了骨子里，他可不像是贏元灝那麼好忽悠，就像是這次，哪怕證據確鑿是他勾結鄭家陷害榮岱，可他依舊咬死了他不知那紅雁二人。

他承認自己送了人給榮岱，也承認他心思不軌，可他只說是因天慶帝這數月冷待，又在都察院被人打，心有不甘之下才想生了邪念，知道二皇子得天慶帝寵，想要借著榮岱拿了榮家后好能要挾二皇子在圣前替他言。

這番避重就輕的話既摘出了二皇子和榮家，又替他自己辯解，更表明他雖算計榮家卻從頭到尾都未與皇子勾結，那紅雁二人只是被鄭家利用，雖然依舊罪責難逃，可天慶帝顯然沒了殺心，再加上徐立甄手中或許握有什麼東西。

哪怕沈忠康他們一力上書要求嚴懲，天慶帝最后也賞了他一頓板子，甚至還給他留了個九品小讓他出京赴任。

這跟贏元灝被廢，鄭家除爵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臺階上積雪踩得咯吱作響，薛諾眼皮上沾了片雪花，卻著手嫌冷不想去弄。

眨啊眨啊眼睛，等那雪花掉下來后才說道：“晚些時候我要進宮一趟去見皇后，馮源那頭準備的人已經給了詹四叔了。”

“徐立甄待會兒才能出獄，您先讓他先高興兩天養養傷，等我見過皇后之后拿到想要的東西就送他進去。”

這一次要斷了徐立甄所有退路，要讓他嘗盡絕滋味，讓他這個曾經替天慶帝背主的瘋狗給當馬前卒，就像是當年撕咬母親一樣咬碎天慶帝的骨頭。

詹長冬點點頭：“好。”

兩人朝前走了一截，才瞧見詹家停在附近的馬車，薛諾正準備跟著詹長冬鉆進馬車時，就聽到不遠又有馬車過來的聲音。

等瞧見趕車的人是姜，二人都停了下來，那邊馬車靠近后，就出穿著藍鶴紋大氅的沈卻。

沈卻下了馬車：“詹大人。”

“你怎麼來了？”薛諾詫異。

“東宮今日無事，出宮的時候聽說詹大人來詔獄傳旨了，想著昨日你說要來便順道過來一趟，接你一起回府。”

沈卻說完就朝著詹長冬道，“詹大人可要過府坐坐？”

詹長冬搖搖頭：“這幾天宮里盯得，我去一趟你們府上怕又要惹出不是非來，你們回去吧，我回一趟都察院，正好還有點事，回頭有機會了再去找元輔飲酒。”

兩廂告辭，詹長冬乘車離開后，薛諾就跺跺腳抓著沈卻就鉆進馬車里。

沈卻剛進去還沒坐好，就被薛諾扭頭撲進懷里，覺著整個人拱在他前，探頭在大氅里，凍得生冷的手更是徑直就朝著他裳里：

“快快快，快給我暖暖，凍死我了。”

剛坐上車轅就見兩人抱一團的姜：“……”

連忙放下了車簾子。

沈卻臉皮早就被磨得厚了不止一層，雖然耳朵有些燙，倒沒松開懷中的人，等摟著薛諾坐穩之后馬車走起來，他才扯著氅將人裹在懷里：“怎麼不多穿些？”

“扮隨從呢，總得像些。”

詔獄這邊雖然打點好了，可去了里頭總不能太過招搖，這隨從小廝的裳不如自個兒的保暖。

手中著沈卻上汲取著暖意說道，“我以前一點兒都不怕冷，可寧敬水那藥丸子吃了，毒住了，也弱了。”

沈卻想起當初在江南時春寒料峭夜里寒涼，都得了鞋，赤腳走在地上才覺得涼快，如今卻是怕冷的恨不得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被窩里。

低頭了冰涼涼的臉頰，沈卻手替捂著：“等回去后讓廚房熬些姜湯，下次出門時記得拿個手爐子，白錦元送來的皮子我人做了小帽和披風，以后記得戴著，要不然著涼了又得喝藥……”

薛諾被他捧著臉輕輕挲著，覺到他手上源源不斷的熱意涌了過來，聽著他問“怎麼樣，還冷不冷”，忍不住出聲：“沈卻，你好像我爹。”

沈卻臉一黑，手就掐住臉頰：“我可養不出你這閨！”

怕短命。

薛諾哈哈笑起來，歪在他懷里拱了拱腦袋。

馬車里沒有旁人，薛諾不似與外人在一起時那般戒備模樣，反而閑適地賴在他上跟困冬的貓兒似的。

沈卻這段時間被磨得早將男大防拋到了九霄云外，攬著任由靠著，低低與說著今日朝中的事。

三皇子被廢，朝里頭議論紛紛，而鄭瑋雍的事也不人慨嘩然。

天慶帝心狠再一次讓人見識著了，不人都在猜測著皇后什麼時候被廢，倒是五皇子那頭眼見著幾人接連出事暗自欣喜。

馬車搖搖晃晃地走著，厚重的車簾垂著有風也不見掀開。

沈卻聲音徐徐，說得薛諾有些昏昏睡，見閉著眼像是快睡著了，他連忙停了話語，正想外頭讓姜走慢一些，誰知道就覺到原本塞在他裳里的手著他腰線朝下去。

沈卻臉皮發燙地抓著手拎了出來：“阿諾！”

薛諾嘆氣：

怎麼這麼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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